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云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临别
    过了好久，眼见得天都要黑了。刘舒媛才姗姗来迟，步履匆匆却眉飞色舞。
    泽芸看的疑惑，正待开口，刘舒媛却主动挽了她的胳膊，佯作平静道，“芸儿，我的壁挂果然大受好评！你功不可没！”
    泽芸狐疑的看着刘舒媛，看她一副狂喜难耐的姿态，怕不止如此吧？不少字何况，为什么耽搁到这么晚？
    “舒媛姐姐——”
    刘舒媛微微颔首，牵着泽芸走下亭子，“天都黑了，咱们边走边说。”
    走下亭子，离开庭院，又穿过一条蜿蜒曲折的花径。天色昏暗，暮色下的两人却是神情恬淡，悠然漫步。
    “芸儿，那幅壁挂——”
    “嗯？”
    “被先生留下了，说是以后要当做书院的作品展示出去。”
    泽芸讶异的睁大眼睛，怪道刘舒媛被留的这么晚，原来是因为这个事么？其实这么些年来。书院里头也不乏好的作业，可从来都是在考察之后便还给学生的。而刘舒媛的作品能够被留用，实在是破天荒头一遭，难怪她高兴成这样。
    “恭喜舒媛姐姐了！这可真是桩大喜事！”
    泽芸笑得眉眼弯弯，是真心实意的欢喜。刘舒媛越发握紧了她的手，眼里满满的是欣慰感激。
    “这事儿我并没告诉别人，只跟你说。”
    泽芸眨眨眼，不说话，刘舒媛便笑着点点她的额头，“我呀，不想临去了还被人说闲话！”
    泽芸嘟起嘴，“这有什么闲话好说的，那副壁挂确实好嘛，不然让她们自己试试？”
    刘舒媛于是睨了她一眼，“哟，小丫头，你虽然聪明，可姐姐我也不笨呀？我才不做出头鸟！”顿了顿，她故意拖长了语气，“不过我倒也小瞧了你，以往虽知道你是有意藏拙，却着实没想到原来你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泽芸听出刘舒媛话里些微带酸的语气，忙不迭解释道，“舒媛姐姐，你可别学她们，尽误会我！”
    刘舒媛盯着她看了半晌，末了叹口气。“我能误会什么呢？这里我也只跟你要好些罢了。”
    泽芸咬着唇，心里仍有些惴惴，刘舒媛于是摸摸她的头发，“傻姑娘，就凭你一声舒媛姐姐，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你了？”
    见刘舒媛的表情的确不像是生气或失望的模样，泽芸才略略放下心来，却有些后悔之前没跟刘舒媛再亲近一些。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她上辈子就深以为是的真理。这一世父慈母爱，她生活平淡却幸福，可也只敢在父母面前做*娇的乖顺女儿，跟旁人相处时，多少都掩了些本性。
    多年来，刘舒媛一直与她同处一室，按理什么事都是瞒不过她的，自己也没想过要瞒什么，可却仍是不自觉的在她面前也收敛了锋芒，所以才有刘舒媛今日一叹。
    想到平素刘舒媛待她的好，泽芸不由暗怪自己太过小心眼。人家以十分心待她，她却只回报了七分，怎么说都是说不过去的。还说古人奸猾。又哪里有她这样骨子里就透出疏离无情的呢？
    因为负疚，接下去一路上泽芸都没再说话，刘舒媛也没说什么，只是松了她的手，两人慢慢回了宿舍。
    进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都还没吃饭，听着自己肚子咕咕直叫，泽芸终于忍不住抬头道，“那个晚饭——”不想刘舒媛这时候也同时开口道，“晚饭——”
    扑哧！两人相对而笑，前嫌尽消。
    “都这么晚了，只怕饭堂也已经关门了。”刘舒媛说着有些歉意，“都怪我留的太晚了，还连累你。”
    泽芸连忙摇头，“之前我是真的没什么胃口。”哎，要是在现代，这个时间还早呢，去超市便利店，随便泡面饼干什么的，都足够填饱肚子。“不过若是在家里，倒也不愁没东西吃了。”
    想到这泽芸忍不住一阵抱怨，“书院规矩未免也太大了，说什么过了饭时就概不伺候，万一谁要是有个什么事儿耽搁了，难道便要一直饿着吗？”不跳字。
    刘舒媛笑了一会儿，猛然一拍额头，“我倒忘记了，似乎还有盒点心！”
    泽芸狐疑的看着刘舒媛。什么点心，她怎么不知道？莫不是上次休沐回家时带来的？这么热的天，也早该坏了吧？不少字
    果不其然，待刘舒媛翻箱倒柜，辛辛苦苦将点心拿出来一看，好好的点心早就烂的不成样子了。泽芸捏着鼻子连连嚷嚷着“赶紧扔掉”！
    静下来时，两个人都闹出了一身汗，衣服黏黏的贴在身上，又闷又热。
    “怎么办，还是好饿。”
    泽芸可怜巴巴捂着肚子，楚楚可怜的看着刘舒媛，刘舒媛一脸慨然的伸出右胳膊，“喏，给你咬一口！”
    泽芸果真一把抓住刘舒媛的胳膊，作势要咬，吓得刘舒媛花容失色，急急将胳膊收了回来，气道，“你还真咬啊？！”
    泽芸嘻嘻笑道，“原来舒媛姐姐也不是真心让我咬么？”
    刘舒媛恨恨瞪了她一眼，整整衣裳，“罢了，我去找嬷嬷吧。若当真饿坏了我们，谅她们也担不起责任！”
    ……
    刘舒媛的努力并非没有结果，不一会儿，她便拿了四个鸡蛋回来，与泽芸一人两个的分食了。
    就着白水吃完了手中两个白煮蛋，泽芸缓缓抚着胸口，努力下咽，方才想起询问鸡蛋的来源。
    “哪儿来的？不就是嬷嬷手里抢来的么！”
    刘舒媛吃的慢，这时候才开始慢悠悠的剥第二个鸡蛋壳，“进去的时候，嬷嬷们正在用餐呢。呵呵。她们倒是吃的晚。我直接将来意一说，她们便乖乖将鸡蛋交予我了。”
    泽芸打了个饱嗝，继续抚着心口，“就没说别的什么？”
    “没了。”刘舒媛说着将剥好的鸡蛋凑到嘴边，开始慢条斯理的一口一口吃，看的一旁的泽芸好不眼红。
    “也是，既是你去，嬷嬷自然不敢怎样。”
    泽芸说的酸溜溜的，刘舒媛只作没听见，慢吞吞吃完了手中鸡蛋，方才招呼泽芸一起打水洗澡。
    夜渐渐深了，凉风乍起，温度骤降，洗完澡换完干净衣裳的泽芸，默默坐在门槛上，感受着凉风一阵阵的刮过，只觉得通体舒畅。
    “想什么呢，还不睡？”
    身后刘舒媛轻轻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往旁边挪挪，然后自己也坐下了。
    “外面挺凉快的，屋里就有些闷热了。我还不想睡。”
    寥寥数语，听不出什么情绪，刘舒媛也意外的沉默了。只是并肩与泽芸一块儿坐着，两人遥看远方，其实看见的也不过是一方庭院中那棵参天大树。
    半晌，泽芸才闷闷道，“舒媛姐姐，那你明日，真的就走了吗？”不跳字。
    刘舒媛嘴角微微扬起，转过头轻轻捏着泽芸的脸，“小妮子，原来是在想这事儿呢？怪不得这样闷闷不乐的。”
    泽芸不说话，只一双晶亮的眸子，怔怔地盯着刘舒媛，璀璨的仿佛黑夜里的星辰，灼灼其华。
    “咱们不是早说好了吗？我走以后，你每逢休沐。还是可以来找我呀。”
    “那得多久才轮到一次——”泽芸不满的小声嘀咕。
    刘舒媛失笑，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解了，“芸儿，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
    轻轻浅浅的叹息，回响在泽芸耳畔，她似是突然清醒过来般，倏地起身，难掩倦色，“舒媛姐姐，是我不懂事了。你别担心，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刘舒媛只是淡淡的笑，眼里有洞悉一切的悲悯，泽芸竟有些不敢直视，急急折身回屋，“不早了，咱们还是睡吧。”
    是夜，泽芸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次日下午，刘舒媛才开始打点行囊，贴身丫鬟也只在这一日获准进入。
    留香，当初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鬟如今也大了，见到泽芸态度也很好，笑眯眯的福身问安。
    “泽芸小姐，又见到你了。”
    泽芸也笑得开怀，她去过刘舒媛府里多次，自然也没少见留香，她们的关系虽然说不怎么亲近，可熟悉下来，对彼此都颇有好感。
    “留香姐姐，你可比我上次见着时又美了几分，莫不是有情哥哥了？”
    留香臊的脸色通红，嗔怪地撇了一眼刘舒媛，“一定又是小姐跟你说的。真是的，哪里有做小姐的样子！”
    刘舒媛不说话，倒是泽芸主动替她解释，“可别误会了舒媛姐姐，她才不屑编排这些呢。”她说着得意的扬起下巴，“你当本小姐的眼睛是瞎的么？上次那个什么书凌小哥，一见你就乐，还不慎撞到了大树——”
    留香焦急的扑上来捂住泽芸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好了好了，泽芸小姐，都是我的不对，我可求求您，别再说了行么？”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好歹——”泽芸正待往下说，却瞥见一边刘舒媛落落寡欢的神情，声音不由低了下去，“你若是不喜欢，晚点也没什么的。”
    “啊？！”
    留香莫名，待注意到旁边小姐的神情时，也讷讷的住了嘴。
    刘舒媛却笑了起来，“行了，想说什么便说吧，怎么在我面前倒拘礼起来了？”
    泽芸和留香却都没再说什么，默默的帮着刘舒媛打点行李。刘舒媛只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书本，其余东西都留给了泽芸。
    “别走了人还带走了东西，屋子里空荡荡的，平白叫人难受。”
    泽芸眼睛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多么善解人意的刘舒媛，书架上那么些摆设，竟都留给了她。还有那架琴，那副棋……想起以往二人相处的时光，竟觉得是这样短暂。
    “芸儿，我都收拾好了。”
    泽芸闷闷点头，垂首不语，刘舒媛察觉不对，轻轻挑起她下巴，才看见一张泪脸，她怔怔的，好半晌才叹道，“芸儿，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我终须一别。”
    泽芸唯一的反应，只是紧紧投入她怀中，死死抱住她的腰，好半天都不肯撒手。
    一向乐观开朗的留香见了，竟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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