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祁天来暗地里做这事儿,贾琏不知道,就不算什么了。偏偏他暗自窃爽之后,嘴没把门,把这事儿告诉他最知心的好友福建按察使刘元青。
刘元青与前任福建都督李永信是表兄弟的关系,但关系亲厚的却比亲兄弟还甚。刘元青五岁父亲早亡,便随母投奔回刘家。李永信身为兄长,自小就给刘元青亲父一般照顾,后来连他的婚事都是表嫂帮忙料理的。
李永信是谁,前段时间刚进京担任户部侍郎,准备擢升户部尚书的人选。他正是顶替段志用的人。
虽然李永信与贾琏交往不深,但他很是佩服贾琏的为人,与其接触几次,印象也颇好,在与福建表弟通信的时候,表近况的时候就顺便对贾琏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刘元青自是相信他大表哥的话,没见到真人的时候就对贾琏印象颇好,等真见了本人之后,便更是好上加好了。
按理说,以刘元青的品格,他做不出来背叛朋友的事。但实在是祁天来的行为太过份,那可是上达天听的奏折,暗示着结党的大事。四皇子已然被皇帝贬黜成而今的状况,若再闹出同样的事,惹了圣怒,只怕就算贵为皇子,连命都保不住。而贾琏身为涉事的外臣,结局只会比皇子更惨。事关人命,更关系到民生,刘元青左思右想一夜,终决定去告知贾琏。
“侯爷,照理说我不改做这等告状的小人,那祁天来是我的挚友,可我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这等善妒阴狠的小人,做出那般龌蹉的事儿来。今儿个我就算是担了叛友之名,也必要将此事和您说清楚。侯爷,祁天来的折子是昨儿个送出去的,您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刘元青焦急道。
“哼,这个祁天来,竟如此胆大包天!”四皇子鄞祯忽然带着一阵风,推门而入。
刘元青吓了一大跳,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慌忙冲四皇子行礼。
坐在上首位的贾琏相比之下冷静许多,他显示讶异的盯了会儿鄞祯,才不卑不亢的起身,见礼。
鄞祯愣了愣,不好意思的笑着去扶贾琏,“免礼,免礼,都免礼。我本来是想突然出现,来给你一个惊喜,不想你有客人,倒唐突了。”
贾琏抽了抽嘴角,鄞祯真当他们是傻子?进门之前会没人跟他说屋里有谁?显然他就是想偷听。
在这地方野了大半年,人也跟野人一样了,不懂礼节?
虽然贾琏落座后并没看自己,但鄞祯还是噶虐到贾琏的眼神儿有点不对味儿,这厮似乎好像在心里讽刺自己了。
刘元青还缩着脖子站在原地。
“你——”鄞祯指着价廉,发现刘元青还在,且放着不提那事儿,先处理这桩紧要的。鄞祯怒气说来就来了,啪的一排桌,恨骂道,“谁不知我因什么被放逐到福建?祁天来那折子若真呈上去,我就废了!”
“王爷,现、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刘元青接着提醒道。
鄞祯点点头,挥手就要招呼侍卫,被贾琏瞪了一眼。鄞祯脑子瞬息万变,立刻停了手,打发侍卫们回去。
“你是有什么好办法?”鄞祯看着贾琏。
“嘴长在人家身上,咱们是堵不住的。”贾琏冷淡道。
鄞祯瞧他这副态度,就猜他肯定有办法,“本王都快急疯了,你还再说什么风凉话,好好说说!”
贾琏挑眉瞧他,无辜道:“我真不知道。”
刘元青眼珠子跟着俩人的对话,偷偷地来回转。听着贾侯爷对四皇子的口气,这俩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保不齐祁天来说的是真的,刘元青内心纠结起来。
贾琏看眼刘元青,冷言道:“现在王爷本没做错什么,若真在派人去追,拦了三品大员的奏折,便真就有错了。拦折子可是大大触犯了皇权,这事儿若是传到皇上耳里,非常严重,任何狡辩都没有回转的余地。”
特别是对于这位疑心高出天际的帝王,但凡触犯皇权的事儿都能要了他的命。
“听你这么说,好像真是如此。”鄞祯稍稍冷静下来,摩挲着下巴。
刘元青闻言大大松口气,还好还好,贾侯爷和四皇子并不是结党,只是关系比较好而已。他没做错,大表哥也没有看错人。
“难道本王就这么被祁天来给冤枉,甘受此罚?”鄞祯自觉而今的自己正好处在在悬崖的边缘,若被人拉一把就能恢复荣光,继续在父皇跟前争领差。但若被人推一把,便将会是万劫不复。
“王爷怎么就认为一定会受罚?”贾琏反问他。
鄞祯冷笑,也反问:“难道不是么?”
没人告状的时候,皇上都会突然算计他,误以为他结党。现在真有人呈报上去,他老人家不多想才怪。
四皇子似乎恼了。
刘元青尴尬地眨眨眼,自己先在心里为贾琏抹了一把汗。
“王爷可知道罂粟?”
鄞祯有点懵,贾琏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回了他:“不知道。”
“从海外传入的一种有毒的花草,此物很早就传入我国,比如唐朝《本草拾遗》中就有记述,罂粟花有四瓣,红白色,上有浅红晕子,囊形如箭头,中有细米。”
“为什么要说这东西?”鄞祯快被贾琏绕晕了。
“扬州城而今出现就出现了这种罂粟之物,其果实人若吸食,会渐渐成瘾,难以戒掉,终因慢性中毒而丧命。”
鄞祯挑挑眉,“听你这么说,此物就是一种毒草了,犹若□□之类,告之世人小心使用便是。”
“这东西与一般的毒物不同,一旦使用,便会产生欣愉的快感,但又不能维持长久,且一旦停用,便会焦虑、恐慌、畏惧,停用再久一点,犹如万蚁啮骨、万针刺心般痛苦,生出再吸食的强烈渴望。这东西一旦沾上,便停不下来。若被有心人利用,很容易令吸食者倾家荡产,万劫不复。”
“这么厉害。”鄞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问了问贾琏这件事的起因,查到什么程度,然后便立刻起身,义正言辞的对贾琏道,“若真如你所推测的那般,扬州城内有人大片种植此物,其心可诛,定然不可令其得逞。明日你我就启程,去扬州城细查此事。”
贾琏叫人呈上一本册子给鄞祯,“托林姑父的人情,我已经从扬州按察使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鄞祯立刻接过来看,发现这两月以来,扬州城内已经是三家名门出败落,多是当家做主的老爷们俱是脸色苍白、形体消瘦,终因呼吸抑制而猝死。
“事后亲属们查点家财,俱已清空。”鄞祯读到这里,渐渐睁大眼,他感觉到了这件事背后的阴谋。
刘元青整个人处于傻懵的状态,他完全不解俩人的谈话怎么会发展到什么罂粟花上。算算时候,如果再不去拦截那送奏折的人,只怕就追不上了。
“王爷,侯爷,祁大人的事儿?”刘元青忍不住问。
鄞祯打了个激灵,瞪贾琏:“你这事儿的确该好好处置,可咱们眼前还有更重要的。奏折的问题解决不了,你我哪还有命操心罂粟的问题!”
贾琏点了点头,端茶品之前,轻松地对鄞祯笑:“也对。”
“也对?也对,你还有心思喝茶!”要非自己的身份限制,他真想当场跳脚。鄞祯就不明白了,他本来挺沉稳一人,总是会被贾琏逼得火急火燎。
“刘大人可听清楚了?”贾琏饮完茶,突然转首问刘元青。
刘元青还在纳闷奇怪不解的状态中,忽听这话一哆嗦,然后茫然的点点头。
鄞祯跟着望向刘元青,带着疑惑。
“我今日与四皇子相见,为得是商议扬州城内突发的诡谲案件。刘大人甚为按察使,在一侧旁听辅佐,并将此事按例上书奏报朝廷。”贾琏紧盯着刘元春的眼睛,确认他并无抵触的态度,才将目光移开。
鄞祯和刘元青听到这里,双双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刚才说那些话,原来是为了这个。
鄞祯大笑对刘元青道:“那就麻烦刘大人了,这份儿情本王会记在心上。”
鄞祯很认真的冲刘元青拱了手,聊表谢意。
刘元青忙躬身道不敢当,“下官甚为按察使,有责任协助二位大人调查案情,此事二位大人若不嫌弃,我会联系扬州按察使一通调查。至于奏报事实的事儿,对下官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奏报事实……
鄞祯很喜欢刘元青的用词,可见这人是个聪明识时务的,将来或有用处。
事后,贾琏特意为鄞祯引荐了慕班。鄞祯听说这人被冤枉入狱,少不得卖贾琏一个面子,帮其摆平此事。而慕班因贾侯爷的关系亲眼的见尊贵的四皇子,自觉受了天下的福赐。贾侯爷如此看重他,他比不能让侯爷失望,自此夜夜发奋,努力钻研侯爷给他留下的任务。
贾琏倒是挺划算的,但这慕班给四皇子找个面,就得到了一位忠心追随拼命干活的下属,怎么想怎么都是一件便宜事。
鄞祯精明,一眼就看透了贾琏为他引荐慕班的目的,“此人对你很重要?”
“很重要,不止他,还有很多人才对我来说都很重要,只是苦于自己能力有限,不能一一将他们找出来。慕班这人,还是我在金陵监察的时候,得见他亲自改造的扬谷机,故想到这里亲自见一见。”
鄞祯突然惊讶的看着贾琏,指着自己,无辜问他:“你来福建,不是为了专门看我?”
贾琏微微躬身:“王爷身经百战,沉着慧敏,哪用得着下官操心。”
“本王一直以为自己身边现在可信的人唯你一个。今听你这番话,总算认清事实了,贾大人你就是个薄情寡义的小人。”鄞祯知道贾琏不迂腐,不介意小人之类的言词,故随意开了这句玩笑。
贾琏果然不介意,半点否认都没有,只是点头应和,笑劝鄞祯以后小心用他。
“早已经破釜沉舟,至今日您才清真相,晚了,晚了。”鄞祯哈哈笑,这大半年来,他终于得以大笑一回。
当天下午,鄞祯回到住处,忽听人说布政使祁天来递了帖子过来。鄞祯看了信,脸色骤变,觉得好气又好笑,这祁天来是把他当成了傻子么?昨儿个还暗中算计了他一把,写折子告状,今儿个倒想没事儿人一样,跑来巴结他,还要拜见他,请他游船赏景。
鄞祯撕了信,冷眼会了句“不去”,便大步离去。
鄞祯躲在书房重新梳理一遍案情,正愁眉不展之际,翻出了衙门文书所记载的案发之时给类物品摆放情况。到了监军书房这里,写着“桌案后掉落一卷画”。去过现场的鄞祯忽然想起那副来,忙命人连夜取来。
画卷展开之后,的确是当初他所见到的那副,数支妖冶的花绽放在画卷之上。鄞祯仔细数了数,花瓣有四,有红有白,这花他没见过,但他觉得跟贾琏今儿个说的那个什么罂粟很像。
次日一早,鄞祯带着画来亲自向贾琏证实,得到肯定答案之后,鄞祯万分诧异。
“原我只是查出来这事儿跟文华殿有关系,没想到竟然和你说的扬州案子也有关联。谋财,害命,这件事背后肯定有巨大的阴谋。”鄞祯道。
贾琏还在盯着那幅画,与他所见的一般水墨画不同,水墨描绘一般只是‘画骨’,描绘得是一种风姿,不会特别细腻。但这幅画却不同,把罂粟花画得栩栩如生,很逼真。贾琏不禁想到那名扬州瘦马身上所着的花样子,立刻叫人拿来对比,竟如出一辙。只是画上的所绘的更多一些,衣服上的则只是截取一部分样子去刺绣。
“女人刺绣之前,都会先描样子。这幅画难道是用来刺绣用的?”鄞祯问。
贾琏看着落款处的空白,表示赞同:“若是作画,应该会提上几句落款。”
隔两日,刘元青捎来消息,扬州那边已经查到罂粟花的所在地,就在扬州城三十里外一处偏僻的村庄内种植,那里的村民全部受雇于一人,先拿银子后种花,必须保密,必须禁止外人来,否则就没有丰厚的报酬再拿。村民们受够穷苦日子,自然认钱听话,又因为村子偏僻,鲜少有人往来,所以消息一直被瞒了下来。
而负责与村民们联系的人,是香满楼的一个管事,叫来福的,他应该也是受人指使。
具体情况如何,便要亲自去审问才知。鄞祯和贾琏当即动身。到了扬州,贾琏却没多做停留,直接上船回京,和四皇子辞别了。
鄞祯不解:“为何不留下来同我一起将这案子破了?”
贾琏:“王爷别忘了,祁天来参的本子还在上京的路上,就算有刘元青后续的解释,也难保他不会怀疑。如果我继续逗留,在这儿陪着,您说他会怎么想?”这个他,当然是指皇帝。
鄞祯忙打发贾琏快走,再无怨言。
四皇子追踪他的香满楼去了。
贾琏同林如海、贾政和宝玉共乘船回京。
这一路上可热闹了。贾政督促宝玉要学习,没事儿的时候就当着林如海的面儿叫宝玉作诗。宝玉的作诗水平时高时低,有时候被贾政骂了,差不多就像傻子似得,做些烂东西出来,少不得又挨贾政一顿骂。
林如海同贾琏在一帮笑笑,看个热闹,并不多说。
宝玉只有在贾政休息的时候,得空见着林如海,便会拐弯抹角的问黛玉好不好,黛玉爱吃什么,爱玩什么。
林如海见宝玉不避嫌,他便也不避嫌了,把黛玉搜集大青虫的事儿讲给宝玉听。
宝玉怔了怔,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一脸诧异。林妹妹竟然喜欢搜集虫子?宝玉在脑海里想象了下,那般较弱如花的林妹妹,撸着袖子满园抓青虫。青虫又大又肥,动起来跟蛆虫一样,想想就叫人犯恶心。美美得林妹妹,竟举着肥肥的青虫子冲自己笑……宝玉晃了晃脑袋,抚着胸口,惊魂未定。
贾琏见宝玉有点发痴,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都没有。可能有点晕船,二哥,姑父,容我先告退回房。”宝玉匆匆行礼,逃了回去。
林如海哼笑:“瞧给他吓得!”
“他一个不问俗事、不沾俗务的人,自然是受不了您形容的事。”贾琏别有意味的笑。
林如海白他一眼,“还说我,黛玉这毛病也不知是谁给弄出来的。”
“哈哈,”贾琏笑,“姑父换个形容不就好了,说她爱养蝴蝶,便就有出尘脱俗的劲儿了。您非要跟宝玉说她弄青虫子,还特意强调虫子又大又肥,你叫宝玉不怕才怪。再说,我倒觉得鼓弄虫子,可比葬花有趣儿。一个是烂在土里了,一个人是破茧成蝶,怎么看都是后面的更好玩儿。外甥帮你提升了她的爱好,您是不是该好好谢我才对?”
“爱好还有提升的?你这厮,嘴巴越来越厉害,我得个探花名儿都说不过你。才年纪轻轻的就这样,将来指不定会如何了,可得罪不起。”林如海挤兑贾琏道。
贾琏更笑:“你要是这么想最好,这次您回京高升了之后,可千万别‘得罪’为难我这个小辈,我便是求福得福了。”
“又胡说。”林如海道。
“真的,”贾琏伸了个懒腰,站在甲板上,望着河岸上渐显的秋景。
林如海记得贾琏早前就跟他说过这话,之前还觉得不可思议,现在隐隐的他也有这种预感。临行前,皇帝对他说了很多器重的话,他心料这次远行,如无意外的话,应该是会有所变化。
就在贾琏离开扬州五天的时候,皇帝受到了福建布政使祁天来的折子。
皇帝看完,脸色阴沉,丢了折子,不知该作何感想。贾琏的事儿他刚放下去,又闹这么一出,他真不知道是该信还是不信了。之前赞颂声满天下,他心中忌惮,有诸多不爽,因想到北静王的问题,到底给搁置下来了。现在又闹出结党,真真假假难辨,更令他头疼。
今日正逢十五,皇帝要去皇后宫中。皇后见皇帝面色不佳,便轻声细语地跟其说了些宫内琐碎的趣事,都得皇帝放下戒备了,皇后才小心的问皇帝是不是有不开心的事,可以和她说。
皇帝也觉得这事儿说出来会好受些,就念叨给了皇后。皇后断然不敢对朝政做出什么表态,只是温温的帮贾琏说几句话,道他忠良,道他才华横溢,更道他在民间声望极大。
最后一句,引得皇帝追根问底,“说他在民间声望大,你可有依据?”
“臣妾听那些觐见的夫人们说的,大家众口一致,臣妾便自然觉得真是这样。莫不是臣妾说错了?臣妾能有什么见识,人在深宫内,就只能听人胡说罢了,可不要责怪臣妾。”皇后娇柔地转动眼眸,往皇帝怀里靠了靠,难得温柔。
皇帝心中一暖,倒念起皇后这些年来为自己管理后宫的辛苦。他今日本是按例来看一看的,此刻却改了主意,直接宿在皇后宫中。
老夫妻恩爱,念到旧情时,有诸多甜蜜温存可追忆,倒叫受惯了新人伺候的皇帝有了别样感觉,少不得因此和皇后感情更亲厚些。
次日一早儿,皇后又提了贾琏,说他供奉给御花园的锦鲤好,说他上供给太后的各类花妙,总之用尽词汇和例子赞美他。
皇帝面上不做表态,这之后情绪却阴沉不定了两日。
人才,取舍,盘绕在他脑中很久了……
又过两日,皇帝受到了福建按察使的折子,里面呈报俱表了扬州罂粟一案的诸多可疑之处。此种毒物竟可被有心人利用,可轻易摧毁名望之家,这令皇帝十分重视,立即责命四皇子严查此案。
至于这两天他反复怀疑贾琏,还有他和老四结党的问题,皇帝在心里有了一个谨慎的处理办法。
不久,贾琏归来。
皇帝还没来得及对贾琏实行他的想法,就听贾琏说辞官。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皇帝瞪眼。
贾琏毫无情绪地回答:“回皇上,臣请求辞官,并请皇上一同撤了臣和荣府的爵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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