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见离人照落花

第74章


刚刚来的路上,自己心里就是打鼓,这萧四小姐是个不待见自家主子的主!但又是自家主子的命根子!照两人这几年的情景,主子爷完全是剃头担子一头热!这主子爷公然在人家家里宣召要见四小姐,怕是不见得四小姐愿意见主子!
  “四小姐恕罪,主子爷病得不轻,正发着烧愣是不喝药。奴婢这才自作主张,想请四小姐去劝劝。”小福子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心里也是打着突,眼里闪过一丝白光,眼珠转了转,
  边说着边只好拼命地向一旁的愿曲使眼色。
  愿曲见了他的“暗号”,也不理会,只是望了自家姑娘一眼便低着头不发一言。
  萧云若指尖微微痛了一下,冒出小血珠来,抿了抿唇,不知是在瞧着哪里。心里升起丝丝担忧来,睁开眼,低着嗓子,假装不理会小福子的话,“病了就去找太医,云若身子骨不好,恐传染给主子,就不去见驾了。”
  还未待小福子反应,萧云若忙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朝一旁的原曲道:“原曲,送福公公出去。”
  愿曲应了诺,瞧了瞧自家姑娘脸色,躬身请小福子出去。小福子险些没吐口血出来,这回去要是主子爷听见四小姐不见他,那还不得发怒!挤眉弄眼的朝眼前板正脸的愿曲示意,心里火急火燎的。我的四小姐哟,这不是要奴婢的命吗!
  奈何愿曲纹丝不动,作了请的手势,苑子里的丫头们排成两旁,萧嬷嬷听到消息也是进了屋子,远远瞧见萧云若正呆愣在里头的身影,叹了口气,至小福子前,“你先回去,好生伺候着主子爷。姑娘这再说。”
  小福子无法,见萧嬷嬷如此说便行了一礼,瞪了愿曲一眼,带着人便出了安缘苑。
  愿曲摇了摇头,转身瞧见萧云若正盯着窗子上的那株海棠花发楞,便示意丫头们都下去。同萧嬷嬷说了声,去了小厨房拿药。
  ☆、动摇
  这厢,萧明远的院子里此刻压抑异常,众人皆屏息以待。
  屋子里一片静谧,萧明远和萧明屿静立在一旁,叶晋澈惨白着神色半躺在了床上,扶着內侍的手正咳嗽不止,屋子里浓浓的药味弥漫,甚是熏人。
  “她真是这么说的?”叶晋澈将将止住了咳嗽,胸口的绷带因动作过大渗出血了,颤颤抖抖的挥开内侍的手,厉声道。
  小福子狠狠的打了个颤,吓得磕头不止,几乎是哭着嗓子“主子爷饶命!”
  叶晋澈冷哼一声,只觉胸口的伤口越发地疼痛起来,她还真敢说!正欲发作,萧明远敛了心神,跪在了地上,“臣妹无状,陛下恕罪。”说着,一旁的萧明屿也跪了下来。两人心里皆是惊了好久方才回神,心里是不知该作何感想。若是旁人抗旨不尊,早就被诛了九族。但偏偏是自家妹妹,皇帝如今虽气,却也只能自己受着。何时见过帝王如此憋屈过,妹妹与他不知是缘还是劫。
  “罢了,她既然不愿见朕,便不见吧。”叶晋澈抿了抿嘴,静默了半晌才出声,手上青筋直冒,暗自压下心底的怒火,吃痛地揉了揉发疼的胸口,不经意间扯到伤口,倒抽一口冷气,似无奈似失望。
  小福子见此急急忙忙的上前扶着他,萧明远忙打发人叫大夫进来。随即屋子里一阵兵荒马乱,萧府后院昼夜灯火通明。
  许是太过用力了,叶晋澈的胸前浸染了大片血迹,在明黄色的里衣上很是醒目,俊逸的脸上神色痛苦不明,越发苍白,微微阖着眼,额上冷汗淋漓。
  急匆匆进来的老大夫站立在床前,正欲给叶晋澈重新换药,便被他摆了摆手止住了动作。
  “主子爷,您有什么气朝奴婢们撒,别折腾您自己!”旁侧的小福子瞧着自家主子胸前渐渐浸染的衣裳,又瞧见他的动作,心里火急火燎的,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一侧的萧明远和萧明屿皆大惊,“陛下..”,萧明远心里也是着急,正欲规劝帝王,那曾想还未说出口便被叶晋澈打断了,“都下去,让朕静静。”
  叶晋澈微眯着眼,冷冷地挥开小福子的手,不让众人上前,捂着胸前流血的地方,由着胸口的衣裳被血迹弥漫开来。
  众人皆是跪在了地上,萧明远等人还欲劝,叶晋澈眉心扬起了不耐烦,随手将内侍手里的汤药狠狠砸在地上,滚烫浓墨的药汁溅了一地,就连锦被上都被溅了少许。“退下!”,他青筋凸冒的手重重地捶了几下床,呵斥道。
  冷不丁的,小福子等人噤声,吓得打了个颤,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皆有序地退了下去。
  萧明远微微低着头退出了屋子,步至门槛处转身看了里头的帝王一眼,胸前的血迹让人心惊,斜斜歪歪的靠在软垫上,咳嗽不断。随叹了口气,出了屋子吩咐底下人好生伺候着,莫扰了里头的主子。
  萧明远细细嘱咐下人后,便在廊子里站立了半晌,久久不曾言语,一旁的萧明屿也是神色莫名,俊眉皱起。
  过了几刻,天色完全暗淡下来,夜幕里渐渐的下起了小雨,院子静静的站着两排人,皆恭谨地低着头,房里又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白玉的瓷器碗瓷片满地皆是,浓郁的药味使人窒息。
  小福子再次灰头土脸的端着案桌出来,灰色的衣裳上溅满了难闻的药味,出来一瘸一拐的,显然是被踢了几脚。萧府厨房里炉子皆被用来煎药,每过半刻便会送一碗药进去,奈何全都撒在地板上,乌黑的污渍一片。
  这一夜的萧府是极不安宁的,萧明远的院子亮了一夜,安缘苑也是亮了一夜。
  萧云若自小福子走后便辗转难安,打发人将阿衍抱下去后就一直矗立在窗前,盯着那棵海棠树发呆。她紧紧咬着自己发白的唇,素白的指尖在微微发抖,她在挣扎,挣扎着勉强按捺下自己想去见他的心。
  窗外下起了小雨,萧嬷嬷急急忙忙的闯进来求她去见他一面。
  “老奴求姑娘去见主子爷一面,主子爷情况不大好,不肯换药喝药,如今发着高烧呢!”萧嬷嬷急匆匆的跪在地上,整齐的鬓角略微有些凌乱,声音也不似往日的沉稳到有些着急和担忧。
  萧云若猛地一惊,晃过神来,指尖紧掐进肉里,心底弥漫起苦涩,他这是在逼自己!全身四肢仿佛都像是喘不过气来,眼中神色晦暗晦明,终是叹了口气,挣扎着撑起身子,淡淡道:“去备软轿!”
  萧嬷嬷似惊喜若狂,抹了把皱皱脸上的泪水,重重的朝萧云若磕了个响头,急匆匆的出去吩咐下人。
  萧明远得知萧云若正带着人往院子里来时,心里也是吓了一跳,身为臣子本应恪尽职守,忠君爱君,但身为哥哥,他心底里是不愿委屈妹妹,强迫妹妹来见君王。但如今听得妹妹自己终是按捺不住跑来见他,心里是即忧即喜。喜得是陛下怕是能进药了,忧的是在自家妹妹在与帝王的这场争斗中,妹妹终是输了。帝王善谋,就连爱情也懂得利用妹妹对他的心软!但终究是妹妹比一般女子要心狠,得到伤害了便不会回头,无论缘由。怪不得帝王如此良苦用心!
  不过一会儿,萧云若便带着萧嬷嬷和愿曲到了萧明远的院子里,瞧着他带来的随侍一个个地向她行着礼,越往里头走,她原本的步子变得迟缓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外头走廊上大哥和二哥晦暗不明的神色,她心里忽而有了犹豫。她不敢!
  一旁的小福子欣喜的眸子已经着急的不行,生怕到了这个节骨眼,萧四小姐来了个反悔,但倒也不敢催催,只好在一旁干着急。
  萧云若步至房前便忽而停了步子,呆立着不上前,晦涩的光线倒映在白皙的脸上忽而暗忽而明,身侧的萧嬷嬷此刻倒是不急,只是瞧着她的神色。
  廊子里的萧明远挥手止住了萧明屿将要上前的步子,微微摇了摇,凝望着她的方向不发一言。
  萧云若眼神复杂的凝望着眼前的那扇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隐隐约约有男子的咳嗽声传至耳侧,微微拢眉,轻推开了房门,缓缓朝着床上的男子走去。身后的人见她的动作皆默不作声,替她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刺鼻的气味着实令人难受,萧云若拎起裙摆缓缓步至床前。晕黄的烛光照在床上人苍白的脸色若隐若现,床沿上,锦被上,案几上皆沾满药渍,略过瓷器碎片,素手掀起帐幔,叶晋澈苍白的脸出现在眼前。
  枕上的枕巾已被冷汗浸湿,萧云若冷着脸不说话,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丝丝心疼,何时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捂着素白的帕子替他擦拭额上的冷汗,愣愣的凝望着他半晌没有动。
  床上的人已经是昏睡了过去,口中喃喃自语,整个人如烧红的火炉子,俊逸白皙的脸色红热高涨,火烧火燎。
  敛下眼底着急担忧的神色,萧云若抿着唇,淡淡地唤了小福子进来,将屋子打扫清理一遍,床上的锦被床褥和枕巾皆换了新的,又使人打了盆热水和些帕子来,叫萧嬷嬷进来给他擦身子。
  待吩咐完后,萧云若抬头望了床上的人一眼,低低的叹息一声正欲走,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的便拽着她的手,整个人半坐起身子来,“漾儿!莫走!”众人皆惊,萧嬷嬷吓得把手里的帕子扔进了盆里,小福子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萧云若也是心里一惊,面上不显,待转身见他时,他正紧紧拽着她的手呢喃着刚才的一句话,神色似是恍惚,就连拽着她的手也是烫的很,她松了口气,想拽下他下意识的手,奈何他死死的抓住不放。
  “莫走!”叶晋澈整个人痴语成狂,依靠在萧云若身上,微闭着的眼里浑浊一片,不见一丝清明,口里只是不断重复莫走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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