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夕决

秋铭以为接受苏念这个孩子已经是无法言语的痛苦，可是她醒过来，那样平静的告诉他，她不要这个孩子。
    他劝她，最后甚至求她，求她把这个孩子留下了。
    苏念很奇怪的望着他：“这孩子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人太多了，我没看过来，就晕过去了。”
    她的话语很随意，却残忍至极。
    秋铭的眼泪她第一次见到，那样痛苦不堪。
    心头的柔软被狠狠地刺着，“你要这个孩子干什么，又不是你的！”
    她没等他回答，只是自嘲着：“被那么多人上过了，我现在也是一个婊.子了，梅花烙，我没有资格再想着怎么剜掉这块肉了。”
    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她怎么也不肯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实在没力气了就倒在他的怀里絮絮叨叨的说着。
    “那天刚好又是我的生日。”
    “我跟浊夜商量好的，那天成亲的。”
    “秋铭，他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我。”
    “别信了，我本来就是那样不堪的人。”
    ……
    她累极了，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枕边那个蓝色的香囊里，是他留给她的情诗：
    犹忆当年一相逢，万世此心与卿同。
    有火烧过的痕迹，却又被生生的熄灭了。
    心已经疼的麻木了，涌出来的全是暖意，苏念她一直留着这个，她是爱他的，她还爱他！一定是这样。
    秋铭小心的把这宝贵的心意放回香囊，轻轻地放回她的枕边。
    记忆像一张挂满风铃的卷帘，缱绻的痕迹在回味里藏匿不了。
    苏念，我不会再疑你。
    他探过身子吻了吻她的额头。
    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残酷而漫长的现实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不可能要这个孩子！
    秋铭对她很好，好到她都不忍心再伤害他。
    他救了倾羽的命，她救了秋离的命，扯平吧！
    怀这个孩子很痛苦，小腹总是胀痛不止，恶心反胃的感觉从来没有停止过，为了孩子拼命吃下去的又尽数吐了出来。
    陈毅已经全职照顾起了她，她看着他忙里忙外，总是喜欢捏他软绵绵的脸。
    忙完了事情，秋铭总是会到她这里陪着她，就像以前那样，她伏在他的膝上，他会轻轻的刮她的小鼻子，回得去吗？
    她没打算再爱他！浊夜已经占据了她内心的所有。
    连恨意也没有的那一天，是她怀孕的第四个月。
    肚子比寻常四个月的要大些，她太瘦了，看着很突兀。
    那天，怜香扶着她散步，身后是随时跟着的守卫。
    有夜莺的声音。
    是常辞！
    她让怜香去看看倾羽，自从她怀孕，秋铭就不让她再见那孩子了，他说，等孩子出生了再说。她明白他的意思，胁迫什么的，都无所谓了。
    怜香走了，守卫在她的簪子抵在颈上的时候纷纷退开。
    常辞望着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四个月。”
    他点点头，有了孩子，那事情就更好玩了，“你可知，浊夜死了。”
    她眼中征仲的悲伤顷刻被泪意掩盖：“我知道。”
    “那你可知道，他跟秋铭，是兄弟！”
    复杂的痛苦埋在眼底，“我只以为他们是朋友，没想到关系是这样的。”
    “是啊！”常辞的手轻轻地在她的肚子上摩蹭，“你怀孕了，有些真相，我还真不敢告诉你了。”
    “不碍事，这孩子我没打算要。”
    他没有疑义，只是眼底里对这个女人身上那种舒服的渴望又生出来了，“找你可不容易，长安的事情之后，天下只道你失踪了。”
    “哦。”
    他挑了挑眉：“其实我走的那天，在一只苍鹰腿上截了一封信。”
    “不要跟我打哑谜！”
    “如果我说，长安的那一整条的血街就是他们兄弟两个设计的呢？”
    不出所料，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唇角很满意的带上了微笑，“你想知道全部，我这有一份手抄的信，你可以不信，那信是他们兄弟最后的通信，秋铭必定会当成遗物收起来，你可以去找。”
    信已经被她吐出来的鲜血染红一片，再看不出来原来写过什么。
    常辞握着她的肩膀帮她缓解了心头的痛苦。
    “帮我个忙！”
    常辞听了，看着她眼底的阴翳，喷薄而出的是毁天灭地的岩浆，他对着她跪了下来：“我觉得，我又可以在你这里做一个人了。”
    胎气动得很厉害，她疼得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秋铭守在她的床边一步也没有离开。
    吻是醒过来的时候她咬上去的。
    鲜血的味道没有停下，唇舌间的索取在他的拒绝下结束了，他实在不能再继续了，他怕他不小心伤了她。
    她没有去求证常辞的话，那信里带着浊夜的绝望，他的信还没到秋铭手里，一切就这么发生了，那个计划到底十年前就开始了，他也求他结束，他也一直想要带她走，她信他。
    凭心而论，如果她站在浊夜的位置上，即便日后真的有那个人出现了，计划也不会因此而搁置，公是公，私是私，她分得清，分的很清。
    今天是浊夜的生日。
    她放纵了一次，眼泪在秋铭的怀里流了个尽，她不要这颗心了，这颗千疮百孔不知道该如何弥补的心。
    他怕她恨他，他也怕他恨他。
    这件事上，她不会恨他们任何一个人，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她人生的信条。
    女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她还没参与过，只是吃过几次亏，每一次都是致命的伤痛。
    斗？从前没那个兴趣，现在？还是没那个闲工夫，她麒麟王不屑脏了自己的手。
    她要天下人都知道，惹了她麒麟王的下场！
    梅花酿，秋铭只准她喝一口。
    她从他的嘴里抢过来另一口。
    对着地，撒下另一半的交杯酒。
    浊夜，你要我活下去，我便活下去，只是，这脉脉风月里，再也没有你。
    浊夜，你等我。
    做戏，小时候很喜欢玩的家家酒，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然后就拜堂了，后来多出来一个小孩子，对了，是他们生的。
    快四月了，桃花开得很艳，不过没有你的脸好看。
    风筝又做好了一个，然后就烧了，烧给你，在那边看看我的手艺，是不是有长进了？
    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她没有刻意的去设计陷害过谁！
    浊夜，你也很喜欢我不折手段的样子对不对？可惜你看不到了，我把心跟你埋在一起好不好？
    浊夜，你个死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