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丫头

331
    待筱儿休息了几日后，平王吩咐杜尚书陪护筱儿到上林狱探望阿彩。
    平王亲自搀扶筱儿上马车，待她坐定后，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道：“我不方便去见她，你能不能……”
    筱儿示意他不必再往下说：“我会转达你的问候，也会询问她需要些什么东西，明儿再打发人给她送去，这段时间，我会替你好好照顾她。”
    平王眼里，满满的感激。
    筱儿漠然一笑：最好你的心都在她身上，这样才会放我和李偌一条生路！
    来到上林狱，穿过甬道，筱儿见到了那个已不能再称之为沈善柔的女子。
    她的真名叫阿彩，她正在牢里编着一只草蝈蝈。
    看见筱儿，阿彩恍若置身梦里，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开心地一把抱住了筱儿：“你终于回宫了！太好了！”
    是不是我永远留在山上不回来才遂了你的意？我这次回来，是来要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一切！
    “我回来让你很意外吧！”筱儿推开了阿彩抱住她的手臂，淡定一笑，好像此刻她仍是那个叫做慧觉的尼姑，不想与尘世间的人与事有任何羁绊。
    “嗯，真的很意外。”阿彩点点头，“但是高兴比意外多一点点。”
    你在牢里我可一点儿也不意外！筱儿的笑容依然那么淡定：“我俩是同一批进宫待选的采女，姐妹一场，没想到，人生的轨迹起转承合，我们的命运竟也如出一辙。原本我以为，只有我倒霉，我是李仪娶来对付李偌的一个棋子，他从未用真心待我，而你是幸运的，幸运地拥有两位皇子的爱！如今看来，爱不爱其实也没什么分别，你不过也是棋子，帮逃难的皇族熬过宫外艰辛的生活，利用过后，弃如敝履，谁还记得你为他们做过什么？你跟我，是被他们遗忘在宫里也罢逃出宫跟他们同生共死也罢，殊途同归！”
    筱儿用极淡定的姿态说着这番言辞，颇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意味，她走近了阿彩，像姐妹般轻抚阿彩的脸，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阿彩，心底有一句话在游弋：是我写匿名信揭穿你身份的，我想你也试试，被人遗忘的滋味。
    阿彩的视线茫然地凝在一处，她慢慢地坐了下去，咬住了手里拿的那根草，喃喃道：“我确实是冒充顶替了小姐进宫，我接受今天的结果，我不觉得被谁利用了。在宫外的时候，我每天都在烦恼今天做什么饭菜，烦明天的饭菜钱哪里去找，烦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宫，我什么时候能回沈府过以前的生活，当时我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快点结束！等到真正结束了，回了宫，才发现那段日子是最快乐的，我常常会想起那个时候的事情，我对他们好，他们又何尝不是这样？我帮他们，他们也帮我呀，没有谁利用谁，那段日子，我们是一起熬过来的。”
    这样的态度，真让筱儿哭笑不得！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啊！筱儿都有点气极败坏了：“你奢望皇族的人跟你讲感情？他们眼中只有利用二字！那些跟你一起熬过来的人有谁来看过你？谁又会来救你？李仪是让我代他捎句话问个好，那是因为你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因为他以为李偌在乎你！可以利用你来牵制李偌！可李偌真的在乎你吗？他的心思都在皇位上面了，他已经去了各州府招兵买马，充实兵力，好跟李仪一争天下！哼，我早就看透了这些人的寡情薄义！既然如此，不如互相利用，利用他们得到我想要得到的。这宫中已不可能得到我曾一度想得到的感情，唯一可以得到的，只有利益，那就退而求其次吧，拿到我应得的我早就该得到的太子妃的身份！可惜你不再有这样的机会。”
    “筱儿，你是不是当尼姑当傻了呀？怎么你都不像你了！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出宫，你还有家可回，不比我，无家可归，还进了这牢里。”阿彩自我解嘲的笑笑，拉过筱儿的手，“我前几天又看了一本传奇，就是讲宫廷斗争的，那些妃子们斗来斗去的不累吗？我看的都觉得好累呀，都不知道呆在宫里有什么好的，如果在宫外，呆得不开心，就可以换一个地方呆啰，自由难道不比利益重要吗？”
    阿彩又开始了她洋洋洒洒的读后感。
    面对这样的结局，还如此天真，甚至可以毫无怨恨！这更让筱儿纠结和抓狂：“你坐牢才坐傻了呢！自由，虚无飘渺，而利益却可以实实在在把握手中，也罢，你尽管相信传奇写的，什么要自由不要利益，要美人不要江山，什么大团圆结局什么好人有好报坏人没好下场的，整个世界都和谐了！”
    筱儿冷笑一声，起身欲走，却被地上某样东西绊住了脚，定睛一看，原来是阿彩未编好的草蝈蝈，她把草蝈蝈捡起：“你的手再巧，它们再活灵活现，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它们不是真的蝈蝈，本来就是被人践踏的草，现在更是折断了没有了生命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