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过留生

33 33 元初


“王后,我们在秦国边境发现了嬴驷公子。”
    终于,在我打听消息九个月后,观言和庆余带来了好消息。
    “他过的怎么样?有二哥的人暗中保护吗?”
    “没有。”观言从怀中拿出一条布带,“公子全靠着自己的双手生活,穿的也全部是这些粗布麻衣。”
    离开秦国的前一夜,我曾试探二哥要接嬴驷回来。二哥说那孩子,就该历练历练,如若不是他闯下的祸端,大哥也不会被牵连致劓鼻。
    我知道接嬴驷回来的日子还没有到。
    “派人暗中守护他。”我对观言和庆余吩咐。
    “是。”
    “王后,喜事,大喜事啊!”观言和庆余刚走,迎新过来与我通报,非暖刚刚诞下一名男婴。
    我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赶快带我去看看。”
    有新生命降生总是值得庆祝的。
    看着初为人母的非暖脸上的喜色,我不禁为她开心起来。
    “王后,为我的孩子取一个名字吧!”
    “这是你和大哥的孩子。”我抱着刚出生的他,眉眼间好像看到了大哥的武将之气,“好,就叫元初吧!嬴元初。”
    我希望,我们都保留最原本的初心。只是,命运作弄,我们不得不改变。
    但愿将来的他们,都能够保留最原本的初心。
    “谢谢王后。”
    非暖在宫外,我毕竟不能久待。
    “非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临行前,我仍是不舍。
    迎新催促,马上宫门就要关了。
    我这才和迎新一起坐上马车离开。
    “王后,我们打听到了秦开的下落。”刚回去,就有人来报。
    最近真不知撞上了什么好运,我真该庆幸。
    “他过的怎么样?”我心一揪,嬴驷是被流放,可秦开是人质,他们的命运本就是本质的不同。
    “很受东胡的重用,奴才斗胆请命,趁现在他羽翼未丰满之前杀了他。”
    我知道,这是最好的提议。秋棠的仇,秦开肯定会与我报。
    只是时候的早晚。
    若是秦开死在了东胡,对燕国也是莫大的利益。毕竟,他是燕国的人质。这样,理亏的是东胡。
    可当初毕竟是我做错了。
    我欠秋棠一个承诺,更欠我自己良心的一个交待。
    我总希望,我还是最初的那个自己。
    我不再是燕国王后嬴浅攸,而是在那年那段山路上秦开遇到的嬴浅攸。
    “遥,娘走了,只有二哥一人,我不放心,我想回去看下二哥。”我对姬遥撒谎了。
    我知道,他不会让我冒险去看秦开,而我,只想得到心灵上的救赎。
    我想,在这点上,我与我恨的凉辰一样。为了自己的立场牺牲别人,却又饱受自己良心的谴责。
    东胡与各国鲜少有贸易上的交流,因是游牧民族,我便混做贩卖马匹的商人,只让迎新、观言和庆余跟着。
    到达东胡乌桓部落时,已是草原上的冬季。
    与我交谈的是当地叫做吐浑的商人。
    “怎么样?这些可都是上好的马匹,莫不说平时骑马使用,就算是当作战马,我敢保证,我这些马匹也能够当得起。”他一口一个冷气,鼻子微红,搓着手与我推销着他那几匹精壮的马匹。
    我略微让观言检查下马的成色,观言围着马绕了几圈,用眼神告诉我这些马匹的确是良驹。
    虽说贩卖马匹是我身份的掩护,但若真遇到好的良驹,我也愿意带回燕国。
    “看你这些也是良驹,你开个价吧!”
    吐浑听到我的话,两眼冒星光,伸出五个手指,又晃了晃。
    以物换物的价格,区区五匹马,就算再是良驹,也不值五十件貂皮的价格。
    我怔了一下,与观言递了个眼色。这商人要价太狠,就算杀价也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撤退!是我心中唯一的想法。
    只是,观言的眼神告诉我,我们现在的境况极其危险。
    其实,就算观言不语,我自身也能隐隐察觉到周围暗藏着强烈而又狠戾的杀气,那个叫做吐浑的商人,定是做了两手准备。
    若是我们不同意他的漫天要价,他会杀了我们,然后——劫财。
    自始至终,他目的只有一个,从我们身上,得到钱财。
    如今,这个男人,心中已经起了杀意,就算现在让观言奉上钱财,他未必就会让我们平安回去。
    “小姐,如果发生危险,我会竭力拖住他们,你一定要趁机逃跑。”迎新显然也与我一样感受到了周围浓烈的杀意,附耳对我小声说道。
    如今,我们四个人孤身处在乌桓部落,如果真的发生了危险,怕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全身而退。
    我心里隐隐感到不妙,表面仍是镇定的微微一笑,与他讨价还价起来,“既然我们都是商人,价钱也不能一口咬死。正所谓相遇即是缘分,现下今,风刮得肆无忌弹,刀子一样割在人脸生疼。何不去了酒家,温上一壶酒,我请客,那时候有酒有肉吃着,我们再慢慢商议价格,可好?”虽然不抱多大的希望,但仍是希望吐浑能够松下这一口,若是到了酒家,人多地杂,自有脱身的机会。
    暗地里,我还是做出动作,告诉观言和庆余,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要先抓了吐浑。
    人数上,他们显然胜出一筹,只是,不知吐浑在这群人中又充当了怎样的角色,真若是到了那个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赌上一把,赌他对于这群人很重要,这样,我们才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吐浑听我说完,并没有立即表态。
    他先是搓了搓冻红的双手,又对着手掌心哈了一口气,还猛的咳嗽了一声。
    我生怕这是什么暗语,装作四下里不经意的看看,实则是提防那些隐藏的人从暗处突然冲出来,观言听了我的指示,和庆余一起不动声色的将吐浑包抄起来,迎新则紧紧贴在我身旁,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危险一起,她定是竭尽心力只保我一个。
    吐浑好像并不着急回答,仍是搓着手,哈着气,突然,他一跺脚,说了一声,“妈的,这天真是冻的人发抖,既是女老板开口了,吐浑自是要做这个东家的,毕竟是在我们乌桓部落的土地上,怎么能让女老板破费。”
    我自知他最后一句话的含义。
    他是给了我们一个警告。
    就算逃到酒舍,只要他想杀我们,也依旧是......易如反掌。
    但,毕竟争取了逃走的时间。
    内心上我并不觉得失望。
    一行人在去酒舍路上,我特地和吐浑打听了哪里的酒舍最富盛名。
    “女老板你别说,不是我自吹,这其他东西我吐浑不敢说,但论起酒哪里好喝,整个乌桓,我吐浑若是居第二,还没有人敢居第一。这前面不远,就有一家你们汉人开的居酒仙,味道醇正,喝下一口那叫一个对味。”我笑了一笑,“那酒骄呢?我倒是觉得那里的酒正好可以驱一驱这体内的寒气。”
    “原来女老板去过酒骄?”吐浑的神色里明显掠过一丝异样,却仍是不忘介绍,“那可是我们乌桓数一数二的酒舍,每次去可都要提前好几天预约呢!”
    我用嘴吹了一下冻僵的双手,笑着说道:“不过是和那里老板有个照面,每次去也给了我照顾。这不,刚才还想依着我这薄面再去添上一个位置,既然吐浑老板介绍了居酒仙,我就一定要去尝一尝。”
    凭心而论,我是第一次到这东胡的乌桓,哪认识什么酒骄的老板。
    只不过路上听那些商人说什么“不去酒骄,白来乌桓”的话,若是和这声名在外的酒舍扯上一丝关系,吐浑毕竟会......收敛一些。
    而我们,则在他犹豫的空隙内想法设法的逃走。
    只是,这谎,却不能用太久。
    吐浑说的居酒仙虽是汉人开的酒舍,可我却不相信与吐浑扯上关系的酒舍会是安全的地方。
    嘴上虽是说着要去,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不去。
    吐浑听我认识酒骄的老板,哪里还肯再去居酒仙。忙对我说道:“既是女老板认识那大名鼎鼎的人,何不带着我一起去见识见识。小人不才,也不过只预约到过一次名额。”他对我的口气一下变了,心里在盘算,我若是认识酒骄的人,必不能得罪。如若他和我一起过去,我根本不认识什么酒骄的人,那他对我们落下的刀肯定也会毫不犹豫。
    我既然想搬出酒骄这层关系,也一定料想到他会怀疑,所以一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应答,“吐浑老板,这是在乌桓的土地上,哪有客不随主的道理,吐浑老板既是推荐了居酒仙,作为客人,我又怎么能只顺着自己的心意而拂了您的面子。您说,是不是?”
    他自贬身价,我也对他用敬语。
    他搞不清我的身份,也不敢轻易拒绝我,只支支吾吾说明天一定要带他去酒骄见识见识。
    我点头称是。
    最迟逃跑的期限是......今晚。
    “哎呦——”突然,身边传来迎新的惨叫,“对不起,我脚......崴了。”她眼里噙着豆大的泪珠,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吐浑本就对我们有所怀疑,刚听到迎新受伤,立刻就抡起手探过去,刚一触碰,迎新就痛的龇牙咧嘴,神态,绝非是佯装。
    “混账,可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庆余在宫中当差,这样的厉声厉色吐口而出。
    没想到吐浑还真被这句话吓住了,他抬起头,用着极其谄媚的神情说道:“女老板,我也是担心这姑娘的伤势,忘了你们汉人的规矩,看姑娘这腿也走不了远路,我们先就近找个酒舍坐下,我再请人为姑娘治伤。”
    这是我最终的目的,哪有不应的道理。
    只是我担心迎新啊!
    崴伤了脚,在逃跑的路途中简直是自寻死路。我知道,她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可是,我怎么会允许亲眼看着身边最亲近的人再次死去。
    纯里,因为我的弱小和无知而死去。
    秋棠,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若不是我一意孤行,恋着不该恋的二哥,又何至于让她进宫遭这一番罪孽。
    我会强大到......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我扶着迎新,一瘸一拐向最近的酒舍走去。
    从外头瞧去,蒙古包略微有些破败,打开以后,地方更是拥挤的不像话,整个酒舍里烟雾缭绕,呛得人直流泪。
    一片粉尘下,一个活泼俏丽的小姑娘从里面钻出来,看样子,她约莫十二三岁,扎着两根粗粗的亚麻色麻花辫子,深邃的眼眸里透着淡淡的蓝色,五官立体精致,一对可爱的唇瓣更是娇若朱红。
    “客人里面请。”
    她的笑是少数民族女子爽朗的笑,充满灵气。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却见身旁的吐浑浑身打着哆嗦,连滚带爬的边走边跑,“女老板,我们后会有期了。”
    我正纳闷,见那小姑娘伸手一把把我拉了进去,脸上透漏着干净的笑,“我叫那桑,你们的救命恩人,真亏你们能找到这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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