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泠香：玉骨

疏影看着渐渐逼近的家丁，刚要出手，却顿了一下。
    今天就算是护住瑾儿又能怎样，李婶一家还在这个镇上，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若是自己一走，张员外报复起来，到那时谁又来护着他们。
    要想万全，就要让张员外永远不敢对他们动手。
    “把眼睛闭上。”
    “嗯？”瑾儿一时没听懂。
    “把眼睛闭上。”疏影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又说了一遍。
    瑾儿依言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家丁们向前走着走着却停了下来，一个个都露出一副惊慌的神情，只见疏影额上的梅妆忽明忽暗，盈盈的耀着一点光芒。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看错了，可是使劲揉了揉眼睛，发现这并不是错觉。
    “妖怪，她是妖怪！”有人已经惊恐的喊了出来。
    “妖怪个屁，还不快过去把她拿下。”张员外在后面大声催促。
    结果话音未落，身周狂风骤起。
    瑾儿靠在疏影肩上，她只觉四周弥漫着一股令她毛骨悚然的气息，而且这气息似乎还是从疏影身上散出来的。紧接着，耳边只余呼呼的风声，还有一干人等濒死挣扎般的哀嚎。
    她浑身战栗，想要逃开，可是脚下仿佛有千斤重，让她根本移不开步伐。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渐渐变得安静，连风都停了下来。
    疏影放开瑾儿，上前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大部分只是受了惊吓昏死过去。而张员外和少数几个家丁神情呆滞，嘴巴张的老大，还胡言乱语的说着些什么，看样子是疯了。
    “走吧。”
    瑾儿抬了抬脚，发现可以动了，又听到疏影在唤她，于是僵硬的转过身，神色木然的跟了上去。
    街上的店铺早已打烊，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只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寒风吹得脸上生疼，疏影将披风解下来为瑾儿披上，而瑾儿面无表情，没做任何反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姐姐。”过了片刻，瑾儿小声唤道，“他们所说的妖怪……是……是你吗……”
    “是我。”
    瑾儿又陷入了沉默。
    那些人惊恐的叫声还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那样的声嘶力竭，仿佛是即将堕入冥界的恶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令她浑身战栗，一想到此，她又打了个寒颤。
    疏影替她紧了紧披风，见她依旧不语，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害怕吗？”
    瑾儿点点头，一愣，又连忙摇头。
    “怕也没有关系，但是相信你能看的明白，我对你，对你的家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我知道……我只是，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姐姐对不起……”疏影对她的好，她点点滴滴都记在心里，只是，这样善良的姐姐，为何会转眼间变成人人惧怕的妖怪，她短时间内真的无法接受。
    “没关系。”疏影顿了顿，继续说道：“还是先回去吧，都已经这么晚了，你娘会担心的。”
    果然，二人刚刚走到巷口，便看到李婶老早的等在了门外。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让人省省心，偏害的你姐姐跑去找你，这大晚上的出了事可怎么办。”说着，抬手在瑾儿背上狠狠地打了几下。
    “这事不怪她。”疏影急忙劝解。
    “你别护着她，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一点事情都做不好，还让人这么操心，这以后可怎么办。”
    “娘，你别气了，是我不好。”瑾儿将披风解下来交还给疏影，她牵牵嘴角，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姐姐也快些回去吧，姐夫也一定等的着急了。”
    看着李婶和瑾儿进了院子，疏影抱着披风怔怔的站在巷口，一瞬间，她脑中掠过一个疑问：这些年，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
    她站了许久，直到冷风吹透了衣衫，才回过神来。
    屋内并没有掌灯，疏影推门而入，径自来到床边。
    “颜夕的伤怎么样了？”
    “你说那小狐狸？没什么大碍，好歹也修炼了这么多年，多养养就好了。”
    炎落横躺在床上，和衣而卧。他顿了顿，开口问道：“找到那小丫头了？”
    “找到了。”疏影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他身侧躺下，想了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我是不是做错了？”她原本只是想寻求一份安宁，却一次次的冲动而为，一如当年收下纤纤，一如今日救了瑾儿。
    屋内黑漆漆的，炎落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是从她的语气中，感觉到了她心底的一丝挣扎。
    抬手将她带到怀里，他轻柔地吻着，试着安抚她的情绪。
    “你是指什么做错了？救了那小丫头？”炎落不以为然，“我说过，你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冷漠，你若今日不救下她，恐怕会愧疚一辈子。”
    “或许在你看来，自己变了很多。原来冷若冰霜，对谁都冷言冷语，而现在，却渐渐学会了如何去体谅关怀别人。”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冷漠如你，为何会收下纤纤，仅仅因为一时冲动？若是无心，何来冲动。”
    他的胳膊又紧了紧，过了片刻，幽幽说道：“影儿，其实你从始至终一直都没有变过。是你一直在骗自己，骗自己若是无心就不会难过，这方法虽然有效，但是只会让你心里越来越矛盾。”
    “所以说，把心里的担子都放下吧，凭心而活，即使一开始会有些不适应，不过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就在你身边吗，还怕什么。”
    是啊，他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怕的……
    疏影静静地听着，头枕着他的手臂，身上的寒意也散了些。或许是刚才被风吹到了，现在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炎落见她默不作声，又在怀里动了动，似乎是困了，于是也不再说下去，伸手扯过一个被子盖好，就这样抱着她，一夜安睡。
    一觉醒来，疏影只觉身上阵阵泛寒，她心下一惊，以为又是旧伤复发，可是胸口并没有痛感，反而头脑昏胀，浑身酸痛，连睁眼都有些费力。
    一声叹息幽幽传来。炎落见她醒了，将手放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满是忧虑，道：“臭丫头，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说着扶她起身，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端过手边的粥碗，一口一口的喂她。
    疏影迷迷糊糊的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
    炎落也不勉强，随手将粥碗放到一旁，又让她躺好。他紧了紧被子，道：“再睡一会儿，我出去抓些药。”
    外面寒风肆虐，又是一场大雪。炎落顶着风雪，在外奔波了一个多时辰，才把药抓好。
    他刚刚回到巷口，离老远便看到有一人在小院门口鬼鬼祟祟的向里面张望。
    倒还是个熟人……
    “司命。”炎落张口叫住他。
    司命星君急忙回身，一见炎落，顿时松了一口气。
    “龙神，司命此次前来……”司命星君满面愁容，刚一见面立刻想要说明来意，谁料却被炎落挥手打断。
    “我现在没空听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