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记你

  “哈哈，彩虹！”有时候段颜沫很容易感染好心情。
  顺着段颜沫手指的方向望去，沐宸想看到洗去阴霾的雨后天晴发出五彩光芒，像极空中的鹊桥，煞是漂亮。人说遇到彩虹，就会遇到幸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怎么来泽水的？”其实段颜沫想问的是沐宸想为什么回来，但估摸他会以工作回答她，与其听到这个答案，还不如不问。
  “早上坐直达大巴到的。”
  “几点的呀，我坐的7点的大巴呢！”
  “一样。”
  与段颜沫的惊讶相比，沐宸想镇定多了：“我的座位比较靠后……”其实上车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坐在前排的段颜沫，压得低低的帽檐，知道她晕车，可能吃了晕车药，反正在墓园能碰见，也就当做错过了。
  可是段颜沫心里就不是滋味了，为何他们明明能见面，却要一直错过，难道是天意么？！
  很快就走到了出口，段颜沫和警卫打了招呼，拿出钥匙：“宸想，载我！”
  灵动的眼睛满是淘气，甚是可爱，沐宸想笑着接过钥匙，把底座下面塞着的毛巾拿出来把雨水擦干，不禁让一旁的警卫百思不解，这两人是分别进去的，现在一同出来，怎么看这男的拿出毛巾，好像很熟悉似的！
  段颜沫很轻松的一跨，便坐到了后座上。还是那辆自行车，只不过她不会再犹豫的扯着他的衣服下摆，不会再把手绕到他的腰间。
  五年前，是她带着他重游泽水，是他载着她，给了她最后的回忆。
  看到沐宸想跟在段颜沫后面叫着“叔叔、阿姨”，段妈妈先是一愣，然后才说道：“都淋湿了，赶紧进屋呀！”转身到柜子里拿出一条新毛巾，和老伴的目光在空中相遇，成年后段颜沫只带过一个男人回来，五年前也是沐宸想。
  段颜沫以为在墓园碰见就是她和沐宸想的最后一面了，哪知沐宸想叫住了她：“沫沫，我后天才回去，明天带我游游泽水？”
  “你昨天不是游过了吗？”
  “只回去了以前的住处，还没有去以前的幼儿园、游乐场……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
  说得自己多可怜一样！段颜沫瘪瘪嘴，心里却开心着，原来是那么不舍得他离开，即使只是一天。
  于是21岁的段颜沫第一次带异性回家了，吓了段爸爸和段妈妈一跳，段颜沫只是轻描淡写解释：“他只是回来看看家乡，妈，宸想说了想吃家乡菜呢！”
  “沫沫说阿姨的泽水菜做得特别好！”
  嘴甜的孩子家长都喜欢，但是段妈妈还是有些不安，给老伴使了个眼色，一边走向厨房，一边叫道：“沫沫，你过来帮帮我。”
  看看时间，这个点老太君应该都做好饭了，还让她帮什么忙？段颜沫歪着头：“端菜出去？”
  段妈妈挡住了正要端盘子的女儿：“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没有。”
  “真没有？！”
  “妈，你想太多了，他后天就回英国了。”回英国完成他的学业，完成他的人生，而他的人生里不会再有她，他们只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
  “……沫沫，我们也不是反对你谈恋爱，只是他在英国，太远了。”段妈妈凝了凝眉，而后转笑，像是安慰自己，“赶紧吃午饭，你刚刚不是说要带他游泽水吗？”
  段颜沫低低应了一声，端着老太君刚盛好的酸菜鱼，转身垂首往饭桌那边走去。
  妈妈说的，她怎么会不懂，他怎么会不懂？！
  午睡过后段颜沫来到了沐宸想的旅馆，看到段颜沫靠在自行车旁，沐宸想的酒窝立现：“你的宝马？”
  “载我！”段颜沫都很奇怪，哥哥不在后，她极少撒娇任性，但在沐宸想面前，她又像小时候那样，可以无底线的任性。
  “去哪里？”
  “游乐场！不过初中的时候被拆了，建成了whole happy主题公园……”
  其实五岁之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段颜沫只记得一些依稀的画面，有时她会感慨，为何小时候对沐宸想的印象那么浅，浅得知道他的名字后，她依旧没有想起他。
  幼儿园、水街的小商店、泽水小吃一条街……一个男生载着一个女生转遍了泽水，她放肆的双手搂着他的腰：“我怕掉下去啦！”天知道她174的身高，只要轻轻一踮脚就能着地。
  她在过山车上尖叫：“太喜欢了，太刺激了！”
  她添着冰激凌，重复着圣诞节说过的话：“我生气的时候喜欢吃，高兴的时候也喜欢吃！”
  她吃着泽水的小吃肠粉：“好喜欢吃这个呢，你快尝尝！”
  她在排队的时候压低声音：“爱找茶的酸梅汁是泽水最好喝的夏饮了，比stay的要好喝！”
  她的手修长：“这是我训练的篮球馆，说不定师父正带着小师弟、小师妹在训练呢！”
  他记得她放在他腰间微微颤抖的手，他记得她唇边沾着的冰激凌，他记得她把她爱吃的、喜欢的全都告诉他，他记得她灿烂的笑靥。
  他记得他听她一遍一遍的说着喜欢，都不知道他的话语有多宠爱：“还有你不喜欢的吗？”
  “有啊。”不喜欢你回来，不喜欢遇到你，不喜欢竟然喜欢你，不喜欢你要回去，不喜欢就这样分离，还未来得及开始。段颜沫做了一个鬼脸，“才怪呢！” 
  七月十一号，段颜沫不会忘记这一天，沐宸想要回S城了，然后第二天飞回英国。在段家吃完午饭，谢过段家父母，段颜沫送沐宸想去车站。
  都说相见时难别亦难，从此他们想要相见都难了。一路上两人几乎无语，只默默走完这最后的路程。快到车站的时候，沐宸想停下了脚步：“沫沫，我们在一起，好吗？”
  突来的话语让段颜沫有些哽咽：“你会回来吗？”
  她知道远洋，知道沐宸想身上的重任，知道他的父亲不会让他回来的，他作为交换生回来，都和家里吵了很久，她知道他们殊途不同归。
  沐宸想不能给出肯定的答案，那抹离别的悲伤无限蔓延开来：“再见。”
  “再见。”亦或是再不相见了。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把对方的容颜刻进心里都无济于事。片刻，沐宸想给了段颜沫最后的无声拥抱，这是他们第二次拥抱，段颜沫能感受到他的颤抖臂膀，在诉说着和她一样不舍。然后沐宸想狠狠用力，想要把段颜沫融进血液里。
  随即他转身离开了，没有再回头，也看不到段颜沫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其实好想答应他，好想说一声“好”。
  可她留在他衣服上的泪珠，他怎会不知道呢？！
  段颜沫进房间换下干净的衣服，冷不防会有人推门进来，吓了一跳：“妈！”那一声娇唤让段妈妈的神色缓了缓，这么好一个女儿，怎么带回来的男人都是一个不可能的沐宸想呢！
  “宸想……”段妈妈略停一会考虑措辞，“回来了？”
  ?
☆、第九章（2）
?  过了几秒，段颜沫才明白妈妈那句“回来了”的真正含义，整理好衣服才回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在墓园遇到了，又淋了雨，喝碗姜丝红糖水比较好。妈，你怎么还不去煮红糖水啊，小心我感冒了！”
  被女儿半推半就的段妈妈还是隐约不安，这个女儿最会打马虎眼了：“你和他？”
  那怔仲的手过了会才继续推着她：“妈，你多想什么呀！是不是每带个男人回来，你们都要这样怀疑啊？！”
  “你有带过其他人回来吗？！”
  无法回答妈妈的反问，段颜沫推开门：“爸，你夫人不给我煮红糖水！”
  娇俏的撒娇就像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在告状，让擦着头发的沐宸想稍微一愣，若有若无的笑痕隐匿唇角。
  未等老伴开口，段妈妈就挤出了房间：“我哪敢让你老爸的心肝宝贝感冒呀，这就给你们煮红糖水，待会不喝完我就饶不了你们！”
  你们，多么美好的字眼，沐宸想回想这一年来与家人的争执，笑意消失在唇间，似乎自从妈妈去世之后，他和爸爸沐展扬总是在争执。
  为什么要离开泽水，为什么要去伦敦？
  不到五岁的沐宸想拉着不到三岁的沐宸念，另一只手死死抱着妈妈的牌位，任沐展扬怎么使劲都没有用：“宸想，这件事情很复杂，等你长大一点就会明白的。”
  “可是妈妈在这里！”想到妈妈一个人在这里没人陪，沐宸想小小的心灵就很受伤，眼里噙着泪珠硬是不让泪流下来，妈妈说过男子汉不能哭！
  沐展扬的眉峰拢了拢，没有想到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对母亲的印象如此深刻，竟如此依赖已经过世两年的母亲。
  “宸想，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们，她很爱你们？”
  “嗯！”狠命的点头。
  “你们去了哪里，妈妈那么爱你们，她会跟着你们的。”
  “……那她也会坐飞机去伦敦吗？”不再那么抱紧牌位，沐宸想嗫喏地问道。
  “……清明的时候我们给妈妈送一架飞机，这样她就能到伦敦了。”
  “妈妈没有机票！”
  “……”
  只是沐展扬食言了，他们不能回来。不论是清明，还是妈妈的忌日，他只能在遥远的大西洋给妈妈的牌位上香，只能对着那仅有的相片回想那个笑起来就有两个动人梨涡的女子。每当这时，那个娃娃脸的柳阿姨就会一脸的歉意：“对不起。”
  她没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