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泠香：玉骨

对炎落来说，如果可以，那些记忆是再不愿去提及的。一次次的点燃希望，又让希望一次次的落空，现在想想，那些时日，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当年，在忘川河畔，你也是这样等我的吗？”
    任凭那股思念恣意的生长，却依然选择原地等候。原来，我们表达感情的方式，都是这样的愚钝笨拙。
    他将疏影手中的茶杯放到一旁，揽着她的腰身，喃喃道：“凡人寿命不过百年，却总是愿意用时间去证明自己的感情。而我，不愿这一生都在思念中度过。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你，就像这样，牢牢的将你抱在怀里，能清晰的感受到你的呼吸、你的温度。”
    “塞北雪原，黄沙大漠，你留下足迹的地方我都曾去过。这一次，无论你走的多远，我都会一步步走到你的面前，将你留在我的身边。”
    “所以现在你也别用什么道义责任来劝我回去，我爱你，你就是我的责任。在你面前，我不是高高在上的上古龙神，我只是炎落，一个为你而生的存在。”
    这些年四处漂泊的日子他还记忆犹新。
    第一次来到凡间，他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不会有人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所有的事都需要自己动手，吃穿用度也都是需要用银子的。
    他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碰壁，像个新生的婴孩一样去学着如何在这里生存。谁也不会知道，那个风餐露宿，有时只能用山泉野果充饥的人，竟然就是六界盛名的上古炎龙神。
    可是他始终坚持不肯动用其他人的力量，就这样，独自循着她的踪迹，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再去诉说那些刻骨的思念。
    疏影偎在他的怀里，静静地听他说着。这个人不正经的时候，自己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正经起来，自己同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看来这辈子是真的被他吃定了。
    虽然她私心真的不希望他离开，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样放任不管，她想了想，决定再做一下尝试。
    “那时我的性子比现在要冷的多，我不说你不问，看起来倒是默契的很。可是等到事情真的出现，才发现，其实我们之间早已错过了许多。”
    “有时候细想想，我究竟对你了解多少。与漫长的生命相比，我和你从相识到在一起，其实不过短短的一瞬。午夜梦回，我甚至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怀疑这真的是否只是梦一场，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认识过你。”
    炎落听的一片泰然，甚至有些浑不在意。
    “不认识我吗？那又有什么关系，现在重新认识一下就好了。”
    他放开疏影，后退几步站定，双手一揖，道：“在下炎落，敢问姑娘芳名。”
    见她不答，他又说道：“在下偶然路过此地，见姑娘冷艳出尘心地良善，心中着实爱慕的紧，若姑娘不嫌弃，不如我们凑合着把这辈子一起过了如何？”
    这人真是……
    “怎么样，这回算是认识了。要是还嫌不够，我可以再说的细致一点。从混沌到现在，你想听哪一段，若是你都有兴趣，不如我们添壶茶，坐下来好好谈谈，反正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说。”
    “你真是……”疏影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她揉揉额角，转了个话题道：“现在天界与魔族私下里都在互相提防，这种时候你作为司战的神难道不应该好好恪守职责吗？”
    炎落清清嗓子，正色道：“沧龙神可是众神之表率，平日里尽职尽责严谨自律……”虽然在他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种时候不正是他表现一下的机会吗，这等时刻就应该让他发光发热。”
    疏影是听得明白了，原来他又是把一堆烂摊子丢给了沧龙神。把自己份内的事丢给别人，还能把话说的这般冠冕堂皇，是应该夸他心理素质好，还是应该说他脸皮越来越厚了。
    正想着，炎落却将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额头相抵，柔声说道：“这张小嘴倒是比原来伶俐了不少，不过跟我比还差得远，以后还得多多努力。”
    ……
    原本听他说着，虽然内容有些头疼，但心里还觉得暖暖的，现在……
    “饿了厨房有饭菜，自己去热。”她将炎落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扯下来，转身去拿了个篮子。
    “你要去哪儿？”
    “去市集，晚上还得吃饭呢。”
    炎落一听心情大好。这些年虽然在人间奔波，但是却是以赶路为主，没什么时间欣赏湖光山色之类的，对于城镇更是有些陌生，这下她要出门，怎么能不跟着一起出去看看呢。
    难得疏影没有拦着，炎落顺手拿过她的篮子，揽着她一同出了门。
    这些年凡间的民风着实开放了不少，他和疏影十指相扣走在街上，也只是招人多看了几眼而已。
    二人路过一个面摊，一阵风吹来带着刚出锅的面的香气，炎落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出来。其实倒也怪不得他，从昨天到现在他除了喝过几杯茶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
    疏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带着他找了个位子坐下，要了两份阳春面。面刚上来，炎落顿时胃口大开。他刚吃了几口，却发现疏影面前的那碗面动都没动。
    “怎么，是觉得烫吗？”说着，他将自己的面放到一旁，端过她的那碗面，用筷子将面挑起，细细地吹着。不经意的看到了浮在汤面上的葱花，他又想着，她平日里口味清淡，这葱花味道较重，她应该不喜欢，于是又将切的零碎的葱花逐一挑了出去，这才把面放回到她面前。
    疏影看着桌上的那碗面，想了想，还是拿起了筷子。
    其实她中午已经吃过了，现在一点都不饿。这碗面本是给他要的，当时她见这面的份量，估摸着他平时就能吃下一碗，况且他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所以才多要了一碗。
    可是现在……她吃了一口面，觉得，这面有些舍不得给他了。
    少吃点也好，等到晚上再给他多做些吧……
    二人满载而归，原本不大的篮子被鱼肉青菜装的满满的，疏影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将它们一一收拾干净。
    待到晚饭时，炎落盯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肴简直要乐出声来。他有多久没见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一顿风卷残云过后，炎落惬意的坐在院子里纳凉。
    疏影却没时间休息，她收拾好桌子，将那些碗碟洗干净收好，又开始着手打扫客房。炎落见她在收拾屋子，不由得怪道：“花那力气收拾客房做什么，我们凑合着住一间不就好了，这样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还能说说话。”
    疏影斜他一眼，“要么住客房，要么睡院子，你自己选吧。”
    于是炎落安安静静的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