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泠香：玉骨

疏影醒来已是翌日正午。
    日光散进屋内有些微微的刺眼，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到了守在床边的纤纤。“姐姐，你终于醒了，昨天可吓坏我了。”纤纤见她醒来，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昨夜，可有谁来过？”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虚弱，面色也略显憔悴，那一场病痛着实折磨的不轻。
    纤纤想了想，眨眨眼睛说道：“昨夜龙神来过，他替姐姐调息了一下。”
    “那他何时走的？”
    “大概调息了半盏茶的时间，龙神见姐姐无事就回寝殿了。”
    疏影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昨夜她痛的昏了过去，是以许多事情都不清楚。只是记忆中，隐隐觉得身前有个温热的触感，熨帖的身上渐渐暖了起来，想来是他在为自己调息。
    虽则她实在不愿让旁人看到自己如此脆弱的一面，但毕竟他为自己调息耗费了不少法力，改日等身子好些，也应当去向他道个谢。
    纤纤见疏影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内心实在是愧疚的很。
    她真的不是有意瞒着姐姐的，只是今日一早，龙神从屋子走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只替她调息了半盏茶的时间就离开了。说完又似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她虽不明白龙神为何要瞒着姐姐，但他肯为姐姐疗伤，想来这么说也是为了姐姐好，于是她就照着他的话告诉了姐姐。
    “纤纤，我身上还有些乏，想再休息一下，你也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看她眼底有些微微泛青，想来也是担心的一夜没睡。
    “那好，我就先回去，不打扰姐姐休息了。”说着还替疏影紧了紧被子。
    再见炎落乃是三日之后。
    疏影静卧了两天，身子已渐渐的调理了过来。这日，她见身子已无大碍，便起身到园子里走了走。
    她寻了些糕点掰成小块，坐在池边喂着池中那几尾锦鳞。随手将碎屑丢下去，那几尾锦鳞便争先恐后地抢作一团，一时间水花翻腾，引得池中绽开层层涟漪。
    “姐姐。”纤纤从远处跑来，见疏影坐在池边，忍不住劝道：“姐姐还是再休息几日吧。”
    疏影摇摇头，“身上已无大碍，何况我也没那么娇弱的。”
    纤纤叹了口气，跑进屋子拿了一件外袍替她披上，“那姐姐也需得注意些。”
    疏影张了张口，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幽幽传来：“她说的没错，是该多休息休息。”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紫色的身影悠哉悠哉的分花拂柳而来。
    纤纤赶忙上前见礼，“见过龙神。”
    炎落点点头，将手中的一摞纸包递给她，吩咐道：“纸包里面的都是药草，煎服的方法也在里面，记得叮嘱她每日按时服用。”说着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每次煎药的时候都放上一些，若是不够再来我殿中取。”
    纤纤双手接过那小瓷瓶，又福了福身子，转身向厨房跑去。
    疏影刚想起身，却被炎落一把按住了肩膀。他语带调笑：“怎么你也想起身给我见礼？还是罢了吧，没事的话多养养身子，别学那些无聊的仙君们。”
    疏影顿时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炎落也学着她的样子在池边坐下，语中尽是关切。
    “没有，已无大碍了。”疏影别过脸去，不再看他，想了想，还是张口说道：“那天多谢龙神了。”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强迫她转过头来。对上那有些深沉的眼眸，疏影心底一慌，似乎有什么在脑中划过，可又稍纵即逝，让她无法把握。
    “我说过，别学那些无聊的仙君。”他语气很是不悦。
    还没等疏影反应过来他为何生气的时候，他已将手撤回，耳根却微微泛红。炎落抵唇轻咳一声，淡淡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受伤的？”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我必须知道你为何受伤才能更好的帮你调理。”
    “不劳龙神费心了。”疏影轻声回绝，“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你为何总是这么固执呢？”炎落无奈的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因为救过她一次，就因为她隐藏的最深的软弱被自己看到了，所以就要这般远远的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吗。
    “这伤已经拖了许多年，我也从未期盼着能彻底的治好。何况调息很耗内力，龙神就不必为此费心了。”她回答的一派淡然。
    “然后呢？等到下次伤势发作的时候再找一个没人的地方躲着？”
    疏影看向他，心中有些讶然。他今天总感觉怪怪的，举动有些怪，言语也有些怪，似乎情绪波动还有些大。
    炎落避开了她的目光，又轻咳一声，说道：“你还是告诉我吧，反正我现在清闲的很，再陪你耗上几天也没什么问题。”
    疏影突然想起了梅花林中的那一幕，心下陡然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人，他想做到的事，即使软磨硬泡使尽各种手段也都要把事情做成。
    这时，又见他环顾了一下园子，幽幽叹道：“其实这凝雪园房间也不少，不差我一间。”说着，气定神闲地看向疏影。
    过了片刻，疏影长舒一口气，她认输了，她绝对耗不过他的。
    “很多年前，我为了救一个人，替他受了一掌。”
    “嗯。”炎落随手把玩着腰上的玉佩，换了个方向，背对阳光而坐，将自己笼在一片阴影中，让人看不真切。
    “为何救他？”
    “因为他救过我一次。”
    炎落冷笑一声，语带讥诮，“你应该知道自己受的这一掌有多重，现在想想不觉得后悔吗，他只是救了你一次，便值得你替他去死？”
    “我从不觉得后悔，他救我一次，我便还他一次，这样公平的很。”
    “公平？”炎落看着她坚定的神色，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冲了上来。他瞬时移到疏影面前，挑起她玲珑的下巴，对上她的眼眸，极其认真的问道：“我也救了你一次，你想怎么公平的回报我呢？”
    疏影只觉他如玉的脸庞陡然在眼前放大，紧接着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让她觉得熟悉的很，似乎记忆中有过这样的一幕。
    蓦地，一个想法瞬间在脑中炸起。惊得她一把将他推开，猛然向后退去。可忘了身后就是池塘，只听哗啦一声，整个人都跌了进去。
    “该死。”炎落低呼一声，也跳下了池塘，一把将她抱起转身直奔屋内。
    他将疏影放在床上，赶忙去柜子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衫，伸手就要替她换下。突然间，疏影一把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住手！”她低声斥道。
    他看向疏影，只见她面色绯红，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再将目光移到自己的手上，那湿漉漉的衣衫已被自己扯下一半，露出了她精致的锁骨，圆润的香肩……
    炎落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如遭火炙般的立刻松开了手。
    “那个……我……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说的磕磕巴巴，自己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他起身在屋内转了几圈，揉了揉额角，想要再解释一下，可奈何现在大脑一片空白。
    “你快些将衣衫换了，好好养伤，我过几日再来看你。”言罢，再不敢看她是何反应，大步冲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