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一世繁华

一开始或许她还有绝望和悲痛，但从看到墨潇然的那一刻起，这些情绪都没了，心中一片祥和。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了，除了这个不让她省心的女儿。
  之后的几天，墨潇然一直寸步不离的陪着裴卿。
  “妈，这是我给你削的苹果，很甜的，你尝尝。”
  “嗯～真甜。然然，妈还要。”
  “好。”
  “然然啊～”
  “嗯？妈，干嘛？”
  “等妈妈病好了，妈妈带你一起去看海。然然不是从小就喜欢海吗？妈妈就带着然然去看海。那蓝蓝的海啊，微风吹拂，激起一阵阵海浪，拍打在岸边，啪啪啪，在石头上打出一个个浪花。偶尔有几只海鸥，在海面上低空盘旋，‘嗷嗷嗷’地叫唤着，你说，多美啊。”裴卿一脸的向往，想到动情之处，还绽开了笑容。
  墨潇然看到自己的母亲笑了，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眼眶渐渐湿润。不想母亲因为自己而扫了兴，牵强地扯出一抹微笑，微微哽咽道：“是啊，真美。等妈妈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去看海。妈妈的病一定会好的，医生都说你这几天精神好了许多。嘻嘻，到时候就我们两个，踩在金黄色的沙滩上，手牵手，看……看着落日，一……一起……一起在沙滩上漫……漫步！”
  说完，墨潇然匆忙低下头，粗鲁的两手一抹眼睛，生怕母亲看到。
  “嗯。然然啊，听说你最近交了一个男朋友，妈妈想看看他。你是妈妈唯一的女儿，妈妈……”裴卿顿了顿，接着说道，“妈妈想帮你物色物色，看看合不合适。”
  墨潇然身体一僵，干巴巴道：“好，好的。我打电话叫他立马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了，他还在上学吧。”
  “嗯。”
  “让我跟他打一通电话就好。”
  “好，妈，你等一下，我出去打个电话给他。”说完，墨潇然就走出病房，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才开始给莘浩宇打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莘浩宇的声音，有点含糊不清。
  墨潇然一听到这个久违的声音，身子僵住，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缓了缓，鼓起勇气，吐出来三个字：“莘浩宇。”
  “你谁啊？有什么事？没事我挂了！”说完也不等墨潇然再说些什么，就挂了。
  墨潇然看着面前的手机，一片冰冷袭上心头，咬咬牙，再次拨打出去。
  “你tm有完没完？”
  “莘浩宇，我求你，跟我妈妈说几句话好吗？就几句……”
  墨潇然说完却迟迟等不到回音，想要拿开手机看看是不是坏了，另一头正好传来了“嘟嘟……”的挂机声。
  他，又挂了。
  墨潇然看着手机，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心下已是一片灰冷。咬紧牙关，再次拨了出去。这次不等莘浩宇说些什么，一接通，墨潇然便抢着说道：“莘浩宇，算我求求你了，跟我妈妈说几句话吧。哪怕……哪怕一句也好！”
  “滚！”莘浩宇说完这句，想也没想就挂断了电话。墨潇然不死心想再打过去时，莘浩宇直接就关机了。
  墨潇然这次是真的心灰意冷了，看着西边的将要落下的残阳，她抱紧了自己，汲取着所剩无几的温暖。她冷，很冷。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明明只要说几句就好，他却一次又一次挂断她电话，一步步泯灭她的希望，就这么不想和她说话吗？
  墨潇然在外面晃荡了许久，等到自己的眼睛不再红肿时，才回到了裴卿的身边。看着枯瘦的母亲，墨潇然伸手理了理她耳边的碎发，歉意的笑笑，“他说他很忙，你看，连我这女朋友都不管不顾了。不过，还是叫我向这未来的丈母娘问声好。”
  裴卿毕竟在社会中打滚了许久，怎么会看不出墨潇然在撒谎？但还是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嗤笑道：“你这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未来丈母娘呢，就这么想把自己嫁出去。”
  墨潇然也不说什么，只是“嘿嘿”的笑了几声。
  ☆、第 17 章
  与病魔抗争，人类终归是太过于弱小了。裴卿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每天，裴卿在醒醒睡睡中度过，醒了就睡，睡了就醒。醒来时，还伴随着咳嗽，咳嗽时，还伴随着裴卿的Ａ型血。每天，墨潇然总是会不定时的喂裴卿吃饭，但吃下去的饭菜过会儿又会都吐出来，真正吃下的没多少。裴卿睡觉也睡得浑浑噩噩的，睡不安稳，半梦半醒。想死，但却还有一口气；想活，没那福气。这真是叫一个生不如死啊。
  每次墨潇然照顾面前生不如死的母亲，一阵手忙脚乱，不知道是该给她喝水好呢，还是该给她拍拍背，顺气好呢。乱着乱着，墨潇然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看着床上如此虚弱的母亲，苍白的皮肤，一天天向下凹陷的眼睛，墨潇然只觉得心中压着块巨石，透不过气。母亲最爱美了，虽然她们生活拮据，但母亲每次都会把自己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她说，这样才能面对这肮脏的世界，不被玷污。爱美的母亲如果看到自己如今的这副摸样，一定会很伤心。墨潇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母亲，只是一味的在一旁哭泣。每到这时，裴卿总是不厌其烦地抱过墨潇然，低声安慰着，“乖，不要哭，别哭。”
  哄着哄着，墨潇然反而越哭越凶，豆大的泪珠一粒粒滴落下来。最后她直接扑到裴卿怀中，嚎啕大哭。触景伤情，惹得裴卿也悄悄落泪。墨潇然看到，把裴卿抱得更紧了，哽咽道：“妈妈，我……我不哭，您也别哭了。”
  裴卿听到女儿的安慰，眼泪流的更凶了，伸出一只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女儿的脊背，“嗯，妈妈不哭，妈妈怎么会哭呢？妈妈还等着病好了和然然一起去海边看落日呢。妈妈……不哭，然然……然然也……也不要哭……哭了。”说道最后，裴卿已是泣不成声。
  墨潇然愈加抱紧了母亲，“嗯，我不哭，我不哭，我还要陪妈妈去看海呢。嘻嘻，我最喜欢海了。如果您不好起来，不陪我去看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嗯，好起来，不原谅。”
  两人相视而笑，泪，却一直流，一直流，流到嘴边，涩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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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卿咽下最后一口气，还是走了。当时，她还正在和墨潇然说说笑笑，谈论着墨潇然未来的生活。谈着谈着，裴卿说累了，想休息会儿，然后就缓缓垂下了正在轻轻抚摸着墨潇然脸颊的手，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墨潇然知道，疼爱她的母亲睡着了，再也不会醒了……
  在裴卿去世的时候，墨潇然没有哭，只是一直盯着躺在床上的母亲，眼神空洞洞的。直到裴卿下葬，举行葬礼，墨潇然都没有哭，安静的有些不可思议。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一直都是眼睛无神的看着一切。
  傍晚来临，裴卿下葬了，人们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墓地。等全部的人都走光了，墨潇然突然就撕下了一切伪装，什么坚强！什么漠然！她都不管了！大声吼叫着，痛哭着。
  哭着，喊着，“妈妈！”。
  积攒了几天的泪水一下子都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此时的墨潇然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分外无助，“妈妈，你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说要带我去看海吗？我们海都还没看呢，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呢？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人！”
  “你就不怕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吗？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我恨你！！！”
  天，渐渐下起了毛毛细雨……
  墨潇然哭累了，就在裴卿的坟前趴下，继续哭着、喊着。嗓子，也渐渐喊哑了……
  “莘浩宇！！！你tm给我滚蛋！姑奶奶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到最后，墨潇然近似喃喃道，“呜呜呜～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只要和我妈妈说上几句就行了，为什么你连一句话都不施舍？为什么！”
  雨越下越大，变成了磅薄大雨……
  雨水打在身上，“啪啪啪”，是如此之痛，撕心裂肺。墨潇然继续喊着哭着，地面上也不知流的是雨还是泪。喉咙中逐渐传来血腥味，最后愈加浓厚，竟充满了整个口腔……
  喊了，哭了，累了。
  墨潇然趴在地上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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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一觉醒来，墨潇然不负众望的打了个大喷嚏。
  她，感冒了。
  墨潇然身上的衣服已经湿的不能再湿了，黏糊糊的粘在身上，传来刺骨的寒冷。
  清醒之后，墨潇然就发觉了自己身体的不适。头，昏昏胀胀的；脑袋，晕晕沉沉的。抬手碰了碰额头，果然，她发烧了。
  墨潇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病床上，手上正挂着吊瓶。周围一片洁白，阳光从窗外射进来，撒在屋子内，暖融融的，可她的心却一片寒冷。
  看着天花板发呆，墨潇然心下一片迷茫。妈妈，就这样离她而去了？她，今后该怎么办……
  过了许久，墨潇然拿出手机，给莘浩宇发了条短信。发完后，是说不出的轻松与痛苦。
  闭上眼，睡了。
  短信的内容是——我们分手吧，祝愿我们永、不、相、见！
  ☆、第 18 章
  脸上一片温热，墨潇然伸出手去抚摸。呵，原来是哭了，她以为她再次想起他的时候，能以一颗平常心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