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照溪流

第6章


  “这是岑门的后山,那边是练术场。”虎儿的小手指不远处,那儿确有一片宽广的平地。
  他颠颠地往前跑去,直到靠近练术场时,便蹑手蹑脚起来。
  看小家伙这副模样,杜小溪也紧张起来:“我什么也没看到。”
  “嘘,小声点,快看到了。”
  过了一刻,杜小溪果然听到一阵阵呼啸而过的声音,她跟着虎儿又挪动了一段,离那声音越来越近。
  “好了,快趴下来。”
  杜小溪赶紧伏在草丛中,犹豫了一刻,偷偷拨开野草。
  此时月光一泻如银,偌大的练术场上,一人身着白衣,挥舞银鞭,那鞭子尖啸着在他手中化作道道犀利银光将他环绕,四周粗大的石柱纷纷从中段断开。
  杜小溪看得目瞪口呆,只见他跃上最后一根石柱,乍然收了招式,那银鞭便好似活了一般,紧紧缠上他手臂。
  有风吹过,墨发微扬,石柱旁的一株高大乔木上缠绕着一株紫藤,紫色的小花轻轻飘落。
  一切突然静了下来。
  岑慕淡淡地扬望着银鞭,不辨喜怒,许久,微微仰头,让心中汹涌波涛渐渐平静。
  他以掌为刃,划开手腕,鲜血蜿蜒而下,那鞭子似在贪婪地饮血,愈加紧缠,戾气更胜方才。
  杜小溪怔怔地望着远处那人,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怎么样?厉害吧。”虎儿得意洋洋道。
  杜小溪正要说话,见岑慕扬朝这儿望来,吓得立马捂上自己和虎儿的嘴巴,赶紧再埋入草丛中。
  岑慕扬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直至不见他踪影,杜小溪才敢试探着起身,拉起虎儿的小手:“回去吧,婆婆要着急了。”
  夜深,杜小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练术场上看到的景象,心中不禁开始赞叹,尽管她不懂功夫,但也看得出,这个岑门门门主确实了得。
  想这岑门门第高深,她杜小溪虽说进了这块地方,但毕竟人生地不熟,再冒出几个像那乐姗那般不讲理之人,恐怕她的日子便难捱了。
  既是如此……大树底下好乘凉,倘若能和这岑门门主套上近乎,往后里外都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欺负她这个曾经的小乞丐了,好吃好喝的还不随手拿来?
  杜小溪想得高兴,不禁雀跃起来,当做手中也拿着根鞭子,上下左右地信手比划,只是她自己不知,虽不成套路,但比划的方向却与岑慕扬的招式几乎无差……
  天刚刚亮起,朝霞柔红,一片妩媚之色。窗棂一侧,一根花枝伸了出来,枝上花开簇簇,清风吹过,枝条轻摇,引得一只黄嘴的小鸟停在上头。
  杜小溪早早起来,兴冲冲地跑去帮忙秦氏生火,主动将做好的饭食端向敞云轩。
  秦氏乐呵呵的,直夸她是个勤劳的好孩子,哪里知晓经过昨夜,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已对岑慕扬另眼相看,心中计划满满。
  到了敞云轩,杜小溪外头叩门:“门主。”
  岑慕扬开了门,俯视了一眼门外的小孩。
  他面若冠玉,长发还未束起,更显丰神俊朗,叫杜小溪愣了片刻,连忙大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讨好地看向他:“门主,早膳送来了。”
  岑慕扬微微一顿,这才记起那女扮男装的小乞丐。
  “放桌上吧。”
  “是。”杜小溪赶紧照办。刚放下托盘,正瞧见岑慕扬伸手向那放在榻上的罩衣,连忙抢先一步,十分狗腿地将那白衣捧起,本想顺势展开,好让岑慕扬直接穿上,无奈她个头太矮,即便努力地踮起脚来,罩衣还是拖到了地上,只得悻悻地重新抱起奉过去。
  岑慕扬觉得有些怪异,却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便套上罩衣,向桌案走去,那上头放着一只玉簪。
  杜小溪心中了然,急忙跟上前,她个头娇小,直接从岑慕扬胳臂下钻过去,抓起那玉簪,在衣袖上一阵擦拭,左瞧右瞧,确定一尘不染,恭敬地捧过头顶。
  岑慕扬皱着眉头,真是接也难受,不接也不行。他从不喜人伺候,门中人知道他的脾性,从不敢轻易打扰,如今怎就冒出这么个古怪的丫头?
  时辰不早,他索性忍了忍拿过玉簪,匆匆将乌发束起,转身便要出门,刚走了两步,瞥见杜小溪还要尾随在后,终于忍无可忍道:“你站着别动。”
  看这人疾步离开,好像避开个瘟神一般,杜小溪不免有些泄气,不过瞬时又打起了精神。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她摩拳擦掌起来。
  接下来的这些时日,敞云轩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杜小溪仍旧孜孜不倦地一早便将吃食端去,跟在岑慕扬身后递这递那,岑慕扬自然是让她下去,谁知过不了一刻,这小丫头又装作听不懂似的跟过来,瘦瘦小小的,眨巴着一双大眼,他想呵斥两句,一时又于心不忍,只得逃也似的早早便离开敞云轩。
  杜小溪一连几日跑去都不见岑慕扬的踪影,心有不甘,“靠山大计”岂能如此搁浅?她四处张望,这房内十分整洁,只是案上还有书卷尚未收拾,便殷勤地将这些书重新摆置到架上。
  此举果然奏效,日暮过后,便见岑慕扬一脸冰霜地来了晓园。
  “我摆在案上的书卷为何不见了?”
  他这回是真的有些生气,平日看过书,他习惯将书卷直接放在案上,下回拿起便可接着再看,谁知今日回去,案上却是空空如也,他心中一惊,以为有不速之客潜入,瞬时跃上高处,四下探查许久,却并无发现,这才料想怕又是那丫头干的好事。
  岑慕扬哪里知晓杜小溪的小算盘,只觉得这丫头总是跟着他,时常叫他手忙脚乱,着实顽劣,真不知把她留下来是对是错。
  杜小溪见来者不善,心中暗暗叫苦,坏了,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她小心翼翼地回话,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秦氏见状,心疼地把她护在身后:“是老妇让小溪去收拾的,门主要怪便怪我吧。”
  岑慕扬岂会责怪乳母?只得无奈地训了句:“往后不可动我东西。”随后又想这话恐怕对这丫头作用不大,便板脸补充:“再若如此必定处罚。” 
  这日,秦氏身体不适,杜小溪立即自告奋勇,由她来做饭菜,想着每回秦氏做饭,她都会在一旁添柴加火,这做饭看起来也没什么麻烦。
  秦氏虽然不放心,但身上实在无力,又禁不住杜小溪软磨硬泡,便勉强答应。
  杜小溪兴致勃勃地找来虎儿,两人一阵布置,信心满满地去庖房忙活。
  “虎儿,把盐罐拿来。”
  “来了,接着。”
  “糟了,好像放多了。”
  “……”
  “不妨事,加些糖霜调一调。” 一片糖花随即豪气地入了锅。
  待几个小菜终于被折腾出来,刚刚好到了正午,杜小溪擦了一把脸上的油灰,满心期待地在敞云轩外晃荡,又过去一个时辰,终于见着岑慕扬同陆庆一前一后地过来。
  岑慕扬正与陆庆议事,一抬头便望见杜小溪,不由得一阵头疼。
  “门主回来了。”杜小溪赶紧把饭菜端到房中。
  “这便是那个装成小子的丫头吧?”陆庆呵呵笑起来:“嗯,倒是勤快。今日怎么是你这小丫头做饭?”
  “婆婆身体不适,我便做了点小菜。” 
  杜小溪笑眯眯回道,模样十分可爱。
  岑慕扬面上冷淡,心里怕是第一回晓得“有苦说不出”是何滋味,这杜小溪怎么看都笑得一脸狭促。
  不多时,桌上便放了一碗鱼汤,一盘瓠瓜炒肉片,还有几样小菜,看起来倒也清爽可口。
  陆庆摸摸肚子,大咧咧道:“我老陆肚子也饿了,还请门主留我吃口饭。”
  岑慕扬点点头,陆庆坐下来,拿汤勺先给自己来碗鱼汤,也不管烫嘴,喝了一大口。
  “嘶。”陆庆含着那口汤,好不容易咽了下去,神情古怪地望向岑慕扬:“难道门主爱喝甜的鱼汤?”
  岑慕扬脸上微微抽搐。
  陆庆又夹了一筷子瓠瓜,这回知道小心了,先是闻一闻才放进嘴里,哪知舌头刚碰到这口菜,他就猛地站起,想吐又不敢吐出来,只能生生咽下,又连灌了几杯水。
  “又酸又咸又辣,门主这儿的饭菜,老陆我实在无福消受,还是回去接着啃馒头吧。”
  陆庆急忙逃走,岑慕扬脸上阴云密闭:“杜小溪……”
  门口哪里还有杜小溪的影子,见这里“山雨欲来风满楼”,她早就逃之夭夭,跑得无影无踪了。
  岑门顺着山势而建,敞云轩为岑门最后一重,便是处在高处,站在石阶朝下望去,可见层层叠叠的灰色的檐宇,翠竹、假山石点缀在旁,虽不华丽,但却更具气势。
  只是此时,杜小溪愁眉苦脸地坐在石阶上,并无心情感慨,向岑慕扬献殷勤了多日,可别说成她靠山了,如今看来这人都已有些避之唯恐不及的意思,真是叫人伤脑筋。
  她托着腮帮,手里拿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
  “老半仙说乞丐有三诀,可怜样、说口彩、缠不放,谁知这人油盐不进。”
  她叨念着,想想不对劲,又气恼地揪揪自己的脸蛋:“没用,怎么还忘不了要饭。”
  正巧秦氏拿着笤帚出了晓园,见杜小溪垂头丧气那样,赶紧过去:“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她拿手试试杜小溪的额头,一脸担心,杜小溪心中一暖,连忙握住秦氏的手:“婆婆不用担心,我好得很呐。”
  杜小溪抢过秦氏手里的笤帚:“婆婆这是要去前庭?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