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的阿狄丽娜

陆群飞心不在焉道。
  盛夏很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冷冷道：“没发现四周男人的目光都在你们身上么？”
  “换个地方吧。”韩邵峰终于坐不住了，“这种感觉像是掉进虎口里的一块大肥肉。”
  “为了照顾某人的情绪，不如换家失恋酒吧？”盛夏语带酸味。
  “要走你们走。”陆群飞很干脆地说道。
  盛夏很想说几句挖苦的话，看到陆群飞那张扑克牌似的脸，想到八成又会与他吵起来，只能忍着气喝闷酒。
  韩邵峰正在琢磨着找个什么话题时，一个魁梧的男人向他们走来，自我介绍是个健身教练。
  “两位警官可比电视上更加气质不凡——当然，盛夏小姐也是。”
  健身教练的恭维显得很周全。但他明显对盛夏不感兴趣，只把注意力放在两个男人身上。
  “据说你还是个心理医生？能否预约你为我诊治？”他在陆群飞旁边的空位坐下，热情地攀谈。
  “如果是心理咨询，直接到我的工作室即可。”陆群飞淡淡道。
  健身教练见他没有拒绝，显得有些兴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主要是给明星做健身指导。我见过的男明星里还没有哪一个能帅得过你。”
  陆群飞面无表情地忍受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粗壮的胳膊。
  健身教练继续滔滔不绝道：“那些大明星可真是难伺候，无一不是架子十足。练不出肌肉来就怪教练，这与自己眼睛斜还怪桌子歪是同样的道理——我不是在说你啊盛夏小姐，你在影视圈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与那些人可不同。这份职业压力太大了，工作忙碌，每天睡眠有限。为了保持身材，还必须严格控制饮食。我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陆医生，你能给我个好的建议？”
  “换工作。”陆群飞惜字如金道。
  “我找心理医生可不是为了换工作，是想让你帮我解决心理问题。陆医生，你好歹正眼看我一看，我虽长得不如你旁边那位，但也算五官周正。”
  陆群飞侧过脸看他，毫无表情道：“你面色红润，双目有神，瞳孔轻度放大，这是交感神经功能兴奋症状，也是躁狂症的典型特征。主要表现为语速快，睡眠少，心境高涨，精力旺盛，自我感觉良好，易冲动，做事不计后果等。不知你占了几样？”
  他的语气已经很不客气了，只想尽快让这个烦人的健身教练离座。
  “不愧是心理医生，果然专业。”健身教练也不再客气了，胳膊从陆群飞的肩膀上移开，搁在了他的一条长腿上，皮笑肉不笑地挑逗道：“我现在看到你，就很冲动。”
  “把手拿开。”陆群飞变了脸色。
  “看看你这张脸，生气都这么迷人，真是当之无愧的美男子。”健身教练凑上来，酒气呼到了他的脸上：“都已经来这种地方了，你还装什么？”
  他的手缓缓移向陆群飞的隐私部位。
  陆群飞猛然起身，一拳打在对方的脸上，紧接着飞起一脚把他从高脚椅上踹了下去。
  韩邵峰见状连忙拉开陆群飞制止。
  “警察打人啦！”健身教练高喊。
  “你要再敢放肆，我会以性骚扰罪名拘留你。”
  韩邵峰俯身威吓道。健身教练立刻老实了。
  他说出“性骚扰”这个词，自己都忍不住想笑。再转身看向陆群飞，他已经向酒吧门口走去了。
  盛夏追了出来，挡在陆群飞面前，柳眉倒竖，怒目圆瞪地叫道：“你疯了吗？就为了她，你看看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
  “让开。”陆群飞不想与她多谈。
  “就不！”盛夏气得跺脚，“这种酒吧里什么人都有。我刚才都看到八卦记者了，你就不怕他们乱写？”
  “我不在乎。”陆群飞的眼角带着不屑，“我倒想知道他们能把我杜撰得有多不堪，方可测试我的心理承受力能到什么极限。”
  “疯了疯了。”盛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别告诉我这是你学术上的研究需要拿自己当试验品，难道你连身份地位都不在乎了？”
  “身份地位是什么？不过是塑造出来供人瞻仰的虚伪形象。即受不住舆论的口诛笔伐，也经不住时间的斗转星移——它本无一物，最终只能付之一笑。”陆群飞俯视她，气定神闲道。
  盛夏哑口无言了。他总有一套自己的思维方式，她说不过他。
  “说得好！”方乒乓拍着手走过来，大声道：“不愧是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的高材生，随口一句话都发人深省。”
  “怎么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你？”盛夏拿眼睛横他，“你该不是在跟踪我？”
  “瞧你说的，你去的地方难道我都不能去了？我只是来这里挖挖猛料。你也知道，很多有特殊嗜好的明星都喜欢在这种酒吧里出没。”方乒乓看着盛夏，转而笑眯眯地说道：“请你相信，我只喜欢女人，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大美人。”
  盛夏瞟了他一眼，冷冷道：“方乒乓，今天发生的事你就当作没看见。如果明天新闻有相关报道，我只找你算账。”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才总这样颐指气使。”方乒乓无奈叹道：“你说什么我照办就是。不过我可要提醒你一句，这酒吧里还潜伏着其他来路不明的记者。你总不能一个个过去打招呼？”
  “我就不信了！”
  盛夏只身就要返回酒吧，陆群飞伸出胳膊拦下她。
  “我很期待看到这样的报道，但愿明天的新闻不会让我失望。”他转向方乒乓冷冷道。
  “一定如你所愿。我猜标题应该是《陆警官酒吧伤人，性取向成迷》，想象都觉得会上头条。我也开始期待了。”方乒乓吹了声口哨。
  陆群飞斜睨了他一眼，独自向深夜的街道一头走去。
  “你去哪里？车不要了？”韩邵峰在身后喊了两声他都没有回头，于是又喊了一声：“喂，你是不是要去看心理督导？”
  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韩邵峰嘟哝：“这小子完了……” 
  方乒乓独自在那里发笑，简直乐不可支了。
  盛夏看不过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瞪眼再次警告道：“我会与各家媒体打通关系把这件事压下去。倘若走露一丝风声，我只算在你头上！”
  “看到他现在这副自甘堕落的样子，我都于心不忍了，怎能落井下石？”
  方乒乓说着吹起口哨，优哉游哉地返回酒吧里。
  
  ☆、6
  由于千千主演的电影出于名导之作，首映礼那天声势浩大，邀请了各路当红的影视歌巨星和大腕导演组成的豪华观影团前来助阵。这样的观影级别不像是首映礼，倒像是一场盛大的电影节。
  沈崇安以电影投资人的身份第一批走上红地毯。紧接着是前来观影的明星团，盛夏也在其中。最后，千千在男主角的牵手下与其他几名主演压轴登场。她穿着一袭冰蓝色的礼服长裙，海藻般的长发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花朵发饰，像是一条刚刚游上海面的美人鱼。在回答完主持人关于初次接触荧屏体验的提问后，她微笑着从各个方向接受摄影团的拍摄，随后在电影首映纪念背板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两个小时的电影首映结束后，开始主创交流会。主演们纷纷被邀请上台交流心得。千千还是一如既往的寡言少语，但她的神态落落大方，淡定自若，倒不像是初出茅庐的演艺圈新人。
  全程首映礼结束后，盛夏独自来到千千的化妆室。她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甚至比千千这个首映礼主角更加喜形于色。千千见她似有话说，便打发走了身旁的化妆师和助理。
  “你今天可真是风华绝代。怎么样？是不是有一种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腾云驾雾之感？”盛夏微笑道。她身着一袭浅银色的礼服，站在千千面前一点也不逊色，反而在气势更加出挑。
  “你来不会只想听我的第一次触电感言？”千千语气冷淡。
  “来向你道贺之前，我已经做好了碰钉子的准备了。”盛夏并不在意她的态度，“但还是觉得应该把祝福送到。看到你如今这样一飞冲天，我真心为你高兴。”
  “原来是想表达你的大度豁达，不计前嫌。很好，我已经感受到了。”千千并不领情。
  盛夏收起笑容，“你大概以为我会为角色被抢而心怀不满，来这里挖苦你两句？让你失望了。说句不好听的话，以我在影视圈的地位，犯不着与你这样新人斤斤计较。只是你来我往，有得有失。我放弃的角色，你争取了。你放弃的人，我在争取。”
  千千一声不吭，也似明白了她的来意。
  “你居然拒绝他。”盛夏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究竟为何？”
  她的神态很困惑，不像是装出来的。千千之前甚至怀疑过盛夏是否参与到方乒乓的诡计中，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让她离开他。只是同为那起事件当事人的盛夏，不应该会有如此冒险的举动。现在看她这样，千千才确定这件事与她无关。她眼里的敌意消退了些，转而又想，他居然把这种私事告知盛夏，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比她了解得要亲密得多……
  “因为你。”千千直视着她，冷冷道。
  “我？”盛夏很诧异。
  是盛夏导演了六年前的那起事件。如果那段视频爆出来，她也无法脱身，将与自己一起身败名裂。千千突然觉得很可笑，她那么恨盛夏，现在竟牺牲自己的幸福却也算在为她善后。
  千千看着她，笑了笑，笑得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