红蛇女之怨 蛇怨

第116章


 
  “赛过皇宫哎!”刚才一个秀秀气气的长得活脱脱像个女生的男生,对坐在身边的范小娴声气压得低低地说。他是今朝到渔园来服务的人中唯一的一位男生。他是万先生在学堂里最最宠爱的人,说是不带男生,但万先生还是把他给叫上了。 
  范小娴脸上的雀斑完全被一脸红晕遮掩了,显得比原来好看些。自走进渔园,范小娴再未放开嗓音说过话。尽管四周没有旁人,万先生还是甩甩头发,用食指压住嘴唇,嘘了一声。 
  要是那个男生换作阿德,该有多好呵!汝月芬看看那个脸绷得紧紧的,大气不敢出的男生这样想。他比她们低一级,刚刚迈进五年级的门槛。汝月芬断定阿德同样会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但他绝对会抽个冷子向她挤眉弄眼扮鬼脸,做手势的。阿德也在,就好了,那样她就不会感到这么压抑了。 
  女施先生如今又像从前那样和她很要好,不时地搂着她的肩膀,弄得范小娴酸酸的,一个劲地往女施先生跟前蹭。不过汝月芬觉着与女施先生之间总是隔着点什么,如果没有发生那事,此刻要是与女施先生而不是万先生这样同榻共眠,她会很幸福的。 
  这些京城里来的人,都很喜欢她,她看得出来的。听说回头还要在镇上的礼堂演出,这些客人都要到场的,她为这行将获得的预期成功,感到些快意。不过,自走进渔园,自始至终,一种极为阴冷的感觉就如潜流似地隐约冲动她的心房。她们早晨到那个大人物天官的房间里去献花,一身睡衣的天官和在门外等着的王伯爵,包括那个殷勤备至的王兴国,还有几个佩着枪在楼外踱步的大汉看着她的眼神,都让她有几分不安,似乎总有什么不对头,她好像从他们的身上闻到了一种使人心悸的味儿。 
  古色古香的房间里,处处可见各姿各式精巧而又典雅的古玩、摆设。那些古玩、摆设,向左移一移,又向右移一移,然后激烈地旋转起来,然后咣啷一声,化作一片白光。 
  风带着哨声在廊桥前的林中游荡着,甬道边的一棵大槐树上不时有些落叶旋转飘下,有一只硕大的空鸟窠,如风中草帽随着树冠一起一伏。 
  施艳林站在树下,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她一个劲地抬头向对岸的渔园大门张望,那个替她带条子给万先生的老听差已进去半天了。她要让汝月芬回家,家里有急事。阿德靠树而立,眼巴巴地看着大门,拳头一下一下地轻擂树干,林立生则贴着阿德站在一边。 
  一道影影绰绰的红绸带轻飘飘地掠过廊桥上空,突然那绸带犹疑了一下,慢慢地落在那棵大槐树的一只鸟窠里,盘作一团。 
  施艳林明知问不出来个啥,但她还是扭过头来问阿德:“卞德青,你同汝月芬最要好了,这么多年来,你就不觉得她有那么一点点和常人不同的地方吗?能给先生说说吗?” 
  这他娘的已经是第二遍了,类似这样的问话!刚才她追过来后,在路上已经问过一次了。阿德不觉一阵逆反,他拧着脖子问道:“施先生,汝月芬到底咋了,你今朝一老要这样问?” 
  “啥也没啥,随便问问。”施艳林一愣,她有些不自在地一笑,摇摇头,又转过身去看大门了。 
  甬道那儿过来一大群孩子,阿德、林立生一见之下,大吃一惊。那些人都是学堂里的,而且多半都是他们班的。老米头他们一拨,看到女施先生马上散开,隐没在一个个大人的身后,或者躲到了树边。 
  一个黄毛女生向林立生招招手,林立生一到跟前,她就悄悄地向她的这位乡亲问道:“阿知道你们班上有一个人,不是个人,是条蛇,而且是条大毒蛇!” 
  这几句话,清清楚楚地钻入阿德耳中,他倒抽一口冷气,他一下子就知道“她”指的是谁。看到林立生摇头,黄毛笑了,她说:“你猜呢,猜猜看!女的!学堂里最漂亮,平日里最做作的那一个。” 
  阿德反身向黄毛一步一步走去。 
  黄毛见林立生摇头,就大声喊道:“汝月芬呀,现在全学堂的人都知道了呀,我们就是专门等她出来,在这看好戏的,你还……” 
  林立生满脸涨红,一把推开黄毛,转身离去。他不能由着这个乡亲这样肆意侮辱他朋友的朋友。 
  阿德与林立生擦身而过,林立生一看阿德双目喷火,立即去拦阿德。 
  阿德推开林立生,一展臂,一手当胸一把揪住黄毛,在黄毛双脚离地的同时,阿德奋力给了她两个大耳刮子。 
  黄毛拼命地拧持尖叫:“又不是我瞎讲,是颜泉福讲的,关我啥事?放开我!” 
  黄毛一嚎,周边的大人小孩都围上来了。施艳林几步赶过来,拖开阿德。阿德又伸脚踢在黄毛的腿骨上,踢得黄毛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黄毛班上几个身高马大的男生闪过施艳林,一把一把地推搡着阿德,嘴里不干不净地乱骂。林立生拖了这个拽那个,忙得不可开交。 
  阿德面孔煞白地对这几个男生道:“你们几个一起上,算什么本事!有种就一个一个来!” 
  一个唇红齿白有点奶油的男生甩甩头发,朝两边的同学一看,便挺身而出。 
  憋了一肚子气的阿德,不待对方出手,头一甩便砸在对方的门面上。奶油男生惨叫一声,双手掩面,立在原地就不动了。当他摊开手来一看,两手咸咸淡淡的都是鼻血。另外几个男生便呼啸一声,一齐扑向阿德,阿德一个仰八叉,被扑翻在地。于是,那几个男生便齐齐儿压在阿德身上。 
  手足无措的施艳林面对这失控的场面,头一回感到她是如此的无用,她根本镇不住这些学生。于是她对自己班上的学生大喊道:“还看!给我拖开!” 
  林立生和班上的男女生一拥而上,拎胳膊扯腿地把人给拽开了。 
  已经是满脸开花的阿德以最快的速度爬起身来,一抬腿,一招膝顶裆,把那个用肘击打他鼻脸的高个男生放翻。 
  黄毛突然笔直地向阿德冲过来,她仿佛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对阿德狂嚎。她把泉福同她们讲的话,原原本本地在这儿抖了袋底,未了,还添上一句:“她同一条大蛇困觉的事,我还没说呢,羞死你先人,你还这么帮她!” 
  阿德犹如五雷轰顶,他满面血污,抬头看天。 
  更多的落叶从阿德头上飘过,落叶飞扬旋转而后心不甘愿地挣扎坠地,那只空鸟窠摇摆得愈加激烈了,几根干枝突然从鸟窠里掉出来,像箭矢一般地随着树叶下坠落地。 
  “颜泉福还有你们班上的哈松,都这么说的,他说他们是在宝塔里听来的。说她是蛇,你叫我编,我还编不出来呢!”黄毛的同班女生对拉扯着黄毛的施艳林说。 
  阿德浑身哆嗦地看着地上的干柴禾枝,对拼命摇他的林立生哑哑地说道:“全是屁话,她们全是屁话!” 
  “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打我!我吃你家的,还是喝你家的了,要你打我?”头发上沾着几片枯叶的黄毛仍然跳脚哭叫道,“你用手打,烂手;用脚踢,烂脚。” 
  林立生大步跑向黄毛,对她央求道:“就算我求求你了,再别骂了,求求你了,帮帮忙吧!” 
  阿德在地上捞了块卵石,向被拖开的黄毛走去。一路上,他嘴里翻来覆去就这两句:“全是屁话,你们说的全是屁话!” 
  “就算我求求你了,再别打了,你现在这会儿,就算把她的脸拍平,又能咋样呀!”林立生回过脸来,再对阿德央求道,“求求你了!咱们还是找汝月芬要紧!” 
  施艳林命两个女生两个男生,把黄毛送走。见阿德捏块卵石过来,已露怯意的黄毛便半推半就地顺坡下驴,但她被人拽走时,仍威武不屈,骂声不绝。 
  “寻不着人,你们说的女先生和女学生,我一个也没寻着。”老听差走过来拍拍阿德道,然后又对向阿德跑过来的施艳林说,“回去吧,人总归要回转去的。” 
  那块卵石从阿德手里落到地上,他转身直直地向廊桥走去。 
  “站住!”立在桥头的一名士官向阿德一声断喝,他的两边各有六个掮长枪的士兵。阿德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似地照直向前走去,林立生又大叫着向阿德追去,老米头他们也随后向阿德奔去。 
  阿德的肩上遭到枪托狠狠的一击,他一个踉跄跌翻在地。 
  一个毫无表情的士兵,仍举着枪托,不动声色地对着阿德。 
  阿德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向桥头走去。那士兵又是一枪托,阿德再一次跌翻过去。未等林立生老米头跑到跟前,阿德爬起身来,只见他头发一抖,耸起双肩,拼足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对着渔园长叫:“汝月芬,快回家——” 
  施艳林觉得一股热流遍布四肢,她知道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什么东西感动过了。她快步走到前胸后背都是灰土的阿德跟前,向他伸出双手,但阿德戒备地往后一退,怒视着施艳林。 
  黄毛她们一开口,他才明白这个女施先生在这之前,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他汝月芬有没有跟平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施先生,你们说汝月芬是条蛇,是条毒蛇,可以验的!”阿德指着自己伸出的手臂,咬牙切齿道,“她一出来就叫她咬给你们看,使劲咬!这总该够了吧!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汝月芬和你和我,和大家一样是个人,不是蛇。哈松这种东西,才不算个人,可是你们却把他当球个人,他说啥你们就听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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