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牵线人

班居立于大阵中央，混沌之力混着仙妖魔三族的修行之气在他体内流转。他的身体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容器，混杂的气息不断压缩，他的身躯也逐渐模糊，隐隐约约和那些气融合在一起。
    从远处赶来的殷洛一看便知，班居和大阵融合的融合已经进入尾声。
    一道风刃在他手中形成，与纵妖琴的音波夹杂在一起，意图趁班居不备时攻击。
    风刃刚离手，一道快速移动的身影将风刃拦了下来。那人动作极快，几乎将身形拉成了一道残影，最终在离殷洛十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以守护的姿态站在班居身前。
    殷洛和江晴晚对那人都不陌生，正是朝夕相处的赵宛静！
    班居最后的一道屏障，就在这里。
    赵宛静此时的状态和平时截然不同，全身充满了阴郁的气息，连身上常穿的明红色法衣也变成了玄色，一双赤红的眼显示出了她已然魔化的气息。
    江晴晚没有想到，在赵宛静和殷洛有那么多时间接触，甚至最后还相处得那么融洽的情况下还会入魔，和班居搅在一块。
    似乎察觉到江晴晚的惊诧，班居朝她瞥了一眼，哼笑了一声。
    江晴晚不知道，赵宛静的入魔和她有丝丝缕缕的干系。当年他们给了班居两滴赵宛静的精血，班居疗伤用去一滴，还有一滴则在魔林里用于和赵宛静做交易，交易的内容就是让赵宛静帮助他取得殷洛身边的玉佩。
    赵宛静得了精血虽有所怀疑，进行检验，但终究班居魔高一丈，没让她看出问题。彻底炼化了，她才发现那滴精血竟然是在班居体内熔炼后的产物。在班居庞大魔力的浸盈下，赵宛静最终被诱发出了心魔。
    而之后在苍措山，班居又三番两次以入梦的形式给赵宛静看了更多龙凤大战的回溯，以及，殷洛和江晴晚相处的日常，扭曲了她的心智。在这般攻势下，被洗脑自认身负血海深仇的同时还对殷洛求而不得的赵宛静自然而然入了魔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平日里靠着班居传授的秘法遮掩魔气，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和殷洛相处使他放下戒心，在大阵建成之后，帮助班居派出的“人”夺取玉佩。
    入了魔的赵宛静修为有了巨大的突破，在殷洛和江晴晚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已经和上古时期成年的凤凰相差无几。
    如今站在他们身前的，就是一只真正的，神兽凤凰，与纵妖琴同阶，江晴晚并不能操控她。
    “你这又是何苦？”
    殷洛低头叹息一声，抬起头后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和，此时此刻，任何站在他对面的人，都不能阻拦他打倒班居的步伐。
    赵宛静看着他和江晴晚并肩而立的模样，只觉心口疼痛非常。她所求的不过是殷洛一人，为什么他的身边，他的眼中永远只有江晴晚一人。明明，江晴晚只是一个器灵而已啊……
    眼见江晴晚再次沉入纵妖琴内，殷洛的手指拂过琴弦，实质化的音波带着破风的响动向她袭来，赵宛静收敛心神，腾身化作巨大的火凤，身侧燃着的火焰带着些许暗色的流光。
    火凤鸣叫着挥动双翼，铺天盖地的火焰形成了巨大的火海，将音波淹没。
    而火海避过了班居所在，继续向四面八方蔓延，殷洛催动体内仙气构成一道屏障，在火海卷向自己之前护住了他和纵妖琴。
    烈焰冲天的火海里，殷洛抱着纵妖琴，赵宛静以及班居构成了相对宁静的三角。
    班居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了，连五官都变得模糊起来。
    殷洛心知时间不多，低声道了一句阿晚助我，将半数以上的修为灌入纵妖琴中，只拨动一根琴弦，那琴弦上蕴含的压力便让他弓下了腰，他忍着极大的痛苦拨动了第二根，第三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单独的音调贯||穿成一段沉重无比的曲调。
    火凤也没有坐以待毙，张开喙，一个小小的火球在口中凝聚。
    曲子进入高||潮的那刻，火凤也吐出了一颗小巧但又带着霸道无比真气的火球。
    两道磅礴的气息碰撞在一起，发出尖锐到能够震破鼓膜的声响，音波在火球的阻挡下弱了下来，而火球则是涣散开来，由开始的小巧凝练变得越来越大，火变得越来越虚。
    殷洛和赵宛静都有些脱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东西”彼此消磨着。
    最终，小火球四散开去，融进了周侧的火海。音波带着剩余的攻击力，结结实实打在了火凤的身上。
    一击，成功。火凤倒在火海里，再也没有了还手之力。
    她低低的笑了起来，“纵然你们打败了我又如何？你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殷洛和江晴晚齐齐看向班居的方向，却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阴森森的笑声在耳畔炸响，似乎就只是笑声带起了一丝的气流涌动，却瞬间穿透殷洛的琵琶骨，本就破烂的衣服上又破开了三个大洞，鲜红的血染上了剩下的衣襟。
    纵妖琴的琴面裂开细密的纹路，似乎只要一碰就会碎开。江晴晚亦受到了重伤，不能现身，甚至她在纵妖琴内开辟的空间都不能维持，里头的东西向外溢出，又被尚未熄灭的凤凰真火烧为一空。
    殷洛的身体向前倒去，一双手接住了他。但那人不是江晴晚，而是突然出现的班居。
    班居此刻的容貌又变得妖异不少，半张脸上还遍布晦涩难懂的上古文字，那是象征着天道的法则所凝成的实体。
    那些文字在渐渐消失，而班居的双目变得悠远深邃，新的法则在那里凝聚。
    遮天蔽日的魔气从深渊腾起，好不容易胜过一筹的仙妖两族再次受到了压制，仙帝再也不能为仙人提供后援，妖族在纵妖琴操持下的妖力增幅也变得微乎其微。
    “看到了吗，这才是属于我的世界。”
    他在殷洛眉心一点，四海八荒的情境就进入了殷洛的识海。
    人界已然是乌烟瘴气，新诞生的魔将人类视作食物，毫无顾忌的虐||杀……数不清的仙将被实力猛增的魔兵杀死，就算是实力高强的仙君，此刻面对他们也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还看到，仙帝的脸变得苍白，为了维持整个阵型，他已然动用了本源……还有他的好友，接连倒了下去……
    青筋暴突，殷洛瞪着还闲闲扶着他的班居，目眦欲裂。
    “殷洛，你要冷静下来。”江晴晚忙开口。殷洛的情绪很不稳定，若不能控制下来，只怕也要被班居带着入魔。
    他要的，就是让殷洛亲眼看着世界是在他手上毁灭。
    殷洛握紧双拳，身体不断颤抖着，在用最大的毅力克制住对班居的恨意。
    江晴晚一边安抚着殷洛的情绪，一边与系统对话，“系统，这个世界都要毁灭了！没有什么挽回的办法吗？！”
    系统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快了不少，“班居已经和大阵融合，正在取缔旧有的天道，外力已经不能伤到他分毫，目前只有一个办法……”
    然后，它犹豫了。
    江晴晚恨铁不成钢道，“快说啊，什么办法！！”
    “找一位对于天道而言同样重要的存在，以身殉道。”
    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了系统所要表达的意思，“纵妖琴，可以，是吗？”
    “对。只是那样的话，毁掉的不仅是纵妖琴，你的灵魂也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和纵妖琴一起消亡。”
    她现在是纵妖琴的器灵，并且已经完全掌控了纵妖琴，得到了天道的承认，怕是系统也不能及时将她和琴分开。
    江晴晚沉默了。
    班居依旧扶着殷洛，饶有兴致地听着她安抚殷洛的话，见江晴晚沉默，开口诱惑道，“纵妖琴，我给你一个机会，认我为主如何？”
    他松开扶着殷洛的手，纵妖琴徐徐飘到他的身边。班居拨动了两根琴弦，发现不是主人的他没法让纵妖琴发出任何声音，气恼地崩紧了琴弦。此举无疑是给江晴晚带去了极大的痛苦。
    江晴晚的灵体痛得在纵妖琴里缩成一团，却还是道，“你，想得美。”
    班居气恼，自己竟然还是不被她放在眼里，抬手就弄断了所有的琴弦，将琴一起砸在殷洛身上。
    殷洛抱着琴，似乎在凝思着什么，突然，露出了一个极为平静的笑容。
    他极为平静的开口，“班居。”
    “纵然你成了天道，世上总有东西治得住你，只要你是天道……”
    班居心头划过不好的预感，下一瞬，他觉得身体的力量在飞速流逝，由极盛到极衰，只在一个呼吸间完成。
    他的身形变得不稳定，“你……你竟然……”
    “没错。”
    殷洛唤出江晴晚。江晴晚因为琴弦崩断而陷入短暂的昏迷，而此刻，她只觉得周遭流淌着温和无比的气息，将她的伤口一一治愈。
    她睁开双眼，发现已是在纵妖琴外，面前正是殷洛。他现在面无表情，像是初见时的淡漠，却又多了抛开一切的释然。
    一块玉佩被交到她的手上，和殷洛被偷的那个长得一样。
    “从阿静彻底觉醒传承之后，你就不肯再认真看我一眼了，我不是别人的替身啊。”
    自系统道出了真相，让她分清了殷洛与洛郢的区别，江晴晚动摇的心变得坚固，不再受他容颜的影响，也鲜少直视那张脸，只怕会想起远在另一个时空的国师大人。
    江晴晚苦笑，这种事情，根本没法和殷洛解释。
    殷洛为江晴晚理好散乱的青丝，不去看她的表情，“她身上可疑之处颇多，我若不近身观察，根本无法察觉……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班居已然陷入大阵的反噬，似乎在什么东西中挣扎，在虚幻与实体间不断转化。江晴晚觉得在这样的场合下，殷洛的话多得有些不正常。
    “我听到了，你和那‘东西’的话，我怎么忍心，让你送死。”
    殷洛的气息变得不顺，“也罢……以后，你自要好好活着。”
    “你在说什么？”
    江晴晚震惊地看着殷洛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她这才发现，殷洛的胸口处，插着断了的纵妖琴弦，琴弦贪婪地吸取着他的心头血。
    在班居消失的同时，殷洛身躯一震，看着虚无法则的眼忽然亮得惊人，“竟然是这样！我……是你……阿……”
    不待他说完，他的身形便已化作一片亮光，朝天地各处散去。
    黑暗，被逐渐压下，混乱的法则逐渐变得完善，仙妖魔三族的力量终于再一次达到平衡，被魔气阻挡的太阳终于升起，照亮了万朵山河。
    在纵妖琴状态不稳的情况下，殷洛也听见了系统和江晴晚的对话。在纵妖琴被毁的时候以心头血浸染琴弦，祭奠法则，达到了天道对他的要求，代替江晴晚，以身、殉道。
    握着手上的那一枚玉佩，江晴晚感觉到灵魂与它的互通。哪怕在最后，殷洛还记得将她的灵魂与纵妖琴分离，只怕她会受到伤害。
    男主死了，也无所谓什么任务不任务了。江晴晚扯动嘴角，之后她会脱离这个空间，殷洛的苦心只怕是白费了。
    火凤又化为人形，赵宛静身上的魔气已经被净化。她哭着接下了一个殷洛化成的光点，不敢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所爱的人就这么消失，真真正正的，与世间万物融为一体，再也无法寻回。
    在这场任务里，赵宛静还是入魔，而本该被拽入红尘的殷洛以身殉道。大道无情，某种程度上成为了更加无法接近的存在。
    真是……失败得彻底啊。
    江晴晚看着赵宛静嚎啕大哭，在心底的话冲破理智说出来口，“知道吗？要是你没有帮助班居化作天道，我会永远在纵妖琴里沉睡，直到你和殷洛修成正果，再泯灭于世间。”
    赵宛静僵住了。
    “若你不这么着急，殷洛迟早是你的啊……”
    赵宛静反驳，“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江晴晚闭上了眼，“是我不该，强加给你太多的意念。”
    不管是她还是赵宛静，都走入了名为偏执的牢笼，最终伤人伤己。
    耳畔，是系统的倒计时，“……三，二，一，传送开始。”
    系统空间。
    江晴晚愕然看着手上还存留的那个玉佩，任务里的东西是不可能被带回系统空间的啊。想了想，她还是仔细收好了玉佩，放在床头。
    “宿主请尽快休息，三日后将抽取惩罚卷。”
    她面前出现了一杯水，里头掺了安养神魂的药。
    “好的。”
    江晴晚喝光水，觉得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刚做完任务时的强烈情绪似乎也变淡了不少。
    她沉沉睡去，系统再为江晴晚测量了一下灵魂数值，确认水里的东西被完全吸收后也进入了休眠状态。
    他们都没有看见，那玉佩上，泛起了盈盈的光，那是一个个小光点在玉佩表面浮动，发出一道极低的声音——
    “阿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