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记你

都是这该死的考试，之前忙着集训参加大学生篮球比赛，落下了不少课程，让她备考得痛苦，连交换生的欢送会都没有参加……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第二天，段颜沫早早起床，拉开窗帘，初升的阳光倾泻进来，段颜沫看向天空，沉思良久，才伸展了筋骨，哥哥，今天我得打起精神安慰爸妈，赐予我力量吧，你在天堂也不想看到爸妈伤心的，是不？
  早餐吃过后，段颜沫抢着收拾了碗筷，等把围裙摘下，段爸爸和段妈妈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了，于是三人换了鞋出门。
  在墓园里点燃香烛，摆放好哥哥爱吃的饭菜，还有哥哥爱喝的饮料——那时打完篮球哥哥总是要到爱找茶买一杯特制的酸梅汁，解暑又解渴。这么多年来，父母在哥哥的墓前都是极少说话，一般都是段颜沫在告诉哥哥：“我们来看你了。”
  段颜沫知道，父母这时不说话，是因为平常想着哥哥的时候，都在那个小小的储藏间里对着哥哥的遗物说完了，而此刻他们心中的凄凉堵住了喉咙，只有她那时还年幼，惟有把哥哥的那一份加在自己身上，她是否越来越像哥哥了？！
  三人站立了良久，看看头上快到中空的太阳，段颜沫说道：“爸妈，你们先回去吧！”
  段爸爸点点头，段颜沫都是在他们走后会继续呆在墓园，和儿子说话，于是牵着妻子的手：“今天阳光烈，你早点回去。”
  “离开时把东西收拾好。”平时嘴巴不停、却一直没说话的段妈妈终于开口。
  “嗯，哥哥有午睡的习惯，我知道。”
  哥哥喜欢打篮球，暑假的时候央着爸妈把他送到泽水体育中心接受专业的篮球培训，每天上午下午各两小时的运动量大得吓人，午休能很好的补充精力体力，但是段颜沫总是在午休的时候去找哥哥陪着玩，待哥哥去训练后才午休，只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八岁的段颜沫就忏悔，哥哥，如果……我一定让你午睡，而不是这样一直沉睡。
  看着父母渐远的身影，段颜沫回过身来，却在墓园的另一侧看到了身影，使劲眨眨眼睛，她的视力极佳，不会看错吧——那不是沐宸想吗？！
  “哥哥，我有两个月的暑假，先不和你说话了！”段颜沫对着石碑说了一句，就向墓园的另一侧走去。
  慢慢移近，段颜沫很肯定的喊了一声：“宸想……”
  沐宸想扭过头来：“沫沫……”那黑白分明的眼里有着吃惊和段颜沫未察觉的喜悦。
  没有想到两人会在泽水的墓园碰见。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收声。
  最后段颜沫先开口：“十三年前的这天，哥哥……”
  “我妈妈就长眠这里。”知道段颜沫说不下去了，沐宸想接过话来。
  段颜沫走到沐宸想身边，前面的黑白相框里，侧头的女子弯曲的头发遮住了耳垂，嘴角两侧的酒窝含笑，再看沐宸想的酒窝：“你妈妈很漂亮。”可惜那时的她才三岁多，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位柔弱女子的存在。
  “你什么时候来泽水的？”
  “昨天到的，回以前住的地方看了看，都变样了……”沐宸想有些感慨，十六年过去了，物是人非。
  昨天到的？段颜沫想都没想就脱口问道：“交换生的考试不是一号就结束了吗？！”按照规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留下，考试结束后有一个星期的调整过渡时间，交换生就得回母校报到了，她以为沐宸想一声不吭的走了……
  仿若明白段颜沫想要问什么，沐宸想答道：“我给学校报的回去日期是后天。”九号全校考试结束，十号到泽水，十二号上飞机回利物浦。
  “哦。”段颜沫低头应了一声，停了一会，“……我先回去了。”
  他要回英国，她必须呆在S城，从此水北天南，再无纠葛。
  似乎想到了什么，段颜沫蹲下从环保袋里抽出一束百合：“我有记得给阿姨送花！”无论是清明，还是每年哥哥的忌日，还是其他时候，只要她到墓园，都会记得沐宸想当年的话：“我妈妈喜欢百合，你去墓园顺便也给她带束百合，可以吗？”
  笑容在沐宸想脸上慢慢展开：“谢谢。”
  一声谢谢似乎显得生疏，段颜沫低了低头，没过几秒又抬起头来：“你怎么回来了？！”
  专程回来看望母亲？为何要选在这一天？！那语气中有着惊诧，似乎还有着惊喜？
  但在沐宸想听起来却是不一样的感受，她不欢迎他回来么？
  看到沐宸想的眉头一皱，段颜沫也跟着一皱，她说错什么了吗？未等到沐宸想说话，天空已经不满意两人了，电闪的同时雷鸣了，瞬间哗啦啦下起雨来。
  ?
☆、第五章（2）
?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段颜沫慌乱中说话都没有逻辑可言，只是怪这大雨让两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赶紧收拾墓前的祭品，“哥哥，改天再来给你送好吃的！”
  一旁帮忙的沐宸想不禁弯了弯唇角，配合着一手撑开环保袋，待放好饭盒之后，抓住段颜沫的手腕起身就跑：“你不能感冒了！”嗓子是段颜沫工作的工具，沐宸想一直都很清楚，不能随便就感冒了！
  段颜沫被拉着跑了几步，又赶紧挣开沐宸想的手：“等等！”一边跑回去拿起刚才放在地上的花束，一边说道，“袋子里有伞！”
  沐宸想拿出伞的手停了停，看到段颜沫向着他刚才呆过的地方跑去，随即一边打开伞，一边奔跑着到段颜沫身旁，看到头上的瓢泼大雨顿时被遮住，段颜沫还带着雨珠的脸上一笑，灿烂夺目，让看着的人也回以一笑，便又被沐宸想抓住了手腕，一同跑向孤独的石碑前。
  轻轻放下百合花束，花也被淋了雨，雨珠饱满而又清新，花瓣温婉而美丽，像极了相片中的女子，段颜沫直起身来对着女子一笑。
  阿姨，谢谢你，我和宸想又碰见了，虽然是饮鸩止渴。
  “走吧。”雨点密集，丝毫没见转小的趋势，沐宸想抓住段颜沫的手更是一紧，于是两人继续在雨中奔跑着。
  这是在墓园的最东侧，离西边出口还有一段距离，段颜沫的腿长，跑得也快，沐宸想还是放慢了脚步，只听到段颜沫说道：“我记得前面拐弯那里有个休息亭的！”
  果真过了拐弯处看到了一个古朴的石砌八角亭，两人赶紧冲向亭子，只是沐宸想撑着伞放慢脚步，让段颜沫先到了亭里，才走进亭子。
  段颜沫这才发现沐宸想的右肩都湿透了，原来刚才他一手抓着她，一手返回来撑着伞，都遮住她了，而他一直在淋雨，蓝色的衬衣都贴着手臂了：“等会回去要赶紧换衣服，小心感冒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爱照顾人，但是段颜沫忘了沐宸想和她是同一类人：“你才不要感冒了，那还怎么工作！”
  “正好休息呗！呀，不行，明晚是世界杯三四名比赛，后天是决赛，头儿千叮万嘱不能出差错！哈哈，我体质好，回去喝碗姜丝红糖水就没事的啦！”
  因为世界杯在南半球举行，比赛都是半夜，这半个月段颜沫的上班时间调整为晚上六点至凌晨比赛结束，而四强已经决出，休赛一天，段颜沫这才有时间回家，不然连哥哥的忌日都不能赶回来，这比赛的紧咬关头，头儿不一定能批假呢！
  只是听段颜沫的声音，就能想象到她极富感染力的表情。沐宸想经常听着段颜沫的节目录音，就能看到她变化多端的脸出现在眼前。如今真正看到段颜沫的眉飞色舞，沐宸想一笑，她总是能给他带来欢乐：“等会雨停了就赶紧回去吧。”
  段颜沫扒拉着头发的手微微一顿，她回去了，那他呢？他们就像萍水相逢那样又变成路人，就像去年他们在利物浦相遇那样？！
  “你又剪成短发了。”段颜沫已不是之前的长发，而是剪成了大学时候的短发，极短的头发被雨淋得已经看不出发型了，不过类似蘑菇头的发型还是很适合她，不整齐的刘海突出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听到他的话，那眼眸一低就遮住了灵动。
  是的，我下狠心剪短头发，剪断思念，下狠心要与陈墨试试看，可是你为什么又出现了？！
  段颜沫总是很能掩饰心事：“诶呀，夏天太热嘛，而且有刘海显得年轻些！”抬起头来的脸呈着笑容，“你倒是没什么变化。”
  不再是六年前还有些稚气的脸庞，文质彬彬却成熟的男人味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依旧不怎么喜欢说话，依旧不怎么爱笑，依旧笑起来会扯动嘴角的酒窝，依旧让她迷失。
  雨越下越大，斜风大雨都飘进了亭子里，沐宸想把折起的伞再次打开，给段颜沫撑上，这折叠伞有点小，两人的身高在人群中又那么明显：“以后需要买大一点的伞。”
  段颜沫想也没想就大声说道：“不可以！”不可以买伞送给我！伞的谐音是散，送伞的意思就是散！
  沐宸想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段颜沫绯红的脸颊，她似乎生气了，鼓起了腮帮子，嘴唇都嘟了起来：“为什么不可以？”买把大点的伞就不会被淋着了，这样都不行吗？
  一股委屈涌上心头，雨水打湿了段颜沫的眼睛，她对他念念不忘六年，今天碰见，他就说要买伞给她，既然那么想与她断了关系，为何还要回来？！
  “怎么了？”她怎么要哭的样子，沐宸想着急了，伸手想要拭去那眼里的湿气。
  而段颜沫把头扭到一边，不想脆弱的一面被沐宸想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