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红豆待来归

第17章


  八点四十七分,天南在酒吧门前停下,抬头看招牌,猜不出是什么字母,进去后一阵热浪袭来,西班牙风格的装修,刚开业,人气很旺盛,酒吧大厅在地下一楼,天南沿着楼梯小心往下走,抬头就看见少芳坐在吧台附近和一男士交头说话,昏暗的光线都挡不住她花痴般的笑容。
  大厅里跳纽约salsa的居多,但技术都不大好,很多人只是跟着音乐晃晃,天南从人群中穿过,大声打招呼,少芳站起来拉住天南介绍道:“太好了,天南,你终于来了!孙立,这是我朋友项天南,天南,这是我男朋友,孙立,怎么样?长得不错吧。”
  “你好,孙立,很高兴又见面了,没想到少芳的男友是你!”天南笑着和他打招呼,孙立显然也认出了天南,微笑着点头问好。
  少芳没想到两人认识,好奇地扭头看着,让孙立交待经过,天南看他很尴尬,解围道:“我们公司组织旅游一直和孙立的旅行社合作,我去拿过几次票,认识他,是这样吧,孙立?”
  少芳没有再追问,给天南点了杯饮料和小食,又低头和孙立聊了起来,没过多久拉起他出去跳舞。
  酒吧可能刚开业没几天,乐池里还有乐队助兴,看起来很正式,气氛营造得挺好的,天南无厘头地想着,不知这个酒吧能坚持几天,开业这段时间能不能把成本捞回来?光自己知道的,这块地方已经换了三家酒吧,名字都不认识,总是一轮装修过去,开业,生意慢慢惨淡,倒闭,再换个招牌,重新装修,继续折腾一遍,大家也就趁新开业图个新鲜,很少会来第二次。
  之前还和少芳开玩笑,打赌这家酒吧能坚持多久,天南很厚道给了一年半的期限,少芳摇了摇头,笑着说能过半年就不错了。
  深州的酒吧文化感觉还没发展起来,同事朋友聚餐好像还是喜欢去饭馆,完事后要么去唱K,要么去舞厅蹦蹦,酒吧和人民群众的气场不合,大家欣赏无能,只能说拜拜,换个老板,换个风格好像都没用,就像不合适的男女关系,大家图个新鲜,激情过后只能分手,你去换个衣着打扮,或是去打个针、整个容,都于事无补,早散场,早解脱。
  少芳兴奋地飙了一大段舞,周围停下来给她鼓掌吹哨,跳得累了又停下来,笑着抱着孙立慢慢挪动舞步,天南看着一阵欣羡。大学时少芳学跳拉丁舞,天南跟着去学了几天,无奈肢体严重不协调,把老师都整暴躁了,少芳嫌她丢人,练舞时躲她远远的,装作不认识,天南被打击得败下阵来,现在看着少芳炫舞,羡慕得直流口水,真漂亮啊。
  不过,倒是很长时间没看到少芳这么投入一段感情了,一晚上看她笑得那么开心,想想还是不要告诉她真相好了,说多了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天南和孙立认识其实还要追溯到大学时,孙立所在的旅游学院正好在天南学校隔壁,宿舍里一姐妹肖肖偶然见到他,很喜欢,发动舍友帮忙追他,天南还记得自己被肖肖拽去偷窥堵截孙立时的情景,还曾帮忙给他递过运动饮料,没多久孙立就被舍友搞定了,两人痛痛快快地恋爱,大四时又悄无声息地分手。
  孙立上的旅游学院是三年制课程,毕业后,好像是在家人的帮忙下开了间旅行社,这几年发展得还不错,公司规模慢慢做大,主要做境内游这块。天南的公司一直和他的旅行社有合作,因为知道两人认识,平时公司组织旅游常常有天南负责和他联系,其他时候接触不多。
  孙立长得挺高的,快一米九的个头和一米七三的少芳站在一起很配,是少芳喜欢的长相,轮廓鲜明立体,鼻梁笔挺,适合远距离欣赏,靠近看感觉这类长相会很有侵略性,棱角分明,压迫感大大的,还是觉得莫北最好看。
  晚上在酒吧门口和他们分手,看着两人相携而去,天南既为少芳感到高兴,又有些羡慕她的勇气,每一次认真投入一段感情,分手后还能继续寻觅,继续恋爱,也是一种毅力,天南自觉无能,所以对少芳的洒脱很是钦佩。
  快午夜了,出租车正繁忙,天南在这段路口打不到车,只能先慢慢走着,走过几个街区,在路边站台看到一站车正好经过自己的小区,拔脚狂奔,上车了才想起要注意身体,完全没有孕妇的自觉。
  公交车里一片黑暗,外面的灯光映射进来,光线在脸上、手上跳跃着,耳边是午夜电台的音乐声,主持人声音慵懒,配上罗嘉良的《当爱情走到尽头》:“当记忆已轻地仿似灰尘悬浮,欲渴望停落在你的门口……”光线伴着音乐流动,天南坐在后座,轻轻地跟着哼,有些伤感,但内心更多的是一片宁静。
  还没上楼,远远就看见公寓楼下停了一辆车,旁边一人倚在车外抽烟,侧面像极了莫北,天南心头一阵乱颤,刚想跑过去,反应过来又立即躲到路边的私家车后,透过车窗偷偷地看着。
  昏黄的路灯下,一车一人,就是一景。天南目不转睛地看,如果这幅画面的延伸处不是自家楼下,可能会抱着欣赏的态度,然而一想到莫北大晚上不睡,跑到自家楼下抽烟扮酷,天南就忍不住自作多情起来,想着也许他是舍不得自己,想着如果跑过去和他打招呼,也许两人有可能继续相守。
  越想越忍不住,真想立刻跑出去,不顾一切的大声表白自己,向他诉说自己一直以来对他的渴望与期待,要求他给自己回应,紧紧拥抱自己,不要分开。
  然而脚下似有一条锁链紧紧束缚着天南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远远看着,理智告诉天南,不能再放纵纠缠,长久以来的付出与等待,透支了自己的热情,不能再跨过底线了,否则,又如何保全自我?
  四周那么安静,天南小心地躲着,一动不动望着莫北,看他一根根抽烟,看他拉开车门坐进去,看他发动车子离去,不见踪影。
  蹲得腿脚发麻,站不起来,天南小心地扶着车活动双腿,大晚上的,被莫北害惨了,有家不能回,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自己招谁惹谁了?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恨死莫北了,好不容易好了,又来撩拨自己,分手了还纠缠不清,无意的更是可恶,真希望他能让自己死得痛快些,插了别人一刀,还要回头一点点往外拔,拖拖拉拉的,整得人血流成河,真是犯罪,应该抓起来判刑!
  天南恨恨不平,忍不住骂了几句“混蛋”,回家后,一个人坐在装修好的婴儿房中,抱着布艺小熊发呆。
  水果壁灯灯光变幻着,灯光下,一切看起来那么柔和,婴儿床的纱帘飘动着,带动摇铃轻响,沙发座椅,毛绒玩具看起来那么温暖,时光静谧温馨,又看起来那么不真实,仿佛只要灯一关,一切都将消逝,自已构筑的堡垒也将坍塌,灰飞烟灭。
  莫北的每一次出现,伴随的都是天南事后的修修补补,重新构建,她理解莫北的舍弃,又痛恨这种理解,有时真想不管不顾,不考虑明天,可冷静下来又重新望而却步。
  生活不是童话,现实世界那么复杂,生活环境,家庭、教育背景,社会关系……这一切就像一道道闸门阻塞在周围,让人不得发泄。
  如果,如果莫北能多给自己一点暗示,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地逃避,如果他曾给自己描绘过未来,哪怕是不经意间的提起,也许天南还能有勇气告诉自己去努力争取,然而,搜索枯肠,没有,nada。
  他的语言幽默智慧却又让天南觉得贫瘠匮乏,行为捉摸不定,暧昧不明,你永远无法得到一个清晰的信号,告诉自己这不是男女间“play game”,只能糊里糊涂陷进去,当时享受,清醒后,一片苍凉。
  夏天天亮得很早,不到六点,外面草坪上已经有老头老太太晨练,鸟叫声传来,天南站在窗边往外看,一瞬间渴望自己变老,那么现在的纠结就已经留在过去,岁月让回忆变得斑驳,情感变得迟钝,那么,是不是自己就会更加坚强?
  周末,翻译了一万字左右的译稿,传给编辑,等待初审,又帮以前的合作伙伴做了个加急件,工作结束后,在厨房消磨了下午的时光。
  做了两大盒巧克力杏仁曲奇饼干,第一箱巧克力放多有些发苦,调整配方后出炉,味道还不错,又兴冲冲地动手做起芒果布甸,边做边对照烘焙食谱,芒果在料理机中打成泥,混入酸奶油,软化后的吉利丁,然后加鲜奶打发,搅拌均匀后倒入模具中,盖上保鲜膜,放在冰箱里冷藏,大功告成。
  天南平常就喜欢烤些小点心,吃货的乐趣就是捣鼓美食,家里的厨房用具特别齐全,光制作点心的模子就有六套,逛淘宝时看到新出的厨房产品,经常忍不住动手抢购,有时买回来会发现用不上,连买房时都挑厨房大些的,不然东西太多,空间太小,施展不开。
  刚收拾好,听见敲门声,打开门看见胡永城提着个哈密瓜站在门前:“我打你手机,没人接听,想来看看你最近怎样,打扰到你了吗?”
  天南笑着请他进来,解释着:“我最近不大用手机,我给你家里的电话号码吧。最近还好,谢谢你啊。”
  胡永城坐在沙发,挺不自在的,接过天南递过来的茶,说了声谢谢,就不再说话了。天南收拾沙发上散落的书,听胡永城问道:“《妈妈宝贝》,不是母婴书吗?怎么看这些?”
  天南很无语,今天在家穿得挺随便的,吊带背心外搭了件开襟小衫,肚子看起来挺明显的,刚刚照镜子还挺吃惊的,觉得十足孕妇样,胡永城这什么眼神呀,本来还指望他自己发现的,看来还得自己亲自解释,指了指他沙发旁边还摆放着一堆小孩用品,又把手放在肚子上:“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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