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 请自备嫁妆

小时候，妈妈抱着她坐在院子里的白色秋千架上，告诉她，“寻觅，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意思，就像妈妈在万千人海中遇到了爸爸一样。”
    她，似懂非懂。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趁学校宿管阿姨不注意，溜回家里，想给爸爸妈妈一个惊喜，她也曾想着，或许她会收到来自爸爸妈妈的惊喜。
    是的，她收到了，一份天大的惊喜。
    “你如果不愿再为寻家生个男孩，就立刻和子轩离婚！”
    “妈，我们是不会离婚的，我跟子轩并没有再添孩子的打算，我们有小觅一个就够了。”
    “那就让子轩外面去找女人吧。”
    “大哥二哥的孩子都是男孩，您为何还一定要我们再生？”
    “只有子轩是我的亲生儿子！他们都不是！这个理由够不够！哼，但是他们也不能忘了，我才是寻家明媒正娶八人大轿抬进来的！这个家做主的人还是我！我百年之后，必须让子轩的儿子坐上寻氏集团当家人的位子！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丈夫考量不是吗？寻觅终究只是女孩，迟早会成为别人家的，我不想为他人做嫁妆！”
    拐杖用力敲击地板，咚咚直响。
    “妈……我知道了。”
    父母的房间门是掩上的，妈妈为人子女百善孝为先的观念，早已被奶奶牢牢的握在了手掌心，有效的利用。
    她很想立刻冲进房间，大声的指责奶奶，凭什么妈妈要沦为你争权夺利的工具！凭什么女人就不如男人！你也是女人！
    她只是捏紧拳头，又无力的松开。妈妈，你这又是何苦……
    半年后，年近40的妈妈怀孕了，可是全家上下却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氛围。爸爸自然是喜悦的，对妈妈更是呵护备至，奶奶尤为高兴，迫不及待去找相熟的医生。
    寻觅看着强颜欢笑和不断来探望的亲戚客套应对的妈妈，看着母亲苍白纤细的胳膊挽着她，仿佛女儿是全部的力量来源，支撑着她。
    怀孕刚满三个月，奶奶找来的医生便为妈妈做了胎儿性别鉴定。
    “恭喜你，又是一件小棉袄。”医生说得很婉转，所表达的意思很清楚。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伯父二伯父统统到场了，忙着给妈妈道喜，喜笑颜开，一扫阴霾。
    爸爸傻傻的抱着妈妈，说着，“女儿好女儿好，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个家了。”
    妈妈在怀孕后第一次发自心底的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家了，解开这副枷锁了。
    “打掉！”无情的话语，倾泻而下的冷水，犹如刺骨的冬天。
    “妈！”爸爸大吼一声，双眼通红，“你说过，如果是男孩就留下，女孩就走！现在我老婆怀的是女儿，我们可以走了！可以去过属于我们的生活了！我们，遂了您的心！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搀扶着自己相守相爱二十年的妻子，望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老妇人，她刚刚想杀了自己的亲孙女！
    “子轩，小觅，我们走。”
    这次妈妈不再示弱，她不想再被道德束缚自己的一生，挽着丈夫和女儿，她的世界有他们就够了。
    泪，无声无息落下。寻觅的心，被幸福填满。
    “寻子轩，你今天若是敢跨出这个家门，就永永远远都不要回来了！”
    拐杖直指敞开的寻家大门。
    “妈，对不起。”生他养他辛苦栽培他长大成材的母亲已是耄耋之年，深深一眼，满怀歉意，寻子轩带着妻子女儿跨出了家的禁锢。
    谁都不会想到，也不敢去想，寻子轩真的永永远远的走了，离开了。
    怀孕八个月，妈妈做家务时大出血，向邻居求救。爸爸接到电话从公司赶去医院的路上，超速行驶，躲避不及撞上迎面开来的一辆超载货车。
    寻觅接到邻居的电话也正从学校赶往医院的途中，那天，她的心跳得很快。
    赶到医院后，抢救室的灯已经熄灭。医生残忍的告诉她，他们已经尽力了。
    她，手足无措。爸爸，爸爸呢……
    瘫坐在冰凉的抢救室门口，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告诉爸爸这个噩耗。
    “寻小姐？”一个着警察制服的男人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跟前。
    她，眼里一片茫然，只会机械的点头。
    “寻子轩是你的？”警察有些踌躇，他刚知道这个刚失去母亲的女孩……
    “我爸爸。”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却在听见寻子轩三个字时，带着一丝期待。
    “我很抱歉。”
    女孩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他。
    “……您的父亲寻子轩十五分钟前因一场交通意外……过世了。”
    没有预想中的哭喊、吵闹，没有痛失家人时，一个年轻女孩应有的反应。她只是反复重复着他的话，一遍、两遍、三遍……
    他明白，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哀恸。
    他，于心不忍，“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听见他的话，女孩僵硬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应该做什么？”无悲无喜，只余眉宇间挥散不开的凄凉，和一种无名的坚强。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伫立在父母和妹妹的墓碑前，她的神情温柔，回忆过往，一点一滴清晰得就像昨天。
    满地黄花堆积。
    可是，从此往后，除了继续坚强的活着，没有办法。
    “小觅，你不会是一个人，你还有我。”莫晓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搂住好友的肩膀，多想让她依靠。
    “谢谢你，晓晴。”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