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树蝴蝶飞

高敏儿走后，云飞扬的父母也聊到了高敏儿。说实在的，他们对高敏儿不排斥，对高敏儿的印象不好也不坏，虽然他们对当时第一次见高敏儿也印象不深。现在，不是他们满不满意，而是高敏儿是否会为进这个家做好完全的准备。毕竟，云家的媳妇不好当。以他们这些年经历的事见过的人来看，高敏儿不是个眼高手低之人，也不是个势力促狭之徒，眼神清澈坚定，内心坚毅骄傲。但是，一旦嫁入云家，一切是天翻地覆。可能，首先要辞掉工作，专心在家照顾辅佐云飞扬，虽然多数女孩求之不得，但是心高气傲的高敏儿恐怕不肯做个专职太太的；其次，要有见地要会熟悉各种关系，与其他豪门望族搞好夫人餐会和斡旋；再次，要仔细应对不可出错，各种接洽都会影响商业往来；最后，随时为家族利益牺牲一切，云飞扬做不到或是不肯做的，云家的儿媳妇得能冲锋陷阵。
    本来，他们更中意左悠楠，比较而言左悠楠从小接受熏陶，见多识广，根基不错，家世也还可以，更能担当。可是，突然凭空冒出了高敏儿，一无根基，二无家世，三无魅力，四无影响力。说白了，就算是个影视明星，他们还要考虑一二的。可是，云飞扬偏偏相中了小门小户出身的高敏儿。棒打鸳鸯，他们不是不想或是不肯，可是，儿子云飞扬夹在中间，他们终归不忍心。说来，云飞扬也快三十岁了，从小做事倒是没出过差池。但是，以他们的了解，云飞扬也是恋高敏儿了七、八年了。如果能断，早就断了；如果肯断，早就断了。现在毕竟不是拆开小孩子早恋，那样简单了。还好，高敏儿没有富家女的张狂和虚荣，这一点他们倒是比较满意。人虽不出众，但是可以拿得出手，上得了台面。眼下，只能暂时这样了；以后，还需试探和了解。有些事，急不得，就像逆水推舟，力度越大反而越容易翻船。
    云飞扬打电话问父母对高敏儿印象，答案是“还好！”云飞扬对这个答复很是满意。以他的了解，他的父母决然不会说出“非常满意”之类夸大其词的话，这不是他们的风格；也不会说出“特别不好”这类出格的话，他们决不会打击自己的孩子。从小，他们的父母对所做事情的评价就是“还好”，既不会让他过于自负、过于膨胀，也不会让他自轻自贱。还好，就是还有努力的空间，改善的可能；还好，既是对他眼光的肯定，也是对高敏儿的嘉许。云飞扬感觉心里悬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终于不必夹在父母和高敏儿中间为难，根本不必为高敏儿和父母失和，不必为此和父母再次闹僵。
    回到出租房，高敏儿呆呆坐在沙发上，回想见云飞扬父母的一切细节。云飞扬的父母肯定是比她所见的任何相亲的对象的父母都高大上，可是也更有距离感。倒不是他们有意为之，而是浑身自然而然的释放和散发。相比之下，左悠楠的父母就和善的多，让人很愿意和他们亲近。怎么说呢，云飞扬的父母给高敏儿一种近现代欧洲贵族的感觉，可是云飞扬可不是《傲慢与偏见》中的达西，也不是《爱玛》中的奈特利。
    高敏儿正沉浸在各种推理和自我否定和说服中，手机响了，是云飞扬的晚安短信，高敏儿才从胡思乱想中警醒。忽然间，她对自己这不着调的联想很少痛恨，要联想也联想个现代版的某某人吧，怎么还穿越了？不但穿越，穿越的还是欧洲。虽然高敏儿渴望一个优秀的人出现，一直她都觉得是那个人本身的优秀，无关他的出身和家世。可是，云飞扬却不是月下老人按常理出的牌。或许，月下老人也觉得错了，可是又不能悔牌，中间也请出了时间老人帮忙，让他们六年不要相见，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如今只好将错就错。既然是自己撞上了大运，难道不应该好好把握吗？虽然她也曾坚决推辞，可是连月下老人和时间老人都没办法的事，她又何必一意孤行，不肯接受命运送来的善意？
    算了，还是先睡吧。至少，云飞扬的父母没有公开反对，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虽然，暗箭难防，但是，他们也没必要对她大动干戈吧。迷糊糊中，高敏儿睡着了，做了一个非常符合现实推理的梦，她和云飞扬在一起时，身边的人各种吐槽，左悠楠什么也不说，就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俩；唐天宇跑过来拽云飞扬胳膊，一副要打架的架势；云飞扬父母与高敏儿父母互不想让，不知在争执什么。然后，高敏儿就醒了，不是吓醒的，就是天亮了，该醒了，可是这个梦的内容绝对令她印象深刻，难以忘怀。高敏儿又在床上赖了几分钟，不知怎么的就是不想起，后来想到，今天有部门例会，只好爬了起来。收拾完毕，下楼，头也不抬往前走，听到了车的喇叭声，看到了云飞扬。高敏儿不由笑了，现实比梦境好的多，迎接她的一天还是个不错的开始。
    “没休息好吗？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坐定后，云飞扬关心地问她。
    “还好！”高敏儿也不想隐瞒，可是也不知道说什么。
    “哦？”云飞扬却笑了，听到与他父母一致的答复，云飞扬觉得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爸妈说，这个周末有个晚宴，要我带你出席，当然他们也会前往的。怎么样，我爸妈对你很满意吧？这回你相信了吧？”云飞扬急于给高敏儿吃定心丸，把他父母的言行夸大了数倍，等着高敏儿的欢呼。
    “啊？又是要见面？还是晚宴？”高敏儿却高兴不起来，只是在心里诧异。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还没到准儿媳的地步，这个迎来送往的节奏好像快了些，难道是要从中考验她？
    “怎么不说话了？周末你是不是有事？对不起，应该想和你商量，而不是这样径直通知你。”云飞扬见高敏儿不吭声，心里有些吃不住，不禁有些慌乱。
    “没什么事？就是害怕做不好，给你丢脸。”高敏儿发现她不能说出真实的理由和心理的想法，好像是为了让云飞扬高兴，特意这么说的。因为她觉得，云飞扬虽说害怕高敏儿有事，可是没有提议说是将事情改天或是她可以不必参加。可是，如果真可以这样，不就是一直逃避吗？还有多少时光可以用来逃避呢？
    其实，云飞扬真没想那么多，他真是是担心高敏儿有事，高敏儿为难。如果高敏儿有事或真不想参加，他也绝不会勉强她。可是，他们两个都只是在心里为对方着想，都不肯说明白。殊不知，人世间所有男女的误会都是他不肯说明她不肯讲透，都以为自己该说的都说了，已经说得已经很明白，对方怎么都改揣测明白一二。可是，结果与事与愿违。
    “别怕，哪有什么丢脸之说，你能去，是给我长脸。原来，云飞扬也是有女孩子爱的嘛？别人都以为我隐婚呢，可是又觉得没有此必要，人们的想法很可笑吧？”云飞扬开始逗高敏儿。
    “别说得这么可怜，好像没人爱你似的。明明是你只肯吊在一棵树上，只怕我的出现会让人跌破眼镜，原来云飞扬挑来挑去就是这么个各方面都一般的其貌不扬的女人。”高敏儿不是自卑，但是云飞扬的优秀实在超出了她原来的预想，反而是自己感觉很难和他比肩而立，她这棵地面上长出的树怎么可能够得着天空的云？她还是太盲目乐观了……
    “其貌不扬？我怎么觉得你秀丽端庄呢？我的爱情如何，我最有发言权。谁敢越权，我让他好看。”云飞扬把手放在高敏儿的手上，不想令她担心和自卑。
    “端庄？”原来，豪门家的儿媳要端庄些。可是高敏儿又不是《甄嬛传》里的小主惠贵人，人家是天生的，高敏儿怕是学不来吧，高敏儿又开始在心里胡乱联想。
    “怎么不说话？你现在的话好像少了很多？”云飞扬不解地问道。他其实想问，为何和他在一起时话这么少。
    “为周末紧张呗！”高敏儿叹了口气，还是没说实话。
    “有我罩着你，没人敢怎么样的。或者你就当别人都不存在吧，我就希望你的眼里只有我。”云飞扬嘴角轻扬，一抹笑意荡漾开来。
    “罩着我？看来还是害怕我出错。”高敏儿没有注意到云飞扬的笑意，还是沉浸在自己的自怨自艾中，只听了前半句根本没听见后半句。看来，人的名字确实不是写照就是讽刺。原来，高敏儿的敏不是“君子慎于言而敏于行”，而是超级敏感者。
    高敏儿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就摸了摸胃。云飞扬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没吃早饭。
    “对啊！起晚了。”高敏儿实话实说。
    “我本来是要等你和你一起吃早饭的，可是在楼下等了你好久，你才出来，所以，以为你都吃过了。待会拐个弯，就可以停车去吃了，能等得住吧？”云飞扬觉得很抱歉。
    “等了很久？有多久？第一天就表功，哼。以为我吃过了，为何不问一问呢？”高敏儿在心里嘀咕。高敏儿也觉得自己过于敏感，可是，她越不想这样，就越要往这想。小心眼的高敏儿，高敏儿自己都不喜欢，何况别人呢。
    “我知道你为何不说话了，看来真是饿了，那你就少说话，节省点能量吧。”云飞扬帮高敏儿找解释。
    可是，此刻的高敏儿要的不是解释，是无条件的贴心和无范围的宠溺。尽管这些要求很过分，很不讲道理。高敏儿这个样子，无非是多年的期盼、等待和诉求，如今都毫无征兆地一起、杂乱爆发，其实就像一个溺水的孩子，原以为必会沉入水底，见到施救者来了，就会倾全身之力攀附，反而很容易把施救者拖下水，搞不好会双双而亡。
    云飞扬并不明所以，虽然他决得今早高敏儿有点怪，但是绝对想不到高敏儿内心有这么多小九九。本来这么多年了两人才真正无所顾忌地在一起，两人应该很甜蜜很幸福很珍惜，可是高敏儿话很少人很慵懒，也不知在想什么。云飞扬也不敢多说什么，害怕打扰了高敏儿的沉思。不知怎么的，两个人忽然就觉得有点别扭，看来爱情并不都是甜蜜和默契。直到到了吃早餐的地方，高敏儿才调整好心情，她不想这样患得患失，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不要这样犹疑。两人手挽手地走了进去，一起吃时，也有情侣间特有的举动。
    此后，两人都很忙，也就再没碰面。本来是触手可及的幸福，总是会有些小小的插曲。好几次，云飞扬都想给高敏儿打电话，可是很犹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多说无益。如果只是些例行的问候吧，又觉得自己不够浪漫。他盼着高敏儿能稍微主动一下，不要老让他怀疑，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可是高敏儿那头毫无动静。他原以为，只要高敏儿首肯，他们的感情发展速度肯定一日千里如旋风，可是，就搁在那儿。这么多年都是他拼命追逐着高敏儿，可是高敏儿不是断然否决，就是淡然面对，他的一颗火热的心对着高敏儿冰冷的心，他也很累。而这种累，是说不出的，也不是他能随意摆脱的。如果说一起爬山，给了他们真正的开始；那么平时的相处，却给了他们没有任何外部障碍可是仍然不太平顺的发展。事情会如何发展呢？谁又会起到关键的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