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今宵

  韩阿姨还是有几分硬气的，她气不过这一帮人竟然欺负一个小女孩。猛地把白蓉欣推到了桌子底下，她冲过人群，跑到厨房里，拿起刚刚还切菜的菜刀就折了回来。
  她不会说话，她只能“呜啊呜啊”叫着。要他们都滚出去！
  那些人却是红了眼。有的人直接上前拦住，欲要夺下韩阿姨手中的刀，韩阿姨誓死不给。她拼上了蛮力，可那些人比她还要狠。竟然咬住她的胳膊。
  韩阿姨气愤地想要甩开那只比人都不如的畜生。
  刀剑无眼。
  韩阿姨乱挥乱舞间，砍伤了一人的胳膊。
  那人惊叫起来，场面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韩阿姨准备抱起已经从桌子底下爬起来的白蓉欣，想要趁此机会跑出去。那个被砍伤了胳膊的男人，气的大叫起来：“好你个老太婆，还敢伤老子，老子弄死你！”
  他拿起白家壁炉上面一支烛台，就冲了过来。
  韩阿姨赶紧往后避开，在混乱中被一只椅子绊倒，她手中的刀跌落，直直割裂了她后仰下来的脖颈。深红色的血顿时喷溅出来。
  吓傻了围观的众人。
  白蓉欣的眼中一片血红。
  舟成从昂扬写字楼赶过来时候，恰巧赶上了这一幕。他没想到自己始终晚了一步。越过这些被金钱灭绝了人性的人们，他紧紧捂住了早已石化了的白蓉欣。
  “乖，不怕，叔叔在！”
  ?
☆、002 十年
?  十年后。
  大学毕业后这段时间里，白蓉欣总是睡到下午才起床，洗漱一番，以军训时候的要求火速整理好被铺。顺手翻看一下书桌上的备忘录贴纸，上面写着前一天便想好的菜谱。临出门时，她把马尾高高扎起来，耳边不留一点碎发，显得很是清爽。她打开衣橱，几乎全是清一色的浅色调衬衫，套上修身的衬衫，她下身着白色的打底裤，麻利顺溜地将钥匙从门边的换鞋柜子处拿起，换好球鞋，提起小篮子，踩着粉红色的自行车去菜场买菜。
  等她买完菜回来，恰好是傍晚5点半到家，她看了看时间，嘴角翘起，还好，离舟成下班回家还有一个小时。舟成是个很有时间概念的人，他从不喜欢被人轻易打乱了自己的时间安排。白蓉欣做菜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深怕刀下的菜会被切的乱七八糟，务求每一刀切下的尺寸都差不多，因为，她知道，舟成是个很挑剔的人，他从不喜欢凌乱。
  等到白蓉欣把芹菜百合，木耳山药炒好，又摆好在饭桌上，她又赶紧把厨房里刚刚使用的炊具和餐具一一清洗干净，擦干净，摆好……6点30分，门口响起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白蓉欣赶紧绽开笑颜，往门口小跑过去，体贴地从鞋柜中拿出一双拖鞋。
  “舟成，你回来啦！”
  舟成板着脸，并不回答，他习惯了这段时间总是有人在家里等他的这个事情，虽然并不乐意接受，但是对方是白蓉欣，他只能默默去容忍自己的房子里，整天蹦跶着她。
  他看到桌上刚刚摆上来的两盘可口小菜，目光并不打算和白蓉欣交接，他只是沉默的拿起了碗筷，白蓉欣欢快地给他又端来了一碗青菜蛋花汤。白蓉欣根本不介意舟成的冷面，这十年来，她早已熟知舟成的脾性，她的舟成，永远是这么一张扑克脸。
  白蓉欣自己装好饭之后，坐在了舟成的对面，她一边夹着菜，一边问道：“舟成，今天工作累不累？”
  舟成终于抬起脸来，他的眼睛很漂亮，好像欧洲混血儿，带着一种深邃的神色，让人一眼看去，不由沉醉其中，久久难忘。他的嗓音亦好像上苍对他的格外恩赐一般，虽然语调清冷，却带着诱人的磁性：“你最近找工作了吗？”
  白蓉欣喝下一口汤，她咽下之后答道：“还没有。对了，舟成，哪天带我去你单位转一转，好吗？”她的目光好像小兔子一般，楚楚可怜。
  “不行。”舟成毫无商量的余地。
  白蓉欣撅着一张殷红小嘴，小声嘀咕着：“哼，就知道，反正我迟早会去……”
  舟成耳尖，他疑惑道：“你在说什么？”
  白蓉欣埋着脸，大口扒着饭，一边心虚道：“没说什么啊！”
  “明天继续去找工作。”舟成严厉地说道。他也挺不悦的，这个姑娘赖在家里已经两个多月了，不要以为他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都喜欢在床上睡一整天。
  白蓉欣答应了一声：“遵命，我的检察官大人！”
  舟成吃完之后，随手就把自己的碗筷在厨房里冲洗干净。他一边擦手，一边提醒道：“不要参加公务员考试，记得去企业看看。简历做好之后，让我先过目一下。”
  白蓉欣连连点头，她假装自己还想再吃一会，实际上，她是根本不敢抬头。舟成的目光很敏锐，再和他对视下去，一定会露馅的。白蓉欣想起了自己的枕头下还藏着那一张新鲜的司法考试合格证书。
  嘿嘿，舟成，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同事。
  舟成走到了书房门口，忽然又想起一事，他语调微微上昂，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牙蹦了出来：“还有，蓉欣，记得叫我叔叔。”
  白蓉欣直翻白眼，根本不是叔叔，好吗？！她13岁那一年，遇到舟成的时候，舟成24岁，刚刚成为一名年轻的检察官。那时的她，母亲在幼年时期就已经去世，又临父亲自杀，韩阿姨惨死，留她一个人即将孤苦伶仃在世间。还好是舟成在这十年间里，照顾她，供她学费读完了整个学生时代。
  也许，是因为舟成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一张冷峻的脸，虽然常年不见得有温度，却实在是让白蓉欣爱不释手，恨不得好好将舟成的帅脸放在怀里把玩。在她心中，第一眼见到舟成起，就认定了，她这辈子嫁定了的这个男人，不，是男神！
  只是，在当初报考大学的时候，舟成就一直反对她报考政法大学，不允许她有一丝一毫的意思进入法律专业。她瞒着他，在大学里偷偷改了专业，又在即将要毕业的时候，顺利通过了司法考试，取得了法律职业从事资格证书。
  向来懒惰的她，为了实现自己成为舟成那样的一名优秀的检察官，她又悄悄参加了今年上半年的J省检察院招聘考试，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舟成的，她为此可是半夜起来用功读书呢！
  白蓉欣嘟哝着：“蜀黍，我知道啦！”她把碗筷收拾好之后，蹑手蹑脚往自己房间走去，这个晚上，我们的舟大检察官要整理思路，最近要写一篇关于创新案件处理方法的论文，她不敢有丝毫打扰的意思，走路的声音都是轻轻的。
  却在门口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堵肉墙，蓉欣揉着痛痛的鼻尖抬起头来，一脸的疑惑不解。舟成却一把拽住了蓉欣，将蓉欣拉进了自己的卧室里。蓉欣心脏迅速跳起来，她有那么一刻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舟成的房间是永恒的灰色，白色的双人床上，铺着蓉欣下午刚刚给换上的整洁芬芳的床单和被套。平铺着线条简约的灰色壁纸，顶上挂着一盏日光灯。蓉欣的眼前是一张书桌，堆满了一本本书，每一本书几乎都有编号，舟成的习惯是将每一系列的书都整理归纳在一起，编上号码，方便他下次寻找资料查阅。此刻，舟成修长白净的手指握成了拳头，他的关节处显得尤为突出，“嗑嗑”清脆地敲着桌面，一边按下了傻站着的蓉欣。
  “蓉欣，你告诉我，这怎么解释？”舟成尽量压抑住自己的语气，使之柔和些，他担心自己审问犯人的职业病会出现在这个柔弱的女孩面前。
  白蓉欣看着眼前的电脑桌面上，自己的名字赫然出现了J省检察系统的官方网站上。她讪讪地打哈哈道：“啊？会不会是同名啊！我怎么会报考你们单位啊！”
  舟成冷哼了一声：“是吗？”
  白蓉欣脊背一阵发凉，她感受到了舟成身上散发出的冷酷气息。
  “我有说过这是被录取人员的公示名单吗？”
  糟了，不打自招。舟成确实只是打开了一个出现了自己名字的页面。白蓉欣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慌张。破天荒的，平时能言善辩的她，忽然词穷，只好以沉默来应对。
  舟成打量着面前低着头，装成一只羊羔的白蓉欣，长叹了口气：“难怪你这几个月不忙着去找工作。”
  白蓉欣抬起头来，楚楚可怜地模样：“蜀黍，你就让我去单位吧！能做一名英姿飒爽的女检察官，是我的梦想！”
  舟成再次冷哼一声：“不准。”
  白蓉欣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舟成看着眼中瘦弱的少女，或许，应该是小女人了。时光一晃已经十年，她早已不是自己当初见到的那个13岁的小丫头。现在的她，让他不由得随时要去收回目光，不然总有一种莫名的吸引，想要多看看她。
  舟成想要像小时候那般去抚摸她的额头，却蓦然停住了手，他告诉自己，这个女孩不是小丫头了，不能对她太过于亲昵。
  “你只是笔试通过了，可是你父亲当年的案子……你的政审那关是很难通过的。”
  白蓉欣本来充满希冀的目光忽然黯淡下去，她蓦地想起了这些年，一直被刻意遗忘的父亲。是啊，她知道，舟成没有说错，这是无法忽视的事实。
  仿佛只是一瞬间，她想通了一般，扬起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哎呀，蜀黍，我只是报名考着玩儿的，不会真的要去检察系统啦！”说的仿佛一切都是那么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