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商Ⅱ-局里局外

第25章


我开始劝老三不要继续喝下去,我清楚他的酒量是不错,但这种心情加上这种喝法还是很悬!
“酒要喝,事情也要同你说,不同你说我又能同哪个去说?”老三斜着眼飞快瞥了我一下说。
“真要喝的话你也稍微慢点喝,又没人同你抢。”我不客气地劝道。
“最后一瓶,再开一瓶可以不?喝完我就同你说说我的事。”老三说,表面上是同我商量,实际上只是同我打个招呼,因为他已经弯下腰去从桌底拎上一瓶酒来了。拎上来后自然就得打开,劝也不合适,硬拦也没必要,我就由着他吧,大不了一会他醉了我扶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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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老三最后并没彻底地喝醉,但已经有八九分醉意,正是借着那份醉意,老三才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地把他在东莞的遭遇说给我听。但让我没想到的是老三这么一个大男人,在说他的故事说到最后时一反常态居然委屈地哭了,像个孩子满腹委屈又可怜兮兮——
老三在东莞一家服装厂做工,因为没技术只能干杂工的活。和老三一道在这个厂干活的除了高霞还有村里的几个女孩子和附近乡镇的老乡,男男女女合在一起有十几号人。因为是老乡大家都知己知彼,有事没事也互相有个照应。也因为是老乡,矛盾总在平常过密交往中产生。如果有此经历的读者就能深有体会。打个比方来说,即为舌头和牙齿之间,难免冲突一下。
古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现在流行语说,朋友是拿来卖的。
这两句话都对!但第一句说得具有普遍性,第二句说得稍带极端。
老三说,干勤杂工太累,一天到晚拖着货往返于各个车间和仓库没少费力气,正好厂里要添一个保安,所以他就想着法子换个工种工作。老三如此想,萝卜头也如此想。这萝卜头是老乡附近村子里的,表面上和老三互助友爱,和和气气,暗地里为了争得保安的差事没少争斗。老三是在社会上跌打滚爬几年的人,萝卜头在为人处世上显然逊老三就不止一筹二筹的。结果是萝卜头败下阵来,没能得到保安这份工作,胜利者属老三。就为这事,萝卜头很是不如意,与老三也少了来往,而且心怀妒忌。人的妒忌之心是很强悍又很危险的,深藏时如死火山般不爆发,一旦成活火山爆发起来则无药可医。
萝卜头就一直在等着忌妒心爆发的机会,还真让他给等来了!
事情起因是服装厂被盗了,丢了多少衣物不详,老三也没细说,估计他也不是很清楚。服装厂被盗,保安自然脱不了干系,话虽这么说,但那晚值班的保安有两个,老三是其中之一,责任平摊也不至于有太严重的后果。怎么算都是工作上的失误之事,与人格品行无关,不会受人白眼和唾弃。
案子查了一天、二天、三四天,无果。厂里的主管和老板们没少请派出所的人喝酒喝茶,但贼犯确实手段有些高明,留下的线索很少。他们一次次地找老三和另一个当班保安谈话,了解案情,然后做记录。老三也毫无怨言地予以配合,只希望早日破案,但警察就是破不了案。
比老三还要着急的当然就是老板了,偷的是他钱财,急也是合情合理之事。老板见警察破不了案就让主管们贴出告示在厂内搜寻线索,看看厂里有无员工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见了告示之后的萝卜头就觉得机会来了,一定得把老三搞回老家去,自己也能借机当上保安。
萝卜头并没有实证能证明老三就是监守自盗者,但他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老三曾经是个坐过牢的盗窃犯,这点不能说明一些问题,但能搞混好多事。我想,萝卜头在举报老三时是有些犹豫不决的。一是犹豫如何举报,是说怀疑老三监守自盗好呢还是实说老三曾经是个盗窃犯?二是犹豫自己这样做合不合适,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三是犹豫,要是让老三以后知道了此事是他举报的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犹豫来犹豫去,萝卜头还是狠下心举报了,也没说老三与这案子有关,只是说老三曾经是个盗窃犯。
我猜测,萝卜头留了一手,就算日后东窗事发对老三也有个交代,可以狡辩一下:自己没说别的,只是说了个实情而已。
萝卜头一报告,工厂老板就很快得到了消息,立马把老三找去谈话,语气不凶,很温和,意思是说让老三把同伙供出来,再把盗去的物品还回来,此事就算了了,也不追究责任。先是温和,中间是苦口婆心,到最后终于凶巴巴失了劝说的信心。
老三没干这档子鸟事,当然也无任何赃物可退。自己没干这事就觉屈得慌,屈得荒的老三自然就要竭尽全力为自己辩护。可厂方不这么想,既然你老三不愿主动交代那就交给派出所来处理吧。
派出所一通询问、取证,同样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事就是老三伙同他人干的,只能把老三给放了。工厂老板一想,不管这案子与老三有无关系,但把一个曾经的盗窃犯留在厂里当保安终是不妥,想都没想就把老三给辞了。那年月不是现在,找份轻松的活可不容易,这是其一;其二,受不白之冤丢了工作不算,还有关以后名声,这可真让人窝火啊!
窝火归窝火,老板让你走人还不能不走,这个得人家说了算,由不得老三。灰溜溜离开了工厂,这老三就犯傻了,接下来往哪去是个问题。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离厂了无非是去和留的事,留下就得找工作,去更简单,买张车票回家。但老三心里有屈,窝着火,不甘心就这么回家,所以他又在东莞找了些天的工作。人在情绪低落时干啥都不灵,就那时的老三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吗?耗下去,口袋中的银子一天天变少,无奈之下,老三只得选择回家。人是远离了东莞,但在东莞发生的事是抹不去后遗症的。原本就因盗窃犯过浑、失过一次足,这下可好了,在东莞又“重操旧业”了一回。虽说东莞这次无凭无据,但人言可畏,传到村子里是迟早的事。
这就是老三的心结,有这心结老三怎么能开心得起来?
趁着醉意,老三恶狠狠地说,绝不能放过萝卜头,等那孙子回来就给他大卸八块!
老三嘴中说出来的这种深仇大恨就基本是到咬牙切齿的份了。我估摸着,这个外号叫萝卜头的年轻人和老三之间有场拼斗或是被老三血扁。这事我管不着,也不操这心,我想这酒后泡澡是泡不成了,需要干的就是把走路摇摇摆摆的老三扶回家去,然后像太监侍候皇上一般把他弄上床。
我帮老三脱了衣服、躺上床、盖上被子,还没离开时老三口舌不清地问我:“谈,谈古,你,你和霞的关系,到,到底怎么样了?”
我不假思索地说:“睡你的觉吧,我们挺好的。”
老三怄了一口酒气说:“好个屁!”这三字他说得倒是利索,也没结巴。
我也没把老三的话放心上,随口说:“你睡觉,我走了!”
老三还在叽里咕噜地说:“你,你他妈,没,没事多给霞,打,打几个电话……”
我懒得与他啰唆,自己出去了。跟喝高的人永远说不清楚,只有等他酒醒了才可能交流。我自己酒量不好,大多时候喝酒都谨慎,不敢贪杯。这酒一多,话就多,言多必失,很不好。其实嘛,我忽视了那句古话“酒后吐真言”,否则一通旁敲侧击,高霞在东莞的事情我早就一清二楚了。
第二天,我去青龙巷看老三时,他已经去乡下老家了。我想,老三选择回乡下住些日子也没什么不妥,自我调理一下也是好的。虽说发生在老三身上的事不能算是个事,最少不能算是大事,但这事不光彩,是会让人戳后脊梁骨的事,与人品直接挂钩,就让人不爽了。
晚上,高霞呼了我,我回电话告诉她老三已经到家,让她不要担心。对老三在东莞发生的事,我装作不知,也没主动向高霞提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照不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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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回家之事我没有告诉高强,高霞也没说,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老三还在东莞生活一般。我原以为这事拖拖就到年边了,不会有什么意外之事发生。但有些事就是邪门,人算不如天算,人背时,好好的都能整点事出来。过了没多少日子,高强就知道了老三回来之事。知道后,高强不直接问我,而是装模作样先套了我一把。那天在店里,高强趁闲时问起此事。
“谈古,老三在外面混得怎么样了?”高强边问还边把玩着手上的一个象牙雕仕女老摆件,貌似问得漫不经心,很是随便。我一听高强问得随便所以自己也就答得随便:“强哥,我还真不清楚老三的近况。”
高强很斯文地朝仕女摆件吹了口气,然后又用手擦了擦,眼睛也不望我,说:“你们多久没联系了?”
我见高强照旧问得死水微澜,便答道,“有十几天没通过电话了,老三在那边应该过得还可以的,强哥不用操心这事。”
高强放下了手中的摆件,用眼瞟了瞟我,没说话,然后摸出香烟来递到嘴边点上火,顾自享受起来。我坐在边上,翻着手中的《瓷器鉴定》。用个辞来形容当时的场景那叫“风和日丽”,悠闲的店铺,悠闲的人。但这是表象,只是表象,高强心中已经不快活了,只是我没有看出来而已。
“谈古,你跟着我干也有几年了,好像你还没对我说过谎,是吧?”高强缓缓地说,“也不知道是我没发现你说过谎还是你在我面前真没说过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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