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不好惹

第12章


    「姐姐,既然你猜出了我的身份,我就把名字也告诉你吧,」那少女又开口道:「我叫杜若,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都喜欢叫我‘若若’,还有我姥姥——」
    她忽然噘起了小嘴儿,「可是我姥姥早年咬豆子时嗑掉了几颗牙齿,一讲话就漏风,我的小名儿从她嘴里吐出来就成了‘肉肉’,还成天喜欢肉肉肉肉……的,难听得我老是一见到她就赶紧捂耳朵。」
    四月有些忍俊不禁,肉肉?
    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她怎么忍心也去恨她呢?
    「好姐姐,我可要走了。」杜若忽然看看窗外的天色,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我把自己难听的小名儿都告诉你了,我们就已经成了好朋友哦——」她朝四月伸出小指,小脸上铺满了期待。
    「嗯,我们是好朋友。」四月的心中溢满了感动,一时痛快地答道。
    杜若孩子气地跟她勾勾小指头,笑容越发灿烂,「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赖!」她认真地一字一顿说着,恍若完成了一个郑重的誓言。
    随即,她欣喜地冲四月摆摆小手,「四月姐姐,我有空再来找你玩。」
    然后,鹅黄色的娇俏小身影飞快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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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厅。
    「……你确定?」厅正首端坐着一位身着蓝色蜀锦的中年男子,眉目俊朗,颔下微须,年约四旬左右,此人便是冷鹤山庄的庄主,杜漠。
    「老奴看得仔仔细细,绝不会错。」杜总管垂手立在边上,毕恭毕敬地答道。
    杜庄主沉思良久,忽然层层笑道:「既然如此,,小儿女的情事我们做长辈的也不好横加干涉,就由他们去吧!难得仲儿对那小姑娘青睐有加,倘若结成正果,也是他们的造化。」
    「庄王不需要老奴时时跑跑腿,帮着二少爷谋划谋划?」杜总管伸长了脖子,一脸的兴致勃勃。
    孰料杜庄主豪迈地一挥手,「唉,算了吧,你也一把年纪了,就别跟着瞎掺合。」
    可怜的杜总管当场吃瘪,小声地在心里嘀咕:老奴今年也不过六十有三,吃饭饭香,喝水水甜,跑起来更是身轻如燕,这有啥呀?再说,跟人家彭祖大仙比起来,他根本就只是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孩嘛!
    杜庄主却不再理会好事又忠心耿耿的老家仆的垂头丧气,自顾思量起明年开春的武林大会了。
    这时只听一阵裙裾的移动声,从内堂转出来一个妇人,一身华美的衣衫,脂粉薄施,珠翠满头,虽人至中年,眉目间仍是清丽雅致,堪比少女。
    妇人一见到杜总管就急切地问:「总管,我听说仲儿把那块玉牌戴在了庄内一个小丫头的脖颈之上?」
    「是,老奴可以确保此事千真万确。」
    「哟,那块玉牌可是我们杜家的传家宝物呢。冬暖夏凉,又可辟邪、解百毒……
    对了,」杜夫人忽然两眼发亮,「那小丫头姓啥名谁?爹娘有何来头?目前在我们府中做些什么差事?又有何过人之处呢?」
    她「劈里啪啦」一串追问,把杜庄主和杜总管都吓了一跳。
    「夫人——」杜庄主微微皱起眉头。
    杜夫人此刻却顾不上理睬自家相公,自顾兴致勃勃地催促道;「总管,你快说!」
    「是。」狡猾的杜总管暗喜,又有人愿意听他讲了耶!
    「咳咳,」杜总管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回夫人的话,那小丫头名叫四月,爹娘早亡,至于她双亲在生前有何作为……老奴还需再去打探清楚。她目前在厨房里帮着干些轻便的活,是……老奴的安排。」
    他停顿了一下,「说起她的过人之处么——」声音陡然扬高,「四月姑娘生得极美,面目便如春花初绽,便、便是跟夫人相比,也是不分轩轾啊!」
    这个老滑头!
    明抑实扬的说法果然逗得庄主夫人笑得更艳。
    「总管真是说笑了,」已生下三个孩子,仍清美如昔的人不自觉地轻抚上自己的面颊,「我已经老啦,如何能跟青春年少的女孩子相提并论?」
    「哪里!」脸皮厚到足以当盾牌的杜总管摇头晃脑,「夫人生若朝霞浮世,便是再过二、三十年,也一样明媚鲜妍,丝毫不逊色于荳蔻少女!」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据说这世上最爱听好话的,除了臭屁自大的江湖大侠、财主老爷,便是漂亮出众的女人。
    越漂亮的,越喜欢。
    「哎哟,那可真是多谢你啦!」杜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再次印证了这一点。
    「咳咳——」杜庄主治冷地轻咳一声,终于忍不住了。
    老马屁精杜总管见风转舵,「哧溜」一下窜过去,「庄主有何吩咐?」
    「闭嘴!」杜庄主不悦地瞅他一眼。
    老奴又做错了什么?可怜的老家人差点眼泪汪汪。
    「把耳朵凑过来。」
    狐疑的杜总管扭扭捏捏,「不知庄主要哪一只?」
    他的话换来大当家的不悦之意更甚,「干什么,我又不炒来吃,哪一只不都一样!」杜总管乖乖把老皱又干瘪的耳朵凑过去,只听庄主大人咬牙切齿地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你、他、妈的干嘛抢老子的饭碗!」
    
    第六章
    
    又是一个清冷静谧的夜。
    冷露无声。
    一阵夜风透窗吹过,带来丝丝甜香,还有草虫的呜叫声,床榻上的娇人儿却正陷入昏沉、折磨人的梦境里,一幕连着一幕,冷艳凄迷,层层叠叠的回忆夹带着无穷无尽的伤心,已快将她淹没……
    一道雪亮的闪电直劈天际,带着隆隆雷声。
    娇怯的小身子瑟缩着,直缩进温暖宽厚的怀里,「爹爹,我怕……月儿害怕……娘呢?月儿要娘……」
    「月儿,你的娘亲一个人在地下寂寞得很,爹爹顾不上你啦,爹爹要下去陪她「小小的人儿哭求,「爹爹不要丢下月儿……月儿也要一起去!」
    「小傻瓜,不可以,你还那么小,还有很多路要走,怎么可以进去?」
    柔荑不自觉地在枕畔紧握,纠结的心尚未来得及平复,梦境已陡然转入惊魂可怖的一幕。
    一条血线,慢慢地从嘴角垂滑下来,然后,「砰」的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血线、瞪凸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狰狞眼神……
    慢慢地垂滑下来……
    一再地重复不休——
    啊!求求你们,不要再出现了!她在梦里害怕地大叫,哭泣着委顿于地。
    然后是那一道雪白的身影、冰冻的眼神。
    「触犯了我禁忌的人,只有去阎王那里报到一条路。」
    只一眼,她的心就几乎被冻结住了。
    不!她不要这样残忍的答案!
    「求求你,你不要杀死无疾哥……他很快就要成为我的丈夫了呀……」
    她随即被嫌恶地推开。
    「这我管不着。」
    「我姓杜,单名一个仲字,你若是想报仇,尽管来找我。」
    「我姓杜,你若是想报仇,尽管来找我。」
    「尽管来找我。」
    「尽管来找我。
    如剧毒蛇涎般的语句一再地翻转耳畔,缠绕不休,梦境中、梦境外,如花娇靥上的痛楚如出一辙。
    四月身上传来阵阵隐隐的刺痛,星星点点,如火烤炙……
    为什么她浑身没有气力?
    钮扣!是他在解她衣衫上的钮扣,一颗一颗,而她除了惊恐,竟无力反抗。
    啊!他竟俯下身来……
    不要,求求你……她在心里哭求。
    无助的娇躯僵直,骇然地屏住气息,贝齿轻咬,却阻止不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终于,连最后遮羞的抹胸也离她而去……
    「你掉在灌木丛里,那些火藤上的刺有毒。」依然是那冰冷淡漠的声音。
    娇靥迷茫了。
    火藤?毒?
    奇异的甜香……丝丝缕缕,在空气中弥漫散开。
    为什么体内会有一股清凉感?
    他离开了,冰冷的身影须臾不曾回首。
    为什么他能走得那样远?已到了天边吗?那白茫茫的一片……
    嘤咛一声,迷蒙的双眸缓缓睁开,收纳满室的幽暗,一阵夜风吹过,庭院中宪牢抖动的草木投影在窗纸上,摇曳出一种凄美清冷的意境。四月不敢置信地闭了闭眼,方才那一切,原来都是梦吗?
    片刻之后,螓首再度昏昏沉沉,星眸微启,仿佛看见有一抹,雪白的身影缓缓向自己走近。也是梦吧,睡意朦胧的人儿淡淡地想,任凭那身影走近,娇躯竟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
    直至温热的气息喷在粉颊上,四月才陡然醒转。
    不,这不是梦!
    「二少爷!」四月惊惶失措地唤出。
    雪白的身影一怔,「你醒了。」旋即从床边站起身,缓缓踱向窗边,负手而立。
    房内一时变得沉寂。
    杜仲忽然回首,迟疑地道:「我……送你的那块玉牌……你可有好好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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