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6

第5章


芈月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你便与庸芮大夫商榷去吧,只要他同意便是了。这上庸之地剩下来的,我便作为公主的嫁妆,陪送与楚国,如何?”
靳尚大喜,连忙拱手;“太后当真是体谅臣下,太后英明,太后但请放心,您交代的事,下官一定办到。”
看着靳尚走出殿外,芈月脸上那种六神无主懵懂无知的神情立即消失,只冷笑一声。
魏冉从她身后的屏风后走出来,不耐烦道:“阿姊何必应付这种小人,处处迁就,甚至还听由他指手画脚?”
芈月看着魏冉,笑着摇摇头:“你还记不记得《老子》上的话,‘将欲夺之,必固予之。将欲灭之,必先学之’?”
魏冉有所悟,问道:“阿姊的意思是……”
芈月叹道:“如今群狼环伺,只能把篮子里的肉扔给他们。等到他们散去了,我们再一个个地收拾。”
魏冉扬了扬眉毛,按剑道:“阿姊放心,有我在,一定为阿姊把今日舍出去的肉一块块叫他们连本带利割回来!”
芈月欣慰地点头,道:“此人虽蠢,却于我们有用。我之所以与这个蠢货耐着性子说话,不过是为着能够早日接了子戎和舅舅归来。”
听她提到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兄长,魏冉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问道:“阿兄他……可知道我的事?”
芈月看着魏冉,笑道:“不管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们都是同胞兄弟一见面,就晓得什么是骨肉至亲。你放心,你阿兄必是与我一般疼爱于你的。”
魏冉虽然已经是沙场百战之将,闻此言仍然是脸微一红,道:“阿姊,这我自然是明白的。”
南箕见姊弟两人说话已毕,才上前问道:“太后,下一个召哪国使臣?”
芈月笑道:“魏国,信陵君无忌!”
魏国使臣魏无忌走进来,行过礼之后,抬起头来,见了芈月,竟是有些微微发怔。
芈月已知其意.当年在楚国时,芈茵曾冒充自己前去馆舍找魏无忌,欲诱使他去勾引芈姝,却险些被当时的齐太子、如今的齐王田地射杀,幸得黄歇出手相救,魏无忌出言相助,才得脱身。魏无忌所养门客甚多,消息灵通,当知自己是楚国公主。芈月见他此时神情,想来定以为自己便是当日的芈茵,所以才会如此失态。
芈月笑问:“信陵君见过朕?”
魏无忌回过神来,忙拱手道:“不敢,外臣只是……只是为太后威仪所慑。”
芈月笑了笑,知他欲借此含糊过去,索性说破:“信陵君当日在馆舍所见之人,乃是七公主茵,她后来嫁去燕国,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魏无忌脸一红:“外臣无状,倒教太后见笑了。”
芈月颔首:“哪里的话,朕知信陵君乃君子也。”
魏无忌听了这话,也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便表白立场道:“秦魏两国,世代联姻。魏国陈兵函谷关,原也是为了帮助秦国平定内乱,同时也帮助秦国克制其他国家蠢蠢欲动的野心。臣想,太后应该不会误会我魏国吧!”
芈月点头道:“我怎不知信陵君高风亮节,一向是列国中有名的君子。若是别人领兵,我还要担心。但魏国派出信陵君前来,足见魏国诚意。未亡人在此多谢魏王了,请信陵君在魏王面前,代我致意。”说着,便于席上一礼。
魏无忌连忙侧身让过,松了一口气:“太后能明白就再好不过。”
芈月点头道:“魏国如此诚意,秦国深表感激,愿将蒲坂城还给魏国。而且当年公子卯仙逝于咸阳时留下遗愿,想归骨大梁。此番信陵君也可奉还他的遗骸。”列强环伺,重兵既动,没有利益便不可能轻易撤回。秦国此时内忧外患,只能先退强敌,再徐徐图之。上庸、蒲坂城等,皆是秦国当年所夺之地,既然坐下来谈判,要回这些城池,便一定是他们的首要目标。所以,她衡量一二,索性先给出筹码,再争取先机和有利情势。
魏无忌不想芈月答应的如此爽快,这头一个目标是对方主动提出,想到自己后面的条件,顿时也觉苛刻,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太后仁德,无忌实感惭愧。”
芈月知道信陵君是重义气之人,不待他继续开口,当下便笑道:“有一桩事,信陵君勿要失望。”
魏无忌一怔:“什么事?”
芈月道:“宫中本传,武王后身怀六甲,不想前日武王后亲口承认,此乃误传。”
魏无忌一惊,长身立起:“这……我妹妹怎么样了,怎么会是误传?魏颐乃是他的亲妹妹,兄妹感情甚好,他先想到的自然便是芈月可能猜忌魏颐怀着武王荡的孩子,硬将魏颐落胎。
芈月却意味深长道:“其中之事,我亦不明。据说武王荡伤重不治之事传到咸阳,惠文王夫人魏氏便让太医诊出了王后有孕之事。但其后,武王后却亲口对我言说,她未曾怀孕。”
魏无忌细想之下,已明白其中情由,吓出了一身冷汗,忙伏地道:“我妹妹她、她年幼无知……还请太后容她一命。”。
芈月叹息:“信陵君兄妹情深,实令人感动。只是……武王荡终究已经不在人世,王后年纪轻轻,无有子嗣,若是就此郁郁一生,实为不仁。”
魏无忌听得芈月话风,眼睛一亮,连忙问:“那,太后之意……”
芈月看向魏无忌:“这就要看魏国之意了。”
魏无忌向后退了两步,郑重伏下:“外臣无忌,请求太后允准我魏国接武王后回国。”
芈月定定地看着魏无忌半晌,才叹道:“我亦是守寡之人,岂有不知这其中苦楚的?若是有子嗣,还能够有个期盼,况王后如此年轻……罢罢罢,君子有成人之美,既魏国有心奉迎武王后归国,我自当成全。”
魏无忌惊喜交加地站起来,作了一揖,道:“多谢太后。”
芈月又问:“不知信陵君还有其他的要求否,愿为公子圆满。”
魏无忌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罢了。太后既然如此坦荡,无忌何须多言。伐丧者不祥,魏国最想要的结果已经没有了,此时再趁人之危落并下石,纵然多得一二城池,但却招来秦人的仇恨,又是何苦呢?如今赵国崛起,楚国扩张,齐国野心勃勃,魏秦争斗多年,也应该转过头去防备一下他人了。”
芈月点头,道:“都说信陵君是列国年轻一代中最出色的人物,果然如此。薜荔,你带信陵君去见武王后,信陵君可当面把这件事情告诉武王后。她自武王去后,一直都郁寡欢,如若兄妹团聚,也让她心情愉悦。”
魏无忌向芈月深施一礼,快步随着薜荔离开。
芈月看着魏无忌离开,刚才提着的精气神顿时消融,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头,问身边的南箕:“下一个是谁?”
南箕恭敬地道:“是韩国使臣张翠。”
芈月轻哼一声,叹道:“武王荡为了打通去洛邑的路,刚刚攻占了韩国宜阳涉河城武遂邑,斩首六万,这与韩国的仇,可是新鲜火烫。这韩国可真是不容易打发……把武遂的地图给我吧……”
这边芈月接见着一个个诸国使臣,那一边,一个个小内侍飞跑着,将最新的结果报到咸阳殿侧殿中。
这间朝臣们平时处理公务的侧殿,此时如同最繁忙的军事前线,接到一个个的指示,并且细化,再将所需要的资料迅速整理出来,由具体负责的臣子与列国使臣将芈月谈好的条件逐条明确,准备签发。
众人看着一个个命令下来,彼此对望一眼,心情皆是有些沉重。
右相甘茂看着诸大夫将整理好的资料呈到他面前,只阴沉着脸一一签过,脸色越来越阴沉,最终将笔一掷,冷冷道:“国之大政,如今我们做朝臣、做国相的,一点也不得知道,不能插手,这、这、还要我们大臣们何用啊!”
樗里疾闭目袖手坐在榻上,像是要睡着了。
甘茂回头看了樗里疾一眼,终究气不过,推了推他:“樗里子,你倒说话啊。你是左相,我是右相,这事情,你我得有个态度啊!”
樗里疾半睁开眼道:“这件事交给你,你能办得了?”
甘茂语塞,半晌才说道:“可……总得我们大臣们商量个章程啊!太后可以划定一个能谈的范围,然后派大臣们去跟列国使臣谈判。”
樗里疾道:“既然如此,你在朝上何不自告奋勇,去接下这件差使?”
甘茂道:“这……”他苦笑了,“与列国使臣交涉,少一句是软弱,丧权辱国;多一句就是惹祸,挑起事端兵连祸结……这责任,甘茂承担不起啊!”
樗里疾冷冷道:“你既承担不起,又何必多言?”
甘茂被他这一句话噎住,好半天没顺过气来,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可是上庸、蒲坂、武遂,这些城池都是我们秦国多少健儿搏命打下的啊,还要给燕国和赵国金帛财物相谢……我秦国多少年没签过这样的约定了啊!”
他看向司马错,见司马错沉着脸坐在那儿,没有说话,便将那卷文书塞到司马错手中,道:“司马将军,你是上将军,你倒看看这个,说句话啊!”
司马错阴沉着脸道:“孝公的时候,我们割让城池给别人;到惠文王的时候,是别人割让城池给我们。列国之间,强弱易位,城池转来倒去。甘相你如此学识渊博之人,是没见过,还是没听过?”
甘茂怒道:“你身为武将,说出这样的话,羞也不羞?”
司马错冷冷道:“好,甘相,你给我兵,给我武器,给我军粮,我这就去函谷关外,与敌人决一死战!”
甘茂顿时语塞:“这……”
司马错冷笑道:“武王任用莽夫羞辱大将的时候,甘相在哪?武王把全国重兵带到洛邑去扬威的时候,甘相又在哪里?大秦的精兵被魏韩伏击损失惨重的时候,甘相扪心自问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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