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借了辆牛车,载着她去了城里。就这样坐着牛车也花了半天,她想不到如果光用走得,那他又得走多久。“木头,谢谢你。”芜言看着他,由衷的感谢他。木头看着她眸光闪烁的眼睛,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不用、不用谢。”“哈哈。”她坐在牛车上笑得开心。
幸亏在那场变乱之初,她本就打算逃走。所以怀里藏了许多首饰和碎银,还有在狩猎时从树林里采得一些草药。整个村庄都像往常一般安然于世。她问了多次进城的木头,没有什么更帝的消息。也就是说这个世道还没变。果然,薛络那时那般淡定,苏煜更不会平白无故带着薛络这么跳下山崖,一切都是算计好的。只不过结局有点出人意料罢了。她用银子买了些日常用品,顺带逛了一圈整个城镇。
原是叛变那晚,在边疆守着的镇远将军忽然带了大军出现在金陵和萧家军还有禁卫军一起里外夹攻金陵将叛军一网打尽。那夜,明月当空,黑影迷乱,喊杀声不断。金陵的百姓家家户户紧闭窗门,屋外是凄厉嘶喊,血色弥漫几乎要渗透进厚重的木板。只是,破晓黎明之后,是雨过天晴冲刷一切,青苔石板的旧街还是安安静静,不染一丝尘埃的伫立在那。若不是第二日,郑国公一族和一直身娇体弱卧病在床的四皇子跪在斩首台上,恐怕都会恍惚着误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可怖血色的噩梦。
回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照样留了木头吃饭。连续几日,她都跟着木头一起去了城里。到了第十日,她的脚好得差不多了,苏煜也可以勉强下床了,只是不能用右手和只能单脚跳着行走。“婆婆,好看吗?”芜言下了牛车,拉着老妇指着拎着东西一身新衣的木头,笑靥如花的问。“好看。”婆婆乐不可支的点首。“你看。婆婆都说好看。不准脱下来还给我!”木头低着脑袋,窘涩得说不出话来。“好了。去吃饭吧。”“恩。”芜言笑着转身。朦胧的烛光中,苏煜静静的倚着拐杖站在门口。夜色太过浓烈,掩了他的面容,模糊了他的视线。“苏公子今日可以下床了。”老妇笑着对芜言报喜,“恩。真好。”她对着立在苏煜身旁的薛络笑了笑,算作回应。
饭桌之上,静谧无言。原本热闹的谈笑着的老妇,木头和老妇老伴三人也似感受到了其中莫名的压抑感,渐渐止了声响。芜言一直垂着眼扒着饭,突然身旁的人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至她碗内。她睁着眼抬首愣愣的看着那人。木头红着脸,“我看你一直吃着饭,不吃菜。所以……”“谢谢。”她抬起头,勾起了嘴角。老妇和她老伴在一旁笑得暧昧。不重不响的一声,苏煜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直直的盯着芜言。“芜言。”这个人很奇怪,他不愿薛络喂自己,偏偏要用左手学习吃饭。众人都看向苏煜,芜言微微皱了眉。“吃完饭来找我。”说完,他一手支着桌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拿过薛络手中的拐杖,摆了摆手,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出了屋。“你哥哥……”木头也察觉到不对,皱着浓眉疑惑的看着芜言。芜言望着对面脸色惨白,失神坐着的薛络,敛了眉眼。
大街之上人头攒动,呦呵叫卖声不断。她低着头,手中捏着的是一个信封。今早天微微亮时,她像往常般捧了药给薛络。然后如她所料,一个时辰之后,薛络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找她。她装模作样的诊了脉之后,吩咐其他人都去屋外守着。苏煜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一双眸子饶有兴味的望着她。她坐在床旁的板凳上,从腰间拔出了前不久刚买的匕首。苏煜的眸色微变,却仍是含着笑。“苏煜,欠你的一命我还了。”她擦拭着光滑的匕首,“如今,你欠我的也该还了。”她这个人分得太清,恨是恨,恩是恩。即使这样活得很累,她也不愿就此糊里糊涂。要了她半条命的一脚,徘徊在鬼门关的三十大板。她仍是记得。手中的匕首刺入了胸膛,因着药物他不能动不能言,却能实实在在感受到来自冰冷刀器刺入血肉的痛苦。芜言闭了眼,一使力将匕首拔了出来。然后像是观赏自己的杰作般看着苏煜微颤的身躯还有鲜血弥漫的衣衫,微勾嘴角,缓缓开口,“你不会死。”她擦干净了匕首上的鲜血插回腰间,顺手取了一粒药丸塞入他口中。再极快地替他敷了药,止了血,包好扎。他的嘴唇因失血有些苍白,却还是微微笑着。她放开他,让他重重跌回了木板床上。房门轻启,芜言平淡道:“我替他放了血排了毒。他现在不能动,不能言。”薛络不疑有他便慌忙地跑到床畔。果然陷入情爱里的人都是傻子,竟是这般就信了她。
昨晚苏煜将她叫到房中,将信封交给了她。让她今日交给城中的太守。她知苏煜醒来之后,必是马上会与他人联络。所以每日跟着木头去了城里,安排好了一切,以便逃跑。围场狩猎之时她原本采了一种令人晕厥的菌类,打算进了城镇偷偷让薛络吃了,趁乱逃跑。可没想到,现在竟是这般模样。不过却比当初的要容易得多。“你过来。”她隐在太守府旁的小巷中,对着走过的一个年幼的乞儿招了招手。“公子有什么吩咐?”这模样、这语气,一看便是老手。她微微笑了笑,将信封和一两银子放到他手中,“你亲手把这信封交给太守大人。”“太守大人,”他摇摇小脑袋,皱着眉道:“这价钱有点少。”她从袖中掏出了十两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办成功了。这十两就是你的了。”他皱着眉装模作样思虑了会,点了点头,“好。”
她坐在墙头之上,看着乞儿在太守府外不停的叫嚷,终于将人唤了出来。只是出来的不止是太守,还有那个冰冷的男子。山庄之内,早已将她看作了死物,本要一剑断了她的命的人。他拆开信封,看了一眼手中的信物,仔仔细细读完信后,急忙带着一群人马出城而去。太守留了那乞儿,怕是要问是谁给了他这封信。亏他机灵,三两下便逃走了。“你倒聪明。”她笑着将手中的银子扔给了他。“那是自然。做生意自然要有信用。”他接过银子,小心翼翼的擦了擦。芜言一笑,跳下墙头。从另一头蹿出了小巷,跳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向城门驶去。
远处薄雾青黛如烟,康阳大道旁树枝林密。车轮辘辘,惊起无数飞鸟。她坐在马车之上,耳听马蹄声声,由远及近。车帘飞起一角,排排骑兵之后,是黄色织锦的马车。她默数着一二三,铃声悦耳。“驾——”车夫一扬鞭,马儿嘶叫一声,更快地向前驶去。黄昏落日伫立在路的尽头,她撩起车帘,窗外是飞驰地树影,还有缓缓飘落的几点雪色。冬日终究是来了。这飘飘渺渺的第一场飞雪里,她自由了。
兜兜转转几回,她总算是入了边城。她喝了药,假毁了自己半边脸。她怕苏煜念着那一刀,不肯放过她。不过貌似是她想得太多了,三个月过去了,并没有什么缉拿。茶楼之内,坐着三两人,闲谈着近日的趣事。飘雪飞落,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公子。公子。慢点。慢点。”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举着伞对着快步不停的锦衣华服公子急切的叫嚷着。“再不回去。羽儿发现了该骂了。”嗓音清润如玉,带着几分后怕。“羽儿姐姐怎么会骂公子呢?”“你懂什么!”他边跑边作痛苦状。“哎呀!小心我的话本!”主仆在风雪中忙成一团。她看得有趣。耳畔有人嗤笑道:“这就是黎家的公子!不学无术!”“谁叫人家富庶呢?有钱便是贵公子,我们这些穷人家哪能比。”“看着罢。总有它落败之时!听说金陵有一殷家最近风头正盛。”“倒是有听说。”
她拿起一杯热茶,掀起半边纱帘,一饮而尽。雾气弥漫模糊了她的面容,她将一锭银子放在了木桌上。“小二,结账。”“好咧!”小二一甩手中的抹布,谄笑的迎了上来。“你知道许文秀住在哪吗?”她又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奥。许秀才啊。客官看见那条小巷没,一直走到尽头就是了。”她放下银子,拿起一旁的佩剑,站起了身。“看上去是个厉害的江湖剑客。”“看模样年纪不大。”芜言微勾嘴角,举步踏出了门槛。为了符合自己这身装扮,她特意去买了把剑,装装模样,吓吓小贼,也省却了不少麻烦。
破旧的木门敞开着,院子里站着一个挺拔瘦弱的男子,微弯着腰喂着在地上乱跑着的小鸡,他身上的蓝衫洗得有些发白。“阁下是?”他白净的面容含着浅笑,不同于苏煜,是那种清爽袭人的让人极为舒服的感觉。芜言没说话,伸手将手中的簪子递到他面前。他手中的小木碗跌落在地,一把抢过簪子,急切的问道:“妍儿呢?我送妍儿的簪子为什么会在你手里!?”她收回手,缓缓开口,带着平静的口吻,“她死了。她的仇我已经报了。”他愣愣的望着芜言,边喃喃自语着边蹒跚着后退,“不可能。不可能。”“她让我跟你说,不必再等她了。”芜言垂了眼睑,语调越来越轻。最后转身向外走去,“你,好自为之。”漫天雪色,沾湿了她的长袍。纱帘缭乱,她微仰着头看着远处青山薄雾,重峦叠嶂。孤鸟长鸣,落日余晖。或许,她想,就这么长安于此或许也不错。
她懂医术,虽比不上沈梓铭、李大夫精湛,却还是有些本事的。边城之内,她寻了一处医馆。只求包吃住,不要工资。老板想了想,便应允了。她在这红河医馆的第二日,便传来消息说是许秀才被人发现死在了家中。她坐在木桌旁,半垂下眼帘,一手搭着病人的脉,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却在发颤。这样也好。她想:妍儿你也不必独自一人,再忍受这寂寞的苦楚了。
永和三年。又是一年花开烂漫的缤纷时节。从一开始的好奇与疑虑,到现在的接纳与尊敬。芜言渐渐融入了这小小边城之中。“芜大夫。出诊去啊。”“恩。”她礼貌颔首。拂晓天明,她挎着药箱慢慢踱步在青石板的碎石路上。府尹府外的士兵咬着手中的包子,笑着打招呼,“芜大夫,这么早就来了。”“恩。”斗笠下的面容含着笑意,点了点首,进了府内。
边城之内的府尹是个清廉亲民的好官,一直深受着边城百姓的爱戴。府尹的儿子何旻汶是个青年才俊,在众人口中口碑也极好。只是这位府尹大人的夫人却是一直缠绵病榻,久不见好。知晓缘由的人道是,这府尹大人原有个女儿,却在十几年前走丢了,追寻至今都未果。府尹夫人因着这心病才成了这般模样。“芜大夫来了。”侍候的丫环领着她穿亭走廊,皱着眉向她絮叨,“夫人最近老是睡不好,咳得也越来越严重了。”
临湖的四角亭内,倚栏立着一个紫红长袍的女子。“夫人。”她微鞠躬。“芜大夫。”那女子转过身来,姣好的鹅蛋脸上是苍白的面容,一身华服掩不住她清贵的气质。虽已至中年,却不得不赞叹上天神来之笔,未在她脸上留下一点时光痕迹。这是一个从里至外都让人找不出一丝瑕疵的人。或许也因此,才让这般光华的女子一直被疾病缠身,忍着常人不能忍的诸多禁忌。她微颦着眉掩帕轻咳的几声,音调虚弱缥缈,“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怕是好不了了。”“夫人!”丫环哽咽着惊叫。“夫人若是能将心结解开,必能长命百岁。”“心结……”何夫人转过身,看着碧湖石畔杨柳依依,新枝嫩芽,幽幽叹道:“如何能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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