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爱情

第5章


打到一半,我忽然发现“教授”没声音了,再一看,那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沈西泠身后去了。两人正嘁嘁搓搓小声说着话,不时指指沈西泠手中的书,从我这里看去,窗外是夏末葱郁碧绿的槐树,油成翡翠绿色的窗框,把窗外浓绿的树影、远处水蓝色的天空,和窗前坐着的、穿着白色T恤的少女、她身旁站着的、穿着白色镶红边的POLO衫的少年,定格成了一幅清新明快的水粉画。
  蓝燕伸头过来,用手指戳了戳我,悄声问:“这孟光几时接了梁鸿案?”我偏过头白了她一眼:“什么文绉绉的,听不懂!”蓝燕不死心,用嘴努了努那边的两个人,说道:“就是那个啊。”我继续装呆:“哪个啊?”边说边抽出一对王,喊道:“调主!”蓝燕被我一吓,喊道:“啊呀要死啊!大鬼对子调主,你想怎样啊!”杨少红在一边幽幽地道:“大牌调主?那就看看谁主牌狠咯~”我朝她抬抬下巴,兴奋地说:“来呀!”又朝我的对家陆正才挤挤眼睛,原本看见我调主,愁眉苦脸的陆正才,顿时有了主心骨,很快,一群人的注意力又重新被我拉回牌桌上来了。
  杨少红的脸向来很白,她的白与沈西泠的又不同,沈西泠的白透着一点点象牙黄,好像过去老派的人家时常用的玉色镇纸,握在手里温凉的有些膈手。杨少红的白则像一件白色的瓷器,又好似元宵节里南方人爱吃的汤团,圆圆的□□状,透着一股子喜庆。她今天穿了件大红色真丝衬衫,更衬得她白得耀眼的皮肤。她咬着唇佯装看着手里的牌,蹙着眉,眼底里透着一丝哀怨,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脸上终究有些挂不住。她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别以为手上有几张好牌就了不得了,鹿死谁手还真不知道呢!”
  她的话不轻不重,轻飘飘地就传到了正在说话的那两人的耳朵里,旁人倒罢了,沈西泠听了先就脸上一僵,继而也冷了脸。不知是避嫌还是什么,两人很快便分开来,郭磊回到我们当中,沈西泠则坐在窗前,托着腮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郭磊虽然回来了,但不肯再上牌桌,只在一旁看了看,便也坐回座位,拿出一本《隋唐演义》看了起来。三人竟成三足鼎立之势。蓝燕又想伸头过来八卦几句,杨少红突然把牌一推,说道:“不打了,要上课了。”此时班上陆陆续续地有同学回来了,大家也只好暂时散了。
  虽说第一次弄得有些不欢而散,但是这之后我却也算正式加入了这个打牌小团体。不得不说,打牌真是人类最好的交际方式之一,它能够使一群不熟的人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厮杀”和明争暗斗,竟然产生了一种阶级兄弟般的情谊。
  之后我们更是不断扩大了圈子,因为刘超的缘故,徐漫时常会加入我们,她不打牌,只是站在旁边看看,有时候帮刘超模个牌,而班上另一对——张志明和许欢欢也被我们拉下水。许欢欢原本不喜欢打牌,但是因为张志明的缘故,也就跟了过来,我忙着拉沈西泠入伙,但是一来沈西泠不大喜欢打牌,二来因为杨少红的缘故,只是偶尔客串一下,多数时间她还是避到一旁,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看书。我渐渐地也跟许欢欢、徐漫混得熟了。
  10月的一个星期天,我正一个人在家里复习功课,突然听到安在客厅一角的电话“嚯啷啷、嚯啷啷”地响个不停。那时候我家刚装了电话,平时少有人打来,因此觉得这响声格外新鲜、响亮。从我房间的书桌前到客厅不过几步路,我很快拿起了听筒:“喂?哪位?”原本以为是找家里人的电话,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沈西泠犹豫片刻,颤着声说:喂?璐璐吗?你现在方便出来吗?我听她语气有异,就问:沈西泠?你在哪儿?“我在花园街飞鱼公园门口的朝阳面馆,你能来陪我一会儿吗?我。。。我自己不知道怎么办?”“好!我马上过来找你!”
  挂了电话,我抓了件夹的开衫,就骑上车找她去了。
  朝阳面馆,门面极小,没有门脸,站在大街上就能看见店里仅有的几张木桌椅。老板在门口一侧支了一口大锅,用来下面下馄饨下饺子,总之他家能做的吃食,也总不过就是面、馄饨和饺子,通通都在这口巨大的锅里下熟,捞出,再从另一个小一点的锅里舀出一瓢老汤浇在上头。面上浇上浇头,馄饨撒上葱花虾皮榨菜丁,饺子则什么都不加,端到店里坐在一排油腻腻的、看不出脏还是灰也看不出年代的老木桌前的食客面前。
  沈西泠瞪着两眼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碗老卤面,眼看着黝黑的面汤被慢慢吸干,露出一根根惨白兮兮的面条,毫无生气地暴露在空气中,像一条条僵死的软体动物尸体。我坐在那张油腻腻的桌子前,尽量不去触碰那可疑的桌面,眼睛看着沈西泠无情无绪地用筷子将那些“尸体”挑来挑去,最后终于挑出其中一根,放到嘴边,然而却又叹了口气,重新丢下,说道:“不吃了,面太生了,吃不惯。”
  她说这话时,老板已经开始瞪着她很久了,她却似乎一无所知,抑或毫不在乎。我怕老板真要抄起他那把巨大的漏勺朝我们发难,火急火燎地拉着沈西泠出了面馆,朝着街对面的飞鱼公园疾步走去。一路上,沈西泠一直沉默着,毫无生气,像极了那碗被嫌弃的面条,她乖乖地跟着我走着,不发一言。我诧异:究竟是什么事情令她如此沮丧。进了公园,从大门的弯道上坡,拐了个弯,就是一小片供人栖息的草坪,我们在草坪上坐下,周围空无一人。这所公园原本就是本市一座不起眼的公园,既没有文物古迹,也没有名人足迹,景物还算秀丽,但依旧默默无闻,所以是市里难得几家不要门票的公园之一。
  我一屁股坐下,迫不及待地问她:“说吧,究竟是什么事?”
  她看看我,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抿着嘴不说话。
  我瞎猜道:“不能说啊?不会是关于郭磊的吧?”
  她摇摇头,但是嘴抿得更紧了,脸上露出忧愁的表情。沈西泠的脸清秀有余,劲道不足,总是淡淡的,不能给人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跟她相处久了,就会觉得她虽然总是寡言少语,骨子里却有股倔劲,认定的事情必然不肯回头,有点认死理,不懂变通。
  我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开口,就扔出个重磅炸弹,我说:“不会是杨少红怎么了你吧?”
  这次,她果然被我的炸弹炸中,瞪大了眼睛看我,我心想:”难道被我猜中了?”
  终于,她缓缓地说道:“刚才我去郭磊家,在他家碰到杨少红了。”
  此时刚刚入秋,天气微凉,这片草坪的草还是葱绿的,只是不知是不是常常被人踩、坐的缘故,总是东秃一块西秃一块,没有秃的地方草也是短短的,远远看倒似绿草如茵的繁盛,走近了却发现是一片稀毛癞痢秃,竟然很难找到一块满意的地方安心坐下来。草坪的边上种着几株枫树,枫叶却还没有变红,绿盈盈的,反比红色的时候耐看。另一边是一排青色的高大雪松,枝叶密密匝匝的靠在一起,好似天然的屏障,偶尔从松树后传来人声,远远地低回,一阵风似地便溜过去了,仿佛松树后是另一个世界——与我们不相干的世界。
  沈西泠抱着双腿坐在我对面的草地上,缓缓地说出之前发生的事情,在我看来,其实事情是再平常不过了:
  今天上午,沈西泠发现家里有一本《七侠五义》,是暑假的时候从郭磊手上借来的,一时兴起,便独自踩着单车去郭磊家还书。恰逢郭磊一人在家,沈西泠莫名有些紧张,也不进去,只站在门口将书递给他说:我来还书的,不好意思借了这么久。郭磊就着她的手一瞥书名,问:我都不记得借过这本书给你了。他接过书翻了翻,接着说道:好像真是我的。你们女生也看得懂这类书?沈西泠脸上一红,说道:怎么看不懂?不是你们男的才懂侠义的。郭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怀疑的表情。沈西泠心里最是玲珑通透,一下便看出了他表情里的怀疑,再联想到最近班上各种风言风语,现在看来郭磊也开始怀疑她今天是找了借口接近他了,她暗自后悔刚才出门时为什么这么冲动,为什么不等等,等到礼拜一再到学校给他。众目睽睽的,他也许就不会怀疑什么了。她不要他以为她是主动送上门来的那种人。虽然她没什么好心虚的,但她的脸却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她低了头,一只手下意识地捻着卡其色晴雨两用衫的衣角,那里有一处边不知怎么多缝了两道,摸上去比别处突出了些,她执拗地捏着那里,好像想把它抚平。半晌,她说道: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书已经还给你了,那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要走。“哎!你等一下!”郭磊在她身后喊道。沈西泠微微转头,微蹙着眉看他。“你等一等,有本书给你看。”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就转身回房。沈西泠楞在当地,想走又好奇他说的是本什么书,又怕他又以为自己找借口留下,心中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一跺脚转身出门。“哎!你怎么走啦?”沈西泠被他一喊,觉得如果她不管不顾地就这么走了,反倒显得她心虚,她不想让他以为她小家子气,何况他们还是同学,如果就这样当着他的面掉头就走,显得有点过于决绝,以后在一个班里,也不好相见。
  她回过头来看时,郭磊已经走了过来,将手里的书远远地朝她面前一递,说道:“诺!你不是说你也懂侠义吗?这本是我刚借的一本武侠书,也是讲侠义的,既然你爱看,要不要借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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