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下了车,撑开伞,同时将雨衣披到钟念北身上。
“大小姐,小心着凉。”
钟念北穿好雨衣,下了车。方言望去,医疗队的帐篷立在雨中,看上去一派萧瑟。她不由心头一跳,听白就在这种地方?他那么爱干净的人,连床单被套都要天天更换的性子……究竟是什么原因,要他跑到这里来?
雨夜中,即使点着灯火,也显得光线暗淡。
尼克伸手扶着钟念北,向人打探着苏听白的帐篷。
“噢,苏医生啊,在那边!倒数第二间就是了。”
“谢谢,大小姐,走吧!”
“嗯。”钟念北缩缩脖子,紧了紧雨衣,小心移动着步子。
帐篷里,苏听白正蜷缩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形容痛苦,他的病又发作了。现在的周期越来越短,靳筱俏四天前才刚给他打过针。
“听白,你忍一忍,就好了。”
靳筱俏一边哽咽着,一边准备药物,走向他,拉住他的胳膊,做好消毒,将针扎了进去。整个过程,苏听白一直紧闭着双眼,没有任何反应。
“听白,你怎么了?有没有好一点?”
靳筱俏担心不已,但是苏听白四肢疼痛难忍,又没有一点力气,哪里有心思理会她?靳筱俏尝试着动了动他的四肢,才发现他已经不能动了!
“听白……”
靳筱俏眼皮一耷拉,眼泪掉下来,张开双臂将他抱住,“对不起、对不起!”
苏听白浓眉紧蹙,咬牙低喝道,“放开……快走!”
“不!”靳筱俏哭着摇头,“我不要,你这样要我怎么走?你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苏听白此刻也没有力气推开她,靳筱俏固执的抱住他,看上去就像两人紧密的相拥在一起。那一点微弱的灯光,竟然还产生一种暧昧的错觉来。
“……”
钟念北站在门口,隔着帘子上的透明软玻璃往里看,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是她头一次,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人如此亲热!这个人,还是她的姑姑!
她蓦地的转过身,冲动的马上就想离开。她从景城赶来,又连夜冒雨赶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弄清他乱来这件事吗?尽管不断告诉自己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眼前的事实又说明了什么?
钟念北握紧掌心,往车上走。
尼克紧跟在她身后,“大小姐。”
车厢里,钟念北一言不发,闭眼靠在座椅上。尼克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她,小心问到,“大小姐,现在……属下该怎么做?先生说,让属下一切听您的。”
钟念北动了动唇瓣,只说了一个字,“等。”
这一等,就是直到天亮。大雨停歇,天空微微亮。钟念北一直注视着苏听白帐篷的方向,靳筱俏这一夜都没有出来。帘子抖动,出来却是苏听白,靳筱俏紧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不知道在说什么。
“听白,等等我。”靳筱俏在后面小跑着追着他。
钟念北立即推开车门,下了车,突兀的站在他们面前,盯着靳筱俏拉住苏听白胳膊的手,脸色青灰。苏听白微怔,下意识的心慌,“……”
动了动薄唇,没有说出话来。她怎么来了?来的这么快?他还以为,他藏得很好。看到站在钟念北身后的尼克,苏听白心下了然,念北现在是靳家大小姐,还能有什么事能难住她?
钟念北步步走近,直视着苏听白,“你怎么跟我解释?”
苏听白静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没错,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什么?”钟念北微微偏着头,眼中含着泪光,“你说什么?”
“呼!”苏听白长吐一口气,“我和她……这不是我走的原因。我们要分开,因为我十六年前害了你母亲……你真的能毫不在意吗?念北,你真的确定,我们的心理上能过这一关吗?”
“……”钟念北迟疑了,要说完全心无芥蒂,她作为钟学心的女儿实在说不出口,但是,“所以,在我犹豫的时候,你就先退缩了?”
“是!”苏听白回答的斩钉截铁,“我做不到,我想过,这一关对你来说难,对我也一样!我不想在你面前永远活的像个罪人!”
气氛,凝滞。
钟念北沉默许久,唇边浮现出一抹凄凉的笑意。
“苏听白,障碍不是别人给你的!是你自己设置的!没有人能帮的了你,你不给我时间、也不给自己时间,要这样亲手毁掉我们的关系,我也无话可说!你这样几次三番的逃避,你变了……你不是我爱的那个为了我什么都可以承受的大叔了!”
她瞥了眼靳筱俏,冷哼道,“昨晚,我看到你们抱在一起,整整一夜……她都没有出来。”
说完,蓦地的转过身往车上去。
苏听白瞳仁一缩,心上一阵剧痛!比起昨夜病发的疼痛,这股锥心的痛楚让他几欲成狂!
尼克替钟念北拉开车门,“大小姐,没事吧?”
“……”钟念北摇摇头,脸色苍白,却没有再流出一滴眼泪来。
车子开出,苏听白注视着它消失,站成一座雕塑。
第468章 也许就这样
这一带并不发达,但胜在环境好。
大门打开,庄诗雨裹着外衣从外面进来,捧着手哈气,“哈……下雨了,外面好冷啊!”
萧寒从暖和的炉子边走过来,手上还拿着毯子披到庄诗雨身上。庄诗雨笑嘻嘻的仰头看他,“冲冲呢?睡了吗?”
“睡了,白天玩的那么凶,很容易就睡了。”萧寒伸出手来,握住庄诗雨的,登时皱眉,“手好凉,非要这时候出去干什么?快过来暖和暖和。”
“我没事……不是说这个时候的食材最新鲜吗?你等着,我去洗了炖到锅上,熬一晚上,明天早上起来,你刚好喝。嘻嘻,我的手艺不怎么样,把汤放到炉子上熬还是会的。”
庄诗雨一边说,一边扯开毯子,进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萧寒伸手,没能拦住她,眉目间有些疲惫之色,但是却是很松懈,他活到现在,这段时间是他最放松、最愉快的时光,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
庄诗雨忙完,理着袖子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萧寒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看到毯子耷拉下来,伸手想替他盖好。
却发现他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心头一跳,庄诗雨惊醒的站起来,喊到,“萧寒?”
萧寒毫无反应,庄诗雨紧张起来,多喊了两声,“萧寒、萧寒?”
“……”庄诗雨知道他是不舒服了,慌忙站起来去拿药。她已经有经验了,准备给他嚼碎了喂下去,可是……这一次好像比较严重。
喂了药好一会儿也没有反应,庄诗雨急的没法,这里又只有她自己,怎么办?她不能慌。庄诗雨想起来,搬来这里时,曾经留给一个电话号码,是说有问题可以联系这里的医疗队。
“啊……对,打电话!”
庄诗雨慌忙站起来,翻箱倒柜的翻出号码,立即打了过去。
“喂,你好,我这里有病人,你们能派医生过来吗?对,心脏不好……谢谢,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庄诗雨守在萧寒身边焦急的等待着,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越来越微弱,眼泪忍不住往下掉。紧紧握住萧寒的手,“萧寒,撑住啊!我们才刚开始……”
‘咚咚’,敲门上响起,医生来了。庄诗雨跑过去开门,见到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你……”
苏听白一身雨衣,站在门厅,昏暗的灯光下,庄诗雨几乎不敢认他。苏听白也很惊讶,顿了顿才问道,“谁是病人?”
“呃……里面。”庄诗雨讶然,指了指客厅的方向。
“好,我看看。”苏听白背着医药箱,径直走了过去,看到躺在躺椅上的萧寒,心头一跳,各种滋味涌上来、倍加复杂。心脏病……这么巧?
没有时间多想,他把医药箱放下来,开始给萧寒看诊。
“帮他把袖子卷上去,我给他一针。”苏听白朝庄诗雨说到。
“噢……”庄诗雨点点头,过去帮忙。
苏听白凝神,抽药、消毒、扎针。庄诗雨看着他,满心的疑惑,担心萧寒又无暇多问,“他……要紧吗?”
“等他醒了,了解一下病情。”苏听白拧眉,没有回答的很详细。
打了针之后没多久,萧寒果然很快醒过来了。庄诗雨给苏听白倒了茶,正坐在他对面。他一睁眼,看到这情形还以为自己是做梦。
“你……”萧寒语滞,很是错愕。
“跟我说说,你的病……具体是怎么回事?”苏听白放下杯子,并没有寒暄,他来这里只是为了病人。
“我……”萧寒躲闪,“我没病。”
“是吗?”苏听白轻笑,“和行冽一样,是先天不足?”
“……”萧寒抬眸看着他。
“不过,你的情况显然没有他严重。”苏听白直言道,“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症状?你……为难自己吗?你这是沉疴,自己应该清楚,你这个病是要静心、清心。”
样样都被他说中,萧寒却是没有脸面对他,“不用你管,你可以走了!”
静默片刻,苏听白站了起来,“你不说,我自然不能逼你……只是,你要是再这么继续为难自己,受苦的是那位。”苏听白指了指在厨房里看火的庄诗雨。
萧寒何尝不知道?只是,他曾做了那么多的事,要如何说服自己当做没有发生?
眼看着苏听白往外走,没走两步,他突然膝盖一软直挺挺的跪了下来。‘噗通’一声,动静不小!萧寒和庄诗雨都朝着玄关的方向走过来。
只见苏听白狼狈的半跪着,形容痛苦。
“你怎么了?”萧寒疾步上前,扶住他,脸上的担忧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你……”
因为他和司徒都有病,所以此刻见到苏听白这样,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也和他们一样。萧寒惊愕不已,脱口而出,“难道你、你……你跟我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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