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赋

24 恨起


其实是襄渔的身子本就强健,才挺过了这三十大板。几日之后,襄渔便回了自己的园子。锦瑟看着连续几日睡在外榻上的芜言,满是心疼。“姑娘何苦苦了自己。”“姑娘心地太好了。”小方子夸张地抹着泪。她轻笑,倚在软榻之上,看着被褥整齐的床榻。其实是她不愿罢了,躺在那上面,总会让她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一夜,那一场噩梦。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她救活了襄渔。可襄渔却在离开她园子的第二日便悬梁自尽了。因为自那一日起,她便要离开水岭居了。“你救了她又如何?她还是宁愿就此死去。”李素然站在屋外,对着她轻笑。“我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芜言低首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面。“可你该知道这后宫并不是那么好呆的。”她失笑离去,“你好自为之罢。”“姑娘……”锦瑟微皱了眉。芜言转首看向窗台上昨日刚摘得白梅,不过是死去罢了。她一直一直都奢求着。
    离她解禁还有五天,唯尔一天一天的数着,边数边开心的叫唤又少了一天。今日是锦瑟去御膳房拿午饭。“锦瑟姐姐怎么还没回来,好像去了很久了。”小方子突然皱眉小声咕囔着。“好似是去了很久了。”唯尔一愣,放下手中的活计,突然不安起来。芜言转首皱眉吩咐,“小方子,你去看看。”“诺。”
    回来的小方子满面急色,他哭嚷着道:“锦瑟得罪了秦妃娘娘,被带去了倾碧殿。”她一愣,起身跑出了房门。水岭居外立着的太监自是不会让她出去。“小方子,唯尔。”两人冲上去拦住了看门太监,芜言趁势跑出了重围。倾碧殿。寒风凛冽,一如芜言渐渐冷却的目光,冰凉透骨。
    “娘娘!娘娘!奴婢知错了……”远远的在倾碧殿外便可听见锦瑟痛苦的嘶喊。“让我进去!”她厉色的甩袖,“放我进去!”殿外的园内围着狐皮大氅,惬意的品着茶,观赏着锦瑟凄厉面容的秦羽微侧了身。不悦的吩咐道:“让她进来。”长板凳之上被押着的人正是锦瑟,厚重的笞杖一下一下打在她身上。“住手!”芜言想要上前,却被人拦住了去路。她转首冷冷的看着秦羽,“不知锦瑟犯了何错?娘娘要这般惩戒她。”秦羽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本宫不过是教她些规矩,告诉她哪些事本不能做,哪些事又由不得她做。”这明里暗讽的语气,芜言自知是在教训她救襄渔的事。“我是她的主子,规矩我自是会教。不劳娘娘费心。”“姑娘救救锦瑟!姑娘……”鹅黄的棉裙之上慢慢弥散开一圈圈血迹。“娘娘可是好心,你这不知身份的人竟不知感恩!”华冉厉色呵斥。芜言眯了眼角,一甩手扇了拦自己的宫女一个巴掌,又顺势推倒呆愣住的另一人。向着已经昏迷的锦瑟跑去。“来人!逮住她。还反了不成!”秦羽一拍桌案,面满怒容。芜言还未靠近锦瑟,便被人从身后拉离。她半跪在地上,直直的望着秦羽,目光冷得似冰。“来人!给本宫掌嘴!”掌嘴的嬷嬷似是想讨好秦妃,使了力的一甩。若不是身后的人抓着她,她早就受不住得摔倒在地了。
    “陛下驾到。”她微侧着脑袋,看着那双黄靴极快地从她眼前掠过。“这是怎么了?”苏煜皱眉不悦地环顾了一眼四周。“陛下。”秦羽急急起身迎接。“陛下,娘娘不过是在教她们宫里的规矩。”华冉忙低声禀告。“教规矩教成这般模样。”苏煜转首看着秦羽,“陛下……”秦羽刚开口便被苏煜打断。“罢了。”苏煜闭眸抚额,“朕累了。想在你这歇息。让她们都散了。”秦羽微闪了眸光,转首低声吩咐,“都散了。”“诺。”一行宫女太监低身回礼。芜言挣开束缚,抓着裙摆爬起身,奔至锦瑟身畔。“锦瑟,锦瑟……”板凳之上的人紧闭着双眸,呼吸微弱。芜言害怕的搭住她的手腕。“陛下,”秦羽挽着苏煜的手臂,突然转首看着芜言轻笑,“如果羽儿没记错的话,她的禁足之期似乎还未满。”苏煜微皱了眉,眸中闪过一丝阴蛰。“来人!将她拉下去禁足三个月!”他一甩袖,语气中分明含着难掩的怒气,“若再看管不住,便用你们的脑袋抵!”秦羽撇撇嘴,但还是颇为得意的倚近苏煜,“臣妾近日新学了岁容糕,陛下待会一定要尝尝看。”
    “姑娘,姑娘……”小方子、唯尔疾步奔至芜言身旁,看见锦瑟这般模样,都忍不住落下泪来。“锦瑟姐姐……”“姑娘,让小方子来背……”倾碧殿的殿门缓缓闭上,苏煜眼中是她冷冷的目光,夹杂着深深的恨意。宽大的袖摆之内,紧握的拳头轻颤。他低首,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她恨他啊。他还没让她喜欢上,却先让她恨上了他。
    王院使提着药箱离去,芜言坐在床榻旁,手拿着帕子小心的替锦瑟擦着脸。“姑娘,让唯尔来吧。”唯尔微泣着伸手。“不用了。”芜言摇摇首,“让我来罢。你去歇着。”“姑娘……”唯尔咬着下唇,眸中满含泪水。“我说过后宫不是那般好呆的。”李素然撩开纱幔,“你帮了襄渔,公然违抗秦妃。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头。”她直直的看着芜言,嗓音平淡,“这后宫之中,你除了依赖陛下,便再无活路了。”她说着转身向外走去。“芜言,”屋外点点斑驳的日光洒在她微侧的脸上,让她的面容看上去恬静而安好。“很开心能遇见你。”“姑娘……”唯尔皱着眉看着潇洒离去的李素然,小声嘀咕着。芜言静静的坐在床畔,窗旁白瓷瓶内的白梅开始泛黄枯萎,她难道真得只能靠苏煜了吗?
    锦瑟在渐渐好起来。可李素然却在一个阳光明媚,冰雪初融的日子里,也跟着襄渔去了。她忍不住轻笑,为什么这里的女子会是这般模样?没了苏煜难道当真是活不成了吗?“姑娘……”锦瑟趴在床上,颇为担忧的望着芜言,“再过十几日,就满两个月了。”小方子和唯尔闻言皆垂下了眼。是啊,再过十几日便是她了。窗外灯火璀璨,百家烟火,欢庆迎新。水岭居之内却是孤单寥落,好不寡清。在这热闹非凡的日子里,她却只想与爹娘和小九见上一面。她没钱,贿赂不了人,打听不到宫外的消息。也不知哥哥在边关可还好?
    饭桌之上是一盘青菜,一碗含着碎末的豆腐汤。这便是除夕过后的第一餐。芜言冷笑,放下了手中的木筷。“你们今日吃的是些什么?”小方子和唯尔低首立在一侧,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姑娘,怎么了?”还躺在床榻之上不明所以的锦瑟,微皱眉支起上身。“没什么。”芜言起身,“我出去一趟。”锦瑟受伤了,本就要吃得好些。原先怎么得还有一盘肉,虽然越来越少,但到底还是有的。可如今却是连那么一点都没了。小方子与唯尔呆愣愣的站着,“你们还杵着做什么!快拦住姑娘!”锦瑟急道。苏煜也是奇怪,她在水岭居只能呆上两个月,他却总共禁了她四个月。
    大门外看守着的太监自是不会放她出去。没有了锦瑟,唯尔和小方子只能在她的威逼厉言之下屈服了。替她换上唯尔的衣裙,帮着她瞒过了那些人。苏煜在勤华殿。她探听了消息后便直奔而去。一路上,她想了许多。自苏煜强上她的那日起,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他再也没来找过她。她过得那般痛苦,想死也死不得,如何能让他过得舒爽。
    “干什么!”勤华殿外的守卫拦住她,“芜言求见陛下。”她抬首,对着殿内高喊。不一会,殿门开了,魏洵皱着眉走了出来,颇为不悦道:“陛下让你进去。”守卫松了手,退后立回一侧。她望着空洞洞的殿堂,微皱了眉。原来回到这里她还是会这般难受。转入内殿,芜言第一眼看见的是大圆桌之上的各色精致佳肴。苏煜坐在桌旁,正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一侧侍着的宫女。看模样,应是用完膳了。“陛下,”她指着桌上未动几口的膳食,“最近宫内不是在行勤俭之风吗?如今陛下这般如何以身作则。”苏煜皱了皱眉,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芜言微勾嘴角,冷冷的望着他,“这是御膳房的御厨说的。难道不是陛下下得命令?”如果可以,她也不愿来寻苏煜。秦羽的命令谁敢违抗?苏煜抬首直直的盯着她,眸底沉沉如水,“你们都下去。”“诺。”“魏洵,你去将御膳房的御厨唤来。”“顺便让他们带盘青菜和一碗豆腐汤。那可是稀世美味。陛下一定要亲自尝一尝。”芜言心中嗤笑,淡漠开口。魏洵看了一眼苏煜,苏煜眯着眼点了点头。
    白色的纱幔轻晃,殿内静谧得有些异常。苏煜看着芜言,向着她淡淡唤道:“过来。”芜言垂了眉眼,慢慢地踱步至他身旁。苏煜微弯了眉眼,伸手将她拉至怀里。耳畔是他湿热的呼吸,还有低低的浅笑,“生气了?”芜言僵直的坐在他腿上,半敛了眼帘,未置一词。“还饿着?”他伸手执筷,转首脸颊贴着脸颊,“想吃哪个?”芜言受不了这般模样,挣开了那人紧握住她的手,“还请陛下放开芜言,这不合规矩。”苏煜一声冷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一手将她的腰环得更紧,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对着他。“规矩?朕说的便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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