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虫变

    等待抢救肖雪的手术时间太漫长了，赵武和孙捷各自怀着一样的悲痛心情，在外面的走廊上走了不知道多少个来回，手术室的门还没有被打开。
    两个人也没有话说，刚才孙捷的话让赵武心里很难受。
    但是赵武又非常敬佩孙捷，得了绝症，他不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要拼尽力气去完成自己的心愿，这何尝不是一种军人的勇气？
    而自己却在这个案子里兜兜转转，毫无进展。一想到此，他就有一种想要和孙捷“私奔”的冲动——与其在局里毫无进展，不如另辟奇径，可能会更加快速的到达彼岸。
    “孙捷，我……”赵武刚刚说到此，手术室的门开了，他急忙说道，“手术结束了！”
    两人迎上去，主治医生医生已经非常疲惫，他的面色不好，表情也相当的凝重。赵武心里没底，他的心一沉，肖雪可能已经……
    “医生，她怎么样了？”孙捷问道。
    主治医生脱下口罩，疲倦的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这句话让赵武提起来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了。但是医生接下来说道：“但是，随时会有危险的，她将有一个过渡期，二十四小时内如果没有问题，她就可以解除病危。”
    两人的心又悬了起来。
    “不过，我认为这二十四小时她是能够平稳度过的。第一，我们的设备很先进，她现在不能自主呼吸，需要呼吸机。第二，这个人的生命力很强，而且求生的欲望也很强烈。我见过很多自杀未遂者，他们来接受抢救的时候，都是心灰意冷，我丝毫感觉不到他们求生的欲望。但是这位女士不一样，我能感受到她强烈的求生欲望。”
    赵武没有再问医生是如何能从手术中感知一个人的生命力，他在想，肖雪有求生的欲望，她不想死，但是她为什么要选择自杀？有人逼她自杀吗？
    “谢谢医生。”孙捷礼貌的说道。
    “她今晚将在ICU度过，但是……”医生四下看了看，说道，“我们院方已经接到你们局长的通知，这位病人非同凡响，是你们重要的证人。目前我们这方面的消息封锁得很好，但是，很多事情难以预料，所以，你们不要掉以轻心，要做好保护工作。”
    “谢谢医生的抢救，谢谢你提醒我们。辛苦了。”赵武说，“安全方面，我们自由安排，你累了，请你去休息吧。”
    医生礼貌的点头离开。
    肖雪将从专门的通道进入ICU，并没有从手术室的大门出来。
    赵武接到局长的电话，局长已经知道了肖雪的情况，他指示赵武，要加派人手保护肖雪的安全，不能让她再一次自杀，或者遭遇暗杀。
    局长还说，目前肖雪自杀的消息并没有通知她的家人，包括徐朗，也没有得到消息。
    孙捷在和赵武去往ICU探视肖雪的路上，突然感觉到身体不适，他用手按着胸口，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我送你去急救室！”赵武看见孙捷痛苦的样子，急忙架着他，往急诊室而去。
    “我自己走……”孙捷说，“你先去ICU，那里离不开人。”
    “你这个样子不行的！”赵武说，“我先送你。”
    “找一个护士送送我就行了。”孙捷拒绝道，“ICU那边出了事，你担当得起吗？”
    赵武无奈，拦了一个送药的护士，要求她将孙捷送到急诊室。护士扶着孙捷，缓缓离去。
    下了楼梯，到达电梯口，孙捷直起身，对护士说道：“我没事了，我自己坐电梯下去。”
    “你可以吗？”
    “放心，到处都是医护人员，没事的。”孙捷说，“谢谢你。”
    “急诊室在医院大门右侧。”护士提醒道，“你要是不行的话，可以随时叫人帮助你。”
    孙捷微笑点头，用手按着腹部，忍着痛。他走进电梯，按了按钮，却不是往下，而是往上行。
    他来到最高一层楼，上了天台，然后拿出一部手机，却不是他平日里用的智能机，而是一部老手机。
    孙捷拨通了一个号码，问道：“你是徐朗？”
    那边传来了徐朗肯定的回答。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孙捷低声说道，“我只是告诉你，你的老婆肖雪，自杀了。”
    徐朗大惊，急忙问道：“她自杀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在市人民医院ICU病房，外面有大批的警察把守。”
    徐朗在那边问道：“你是谁？我怎么称呼你？”
    “我是谁不重要。”孙捷压着嗓子说道，“我告诉你，这个消息千真万确。”
    说完，不管徐朗在那边说什么，孙捷挂了电话，然后关掉了手机。
    过了约莫一个小时，当孙捷出现在赵武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精神，他一手提着药，一手拿着一个一次性的杯子，里面有热气腾腾的水。
    赵武急忙给他让座，孙捷坐下之后开始吃药，一大片一大片的药，他放在嘴里咀嚼着，看得赵武眉头都皱起来了。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药片了，我觉得那味道很悠长，说不出来有多么刺激。”孙捷笑着说，“我不觉得苦，反而觉得有意思。”
    “你这是不良嗜好。”赵武玩笑道，“跟我一样，我觉得汽车的尾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闻的味道，没有之一。”
    孙捷也笑了起来，他说：“我这个不良嗜好，完全是因为我曾经羡慕邻居的小孩子，他们每天有酵母片可以吃，所以，当我获得各种药片的时候，我也会学着他们的样子享受着，虽然我的药片没有他们的那么可口。”
    赵武笑不起来了。
    “怎么样？肖雪醒来了没有？”孙捷转移了话题。
    “没有。”赵武说，“刚才，副主任也来过。他告诉我说，就算是肖雪醒来，她完全有可能变成一个痴呆的人。”
    “为什么？”孙捷说，“痴呆？那对于肖雪来说，还不如死了好啊。”
    “因为她上吊自杀，窒息，导致大脑长时间处于缺氧状态，所以，她的大脑细胞严重受损，这完全有可能损伤她的智力。她可能会成为植物人，或者痴呆。”
    孙捷皱眉头：“一个脑科专家，居然最后也得了脑病，这是什么逻辑？”
    赵武说：“这也许就是你所说的命运捉弄。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南郊发生的车祸，里面的遇害人已经确认了身份，又是一个无辜的医者。”
    “是谁？”
    “冯老先生。”赵武说，“车祸人亡，车烧得只剩下一个框架。”
    孙捷说：“车都成了那个样子，人可能早就烧焦了。怎么能确认那就是冯老先生？”
    “他还好，可能是在车燃烧的时候跳了下来，浑身有挫伤，烧伤。还能看到清楚的外貌特征，他穿的衣服，他身上的特殊印记，都能对上。是他儿子冯伟去认的尸，为了防止认错或者被蒙蔽，已经做了DNA方面的检测。”
    “可惜了。那么好的一个人。”孙捷叹道，“他不是被你哥哥赵文接走了吗？那么开车的人呢？”
    “赵文现在下落不明。”赵武一说起，又有点窝火，“那晚我碰见的那个人，明明就是赵文，可是你不相信我。”
    “他还会再出现的。”孙捷说，“放心，以后我不会妨碍你的工作了。”
    孙捷起身扔一次性杯子，一个东西砰的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赵武帮他捡起来，是一个旧手机。
    “你还用这么老土的手机？”赵武说，“这可是很多年前的老款。”
    孙捷尴尬的笑道：“没事……我习惯了。”
    “我记得你有一部智能机，我还看你用它打过飞机呢！”赵武笑道，“告诉我，是不是有隐私啦？用两个手机的人通常是有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