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用心如日月

将近傍晚时，黄珠子来给紫藤捎话，说胤禛在御花园里的凉亭。紫藤苦笑了下，他还真是会挑地方，那个凉亭对她和他来说，的确意义深远。
    紫藤并没有过多收拾自己，只是提了个八角宫灯。来到凉亭的时候，天已快黑了，胤禛还没有来。这个凉亭位置极好，若当时自己不被那太监一惊，恐怕还发现不了这么隐蔽又有情趣的地方。上一次来的时候，好像还是一年前，敏妃祭日的那天晚上。光阴流转，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
    夏末的花开的还是很好的，可紫藤无心赏花，满心满脑都是他迎娶年慧莹的画面。他一袭红袍，年慧莹也一身红衣，他牵着她手中的红绸，在礼官的“三拜”声中，笑意盈盈地抱着她进洞房。他也会那么温柔地吻她吗？会小心翼翼如获至宝似的为她轻解罗带吗？
    终风且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中心是悼。莫往莫来，悠悠我思。寤言不寐，愿言则嚏。莫往莫来，悠悠我思，寤言不寐，愿言则怀……
    “在你眼里，难道我就是个负心汉吗？”
    紫藤停住了歌声，转过身去看，胤禛一脸疲倦地负手立在她身后。
    他上前两步，心疼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珠。“你可曾忘了我说的话？现在再加一句，‘无我恶兮，不蓵故也’。”
    紫藤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胤禛被她看得发毛，不由骇笑：“怎么了，难不成几天不见，傻了？”
    紫藤朝他胸前挥了一拳：“你才傻了。”
    胤禛这才舒心笑了起来，单手揽住她说：“自我知道皇阿玛要给我赐婚后，做什么都没心思了，我去找额娘求过情，在景仁宫外跪了一中午，看是否可有转圜的余地，可额娘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紫藤这才明白刚才见他时怎会那么疲惫，她仰起头，单手攀上他的脸，嘴唇颤抖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胤禛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会再去求皇阿玛，定把这件婚事压下来。”
    紫藤抽回了手，安静地待在他怀里，胤禛以为她是对自己有信心，便不再说话。良久，紫藤嗫嚅着说：“四爷，你娶了她吧。”
    胤禛身子一僵，怒喝：“你胡说什么？我不会娶她的，要娶也是你。”
    胤禛见怀里的人没有一丝反应，渐渐平息，随即笑言：“不过我也是因祸得福了。”
    “因祸得福？”
    胤禛低下头，眼中划过一丝狡黠：“如果不是这次皇阿玛要赐婚，我还不知道你心里这么在乎我，早些时候南巡回来，你那可是欲擒故纵？”
    本来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紫藤还有些不好意思，可一听后半句，登时来了气，一把推开他：“那我就‘纵’给你看。”
    眼光流转，无限娇倩。
    胤禛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原先靠在他怀里时，鬓边有几缕发丝垂下，此时天已黑尽，皎月如盘，借着八角宫灯透出的昏黄暗淡的光，半清晰间，只觉得眼前的女子无限娇媚。
    紫藤慌乱地别过头，掩去一脸羞涩，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将她的紧张毫不保留地告诉了他：“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早先德妃娘娘就想让皇上赐婚，但她拒绝了。如今皇上赐婚了，想来定不是德妃娘娘的主意。不如你跟皇上求个恩典，让她先去你府里做丫头，这样一来可以拖延时间；二来是在你府里，到时候寻个错处把她打发了也非难事。”
    胤禛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心惊：“藤儿，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胤禛便将南巡前去看望慧莹时的情况一并告诉紫藤，本以为她会痛彻心扉，但她的冷静远远超过当时的胤禛。
    “其实我也猜到了，当时送来的条子上字迹就是慧莹的，只不过我当时没有细想。而且碧荷喜欢九阿哥，这个我也是前段日子才想明白的。”
    她看胤禛一脸不解，就继续说：“当时我跟碧荷还在同一间屋子，大概就是年前，有一日下着大雪，她从外头回来我就觉着古怪，回来还跟我说什么‘雪中送炭’，我一直没明白。后来我在你府中住了一晚后，早上回宫的时候在路上碰见九爷和慧莹，当时我看见了九爷腰上的荷包，正是碧荷亲手绣的。”
    说到这，紫藤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两个女人争一个男人，本跟我没什么关系，可偏偏要把我拉进去。”
    胤禛若有所思，半晌才说：“既然如你所言，年慧莹一颗心都在老九身上，为何要嫁给我？”
    紫藤欲言又止，聪明如胤禛，他们又是从小在争权夺利的环境中耳濡目染地长大，年慧莹的那点心思怎能逃过他的眼？她终究是把那些话全憋了回去，不是因为不愿意告诉他，而是他明明知道原因，却还要故作不知地来问她。
    “我也不知道，自打进宫，我一直觉得和慧莹越来越远，她有时候好的让我觉得她还是我姐姐，但有时候又陌生得让我都不认识。”
    紫藤的话半真半假，感觉是真，可说不知道就是假。
    胤禛似乎无心去纠结紫藤的话，只是淡淡一笑，上前握住她的手：“好了，不管这些，你的建议我会考虑，反正短时间内我不会娶她。”
    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他的话就变了。
    短时间内不会娶她，可终究会娶的不是吗？年慧莹身后有一个任封疆大吏的父亲，有两个人中之龙的哥哥，这样的老丈人家，他怎可能放手，更不会把这个女人让给跟他对立的九爷。
    紫藤突然有一种想抽自己的冲动，如果不是自己嘴贱，说了一大堆，也许他压根不会想到娶年慧莹。
    是的，也许不会。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多么美好的誓言，多么动听的誓言！越女以此歌来表达对鄂君子皙的爱恋之情，可据传子皙得到越女后，只是一时新鲜。很快，越女也成了后宫众多被遗忘的女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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