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混过高三的日子

日子从秋高气爽一天天走过，马上要临近那个温热的太阳最不眷顾的季节——冬天，残留的湿热慢慢走远，给这个季节带来的是寒冷和厉风，该是大休的时间了，邵冶已记不清高三开学后这是第几次大休了，反正四星期一次，这是惯例。
    一班的男寝室里，邵冶正在收拾单薄的衣服准备带回家，因为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再穿到它们，他跪在床上边收拾看着外面的世界，几乎看不到学生，‘又走得太迟了’他想，简单的收拾妥当之后，他背起背包给一班的寝室上了锁走上了回家的路。
    天还有些冷，夹杂着许多还未枯透的黄叶，他走了。
    回家的车站不远不近，走着也无妨，可是时间已经不早了，干脆招呼出租车，看似走着显远的车站，其实是，刚上车，便到了站，出租车就是这样，只要给钱，它可以送到你任何地方。
    城乡间的车站，略显冷清，这使他轻易的买上了票，也不用担心没有座位，睡觉都可以。
    汽车开动，他思绪飞扬，他慢慢想起进入实验班的这几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其中，最令他失意惆怅的不是漂亮女生孙云云对他烂成绩的冷嘲热讽，而是期中考试的残酷事实，他们的成绩在重点班根本站不住脚，前四班的五人囊括在一班排名的倒数后七名里，虽然这是铁得现实，可是进了重点班，如果还有一点尚存的斗志的话，这样的结果是绝不能接受的，邵冶想自己明明是重点班出去的，可是等自己再回来成绩却烂得一塌糊涂，明明这几个月，他，韩雨晨，杨伟伟等，每个人都在拼命努力，为什么却收效甚微，结果是那样的难堪。
    付出和收获不一定成正比，普通班的学生不能和重点班的优等生比，谁做比较就是自取其辱，可是不比，差生怎么能看清自己，看清自己的烂成绩，看清以前到底犯了多大错误，怎么去悔改，怎么去救赎。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校园里老生常谈的话，现在他们每个人都在坚持，抛开一切不讲不论，起码要做到问心无愧，否则，他们还走不出四班的影子，失去的还会更多。
    “干嘛想这些，回家是很开心的事”他劝自己，可是这样的阴浊的天气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像是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到家的时候，他的父亲正在收拾几株早已凋零残败的花，这样的好处是让它们明年再开得娇艳。
    “早，爸爸”
    “不早了，回来了，儿子”
    “是的，爸爸”
    “妈妈呢？”
    “在准备午饭吧，自己去瞧瞧喽”老头子手里拿着剪刀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妈，我回来了，你做什么呀”
    厨房里，他妈妈忙前忙后的正在淘米，看见自己儿子回来她没有笑容，她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摸摸脸打打屁股左看了右看。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比什么都好”
    “妈，你讲话怪怪的话，我来帮你啊”
    “不用，你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邵冶回过身想拿只碗未曾想看见妈妈正在默默的擦着眼角的泪。
    “妈，你怎么了，又和爸爸吵架了？”
    “明落自杀了”邵妈终于泣不成声。
    “谁自杀了？”邵冶淘米的盆‘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眼泪凶猛夺眶而出。
    “明落”
    “妈，你说什么，明落自杀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邵冶看着他妈妈苍白的脸上流出几行清泪，飞逝的时光仿佛把他带回从前，他混乱的脑海里倒映出明落那幼稚又倔强的脸庞，他和明落不仅是小学一至四年级的同学，还做过很久的同桌，而且明落还是邵冶姨妈的干孙子，小时候俩人算的上是发小，只是小学毕业后，俩人都去了城里读书，由于学校间假期的不一样，俩人从那以后很少见面了，甚至都没见过彼此长大了的样子，然而再有明落的消息，他却自杀了。
    他确定这是进入这个荒秋以来最坏的消息，人没了，化成灰，永久的荒芜。
    “妈，明落，学习比我要好太多，他念得不仅是重点中学，他还是奥赛班的重点学生”邵冶脸色灰白眼神呆滞颤抖的身体发出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癫狂。
    “是啊，太可惜了，他今年也是高三，如果不是……明年考上名牌大学，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偏偏……”
    “妈，你告诉我，明落他到底是怎么了”邵冶精神失常般抓着他母亲的手痛哭欲绝。
    “上周的时候休假，他趁他父母不在家，偷偷喝了农药，一种无法救治剧毒，等到他的邻居发现，送到医院，医生们已经回天乏力了”
    “他爸爸这些天整天呆在学校里，却没有什么结果”
    “他怎么能这么傻呢，一个学生有什么能过不去的槛呢，一定要走此绝路”
    邵冶悲痛中陷入思潮，像是卷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他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明落自杀了呢？高三了，学习压力大？还是失恋？以前的时候看报纸看电视总是能看到这样的原因，明落是个内向的人，失恋！理由有些牵强了，学习压力大？也许是！重点中学向来是学生为成绩上争个你死我活的地方，这种优等学生总是被各种‘高处不胜寒’经常折磨的死去活来，可是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模拟考试失利了，对高考对自己失去信心了，还是他有心理障碍，不过这些都是猜测，不过他想起自己的遭遇诸多事情如果是放在明落身上会如何，或许能够他死上几百次的。
    邵冶扶着自己的母亲回到客厅，他母亲坐在沙发上感情不能静止不住的抽噎。
    “前几天的时候，我和你姨妈去明落家看望他的父母，他奶奶一直在打点滴，她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明落的爸爸妈妈哭昏厥过去很多次，每次醒来明落的妈妈都紧紧的抓着我的手不放开‘姨呀，我和明落的爸爸就明落这么一个儿子，他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挣再多的钱有什么用，再给谁花啊！我和明落的爸爸再也不用那么拼命了，一会我就把家里的诊所烧了，没有用了，没有用了……”
    这一场来得太突然的生死离别，十七岁少年和父母之间，人世间最悲痛残忍的事不过如此，当今社会，突然丧子对于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无疑是灭顶之灾，它可以使一个向上的家庭一蹶不振，然而中年丧子之痛这一条深深的伤疤永远的刻在了他们的最心底，这一生这一世都无法忘记抹掉，在未来长达数年数十年的伤痛会同明落的父母百年之后才能随他们一起埋藏在那七尺黄土之下，它终究会会终结，可是痛得是整个过程。
    生命只有一次，岂能儿戏，或许这个时候，明落已经在九泉之下后悔了，不管怎么说，他的做法都太草率了，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就这样草草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太不应该了，太不值了，他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离开了，他这样做带走了他怎样的难言之隐，又给现在的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不管从何说起，他太自私了。
    邵冶把自己关回自己的那间卧室，在属于他自己的世界里，那张床上，辗转反侧，他无法想象明落怎么那么傻，学习不好了，放弃有如何，不见得以后会过得比任何人差，也许是明落后来开朗了交了女朋友，然后失恋了，男孩子怎么可以在一棵树上吊死，大丈夫何患无妻，对于这个溘然离世的朋友过多的猜测不好，邵冶想去看看明落的父母，一个孩子去了又能说些什么，明落的父母看到活蹦乱跳的他岂不是更伤心，再说小孩子去安慰成年人不但起不到作用的，只会更深的触碰他们内心最深的伤痛，新的伤或许不是最疼的，再一次撕裂，万念俱灰，他打消了自己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