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阴谋4:维也纳死亡事件

第49章


拉德克没有动静。
    她前面的车通过了检查,开进了捷克境内。边防警招手示意。她开了过去,摇下车窗,面带微笑。
    “请出示护照。”
    她递了过去。此时第二名警官已经转悠到了副驾驶的一侧。她能看见他手电的光在车内各处闪动着。
    “有什么不对吗?”
    边防警低头盯着她的照片,没答话。
    “你什么时候进入奥地利的?”
    “今天,早一些的时候。”
    “从哪里入境的?”
    “从意大利,塔尔维西奥。”
    他花了些时间对比了她本人和护照上的照片。接着他拉开了前车门,示意她下车。
    乌兹·纳沃特在欧宝车的副驾驶位置上看清了前面的一幕。他看了看奥代德,只听他低声咒骂着。接着纳沃特用手机拨通了慕尼黑的保密公寓。铃声一响沙姆龙立即接了起来。
    “我们出问题了。”纳沃特说道。
    他命令她站在货车前,用手电照她的脸。透过耀眼的光,她看见第二名边防警拉开了大众车的侧门。她强迫自己直视着问讯他的警官。她努力不去想贴在后腰上的伯莱塔,也不想等在对面米库洛夫镇上的加百列,不想在欧宝车内无助观望的纳沃特、奥代德、泽尔曼。
    “今晚你要去哪里?”
    “布拉格。”她说。
    “去布拉格做什么?”
    她瞪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接着她说:“我要去看我男朋友。”
    “男朋友,”他重复了一句,“你男朋友在布拉格做什么?”
    “他是教意大利语的。”加百列是这么教的。
    她照此答了话。
    “他在哪里教书?”
    “在布拉格语言学院。”加百列是这么教的。
    她再一次按照指示答了话。
    “他在布拉格语言学院任教多久了?”
    “三年。”
    “你经常去看他吗?”
    “每月一次,有时候两次。”
    第二名警官已经爬进了货车。拉德克的形象闪入她的脑海——闭着眼,氧气罩盖着脸。别醒过来,她心想,别捣乱,别出声,作了一辈子恶,拜托这回做件好事。
    “你何时进入奥地利的?”
    “我告诉过你了。”
    “请再说一遍。”
    “今天,早些时候。”
    “几点?”
    “我记不得几点了。”
    “早晨?还是下午?”
    “下午。”
    “刚过午后,还是接近傍晚?”
    “刚过午后。”
    “所以那会儿天还很亮?”
    她犹豫着。他催问:“是不是?还很亮?”
    她点点头。从车里传来隔舱门打开的声音。她强迫自己直视着问话的警官。他的脸在强光下模糊成了一团,渐渐地这张脸变成了埃瑞克·拉德克——不是躺在车后那个窝囊废的版本,而是1945年驱赶着艾琳·弗兰克尔走上比克瑙死亡之旅的拉德克。他正把她带进一片波兰的树林里,最后一次折磨着她。
    “快说吧,犹太人!你被转移去了东线,你有足够的食物,吃得饱,医疗卫生都很好。毒气室和火葬场是布尔什维克和犹太人的宣传。”
    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坚强,艾琳。她心里想着。我要挺过去,为了你。
    “你在奥地利的什么地方停留过吗?”
    “没有。”
    “你没抽空去维也纳?”
    “维也纳我去过了,”她说,“我不喜欢。”
    他又看着她的脸,审视了一番。
    “你是意大利人,是吧?”
    “你不是拿着我的护照吗?”
    “我不是在核对你的护照。我问的,是你的民族、你的血统。你是意大利人后裔吗?或是移民,比如,中东移民,或是北非移民?”
    “我是意大利人。”她向他确认道。
    第二名警官从大众车里爬出来,摇摇头。问讯者将护照递还给她。“抱歉耽误您时间了,”他说,“旅途愉快。”
    基娅拉爬上大众车的驾驶座,挂上挡,开过了边境线。泪水流下来,如释重负的泪,气愤的泪。道路模糊了,前面车辆的尾灯变成了两行红线。泪还在不断地流。
    “为了你,艾琳,”她大声说道,“这都是为你做的。”
    米库洛夫火车站坐落在老城镇的下端,就在山坡和平原接壤的地方。喀尔巴阡山脉里喷涌出来的风,几乎从不间断地蹂躏着它仅有的一座月台。车站还配有一座碎石遍布的破败停车场,一到雨天它就会变成池塘。售票处附近有一座画满涂鸦的公共汽车棚,就在那里,在背风处,加百列等待着,双手插在防水布夹克的口袋里。
    他抬头看见厢式货车开进了停车场,车轮碾压着石子路面。他等车停稳了,这才走出雨棚,走进雨里。基娅拉伸臂为他打开了副驾驶一侧的车门。车头灯照过来,他看见她的脸濡湿了。
    “你没事吧?”
    “我挺好。”
    “你要我来开车吗?”
    “不,我能行。”
    “你确定吗?”
    “上车吧,我实在受不了和那老东西单独待在车里了。”
    他上了车,关上门。基娅拉调转车头,重新开上公路。片刻后,他们向北疾驶,进入了喀尔巴阡山脉。
    历时半个小时,他们才抵达布尔诺,又过了一个小时,才到俄斯特拉发。其间加百列两次打开隔舱门,查看拉德克。将近八点钟他们才来到波兰边境。这一次没有安检,没有排队,只有一只手从砖墙窗口里伸出来,示意他们过境。
    加百列爬到车后,将拉德克从隔舱里拽出来。接着他拉开储物抽屉,取出注射器。这一支装满了弱剂量的兴奋剂,强度仅够使他恢复知觉。加百列将针头刺入拉德克的胳膊,推入药剂,随即拔出,在创口涂上酒精。拉德克慢慢睁开眼睛。他查看了一番四周,然后将目光落在加百列脸上。
    “艾隆?”他隔着氧气罩嘟囔着。
    加百列慢慢地点点头。
    “你要带我去哪里?”
    加百列什么也没说。
    “我要死了吗?”他问道,然而还不等加百列答话,他已经失去了知觉。
    37
    东部波兰
    清醒与昏迷之间的阻隔,犹如一道幕布,隔着它,他可以任意出入。他不知道在这道幕布内外穿行了多少次。时间,犹如他的漫长生命,已经不再归他掌管。他在维也纳美丽的寓所,似乎是别人的,坐落在另一个人的城市里。他对以色列人大声喊出自己真名实姓的那一刻,有些事情发生了改变。此时路德维格·沃格尔对他来说就像个陌生人,像一个与他相识但多年未见过的人。他又变回了拉德克。不幸的是,时间并未善待他。英挺的黑衣男子如今变成了弱小、软瘫的阶下囚。
    犹太人把他留在了折叠床上。他的双手和双脚脚踝被银色包装胶带缚住,身体被皮带绑定,犹如一个精神病人。他的双手手腕成了清醒和昏迷之间的一道门户。他的手腕只能转到某个角度为止,再多一点胶带就会将他的皮肉勒疼。他有时候会从幕布后走出来,回到现实王国。做梦?把这些景象称作梦,合适吗?不,它们太真切了,太清晰了。它们是记忆,他控制不了它们。他所能做的,只能用犹太人的胶带纸勒痛自己,如此才能使它们中断片刻。
    他的脸离窗户不远,玻璃尚能透光。醒来的时候,他可以看见没有尽头的黑色乡村,黑暗中沉睡的村庄。他还能读出路牌上的地名,不过用不着路牌他也知道他在哪里。曾经,在另外一段人生里,他曾经统治着这片土地上的夜晚。他记得这条路:达克瑙、祖科瓦、纳洛尔……他还说得出下一个村庄的名字,不用等它掠过窗前:贝尔泽克……
    他闭上眼睛。为何是现在呢,在过去这么多年后?战争过去后,一直没有人格外关注这位在乌克兰服过役的党卫军军官——当然,除了俄国人。曾几何时,他的名字浮出水面,有人发现了他同万湖会议之间的联系,那时候,格伦将军安排了他的逃生和隐匿。他的旧日生涯就此藏在了身后。他获得了上帝、教会甚至是敌人的原谅,他们都热切地向他开启方便之门,因为他们感到了犹太-布尔什维克的威胁。各国政府很快便不再热衷于起诉那些所谓的战争罪犯。西蒙·维森塔尔[1]是个业余选手,只会盯着艾希曼和门格勒这样的大鱼,无意之间却帮了像他这样的小鱼,让他们有机会找到避难所。当时出现过一次严重的危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有一名美国记者,当然,又是犹太人,来到维也纳,问了过多的问题。在南下前往萨尔茨堡的路上,记者一头栽进了峡谷里,威胁就此消除了。拉德克下手的时候丝毫没有犹豫。也许当初他一觉察到麻烦的苗头,就该立即将麦克斯·克莱恩也扔进峡谷。当天他就在中央咖啡馆注意到克莱恩了,接下来的几天也一直发现此人不太对劲。他的直觉告诉他有麻烦。可他犹豫了。接着克莱恩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了犹太人拉冯,到那会儿已经太晚了。
    他再次穿过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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