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烟痕

22 谁家女儿惜颜色


常道:芙蓉宜植池岸,临水为佳。若他处植之,绝无丰致。
    这芙蓉园中的芙蓉,即临水而栽。细细密密的绕着园中湖水。月色中,宛若艳染胭脂色。湖边芙蓉宫灯出尘,也写尽一片未浓意。花水相媚好。灯影总相照。
    漫步园中,人极少。远处灯火照耀,显的这里愈发冷清。人皆醉翁之意不在芙蓉。独醒一人步于花丛中,倒有些遗世独立的矫作了。
    从没有这副盛装打扮,顶着稍重的头饰,感觉有些酸涩。抚着脖子,头微晃,一支步摇自发间跌落。借着月色灯光看去,原来自己已不知不觉走到假山了,那步摇就落在入口门洞处。
    走近,弯腰拾起。这时,似有话音从假山那头传来。身形一动,便躲在一旁。
    衣裳摩挲。人渐近。说话声也清晰起来。
    “赵相公,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了啊。”女子的声音。柔媚入骨。
    “好好好,窈娘,不忘不忘,来,让我好好疼你。”男人的嗓音有些颤抖,似迫不及待。
    “恩……啊……”肌肤接触□□的声音,女子的□□声,在假山内回荡。
    “窈娘……”许是欲望,男人嗓音暗哑。
    “不行,今天不行。”女子似乎比那男人冷静许多。
    “怎么了?”男人沉浸在欲望中无法自拔。
    “事成之后,窈娘自当……恩?”柔媚声里倒添了点诱惑。
    “好,这事包在我身上了,到时,你可要重重谢我啊!哈哈……”
    “那我就靠你了。赵相公,该回去了,到时候,赵夫人她……”
    “那个黄脸婆,要不是看在她娘家的份上,哼!”男人的声音里有着不甘,“那我先回去了。”
    “好。”
    脚步声渐远。
    “出来吧!”本柔媚的声音忽的凌厉起来。
    我一惊,已闭气,怎会被发现。
    “窈娘不才,虽不会武,鼻子倒有几分灵敏,品香居的胭脂倒是知晓几分。”
    原来,是今天这浓妆漏了身份。
    缓步移出。那女子已站至假山外。
    那名为窈娘的女子似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丰腴,披着薄薄的一层纱衣,内只着肚兜,露出大片肌肤,月色下肤色剃透晶莹。瓜子脸上丹凤眼酥魅入神。
    她一见我现身,冷声道:“姑娘家,倒学的这等偷听的本事!”
    我晃了晃一直拿在手里的步摇,笑道;“刚才有什么吗?我只是捡回我的步摇而已。”
    说完,欠身,悠然离去。感觉,有道灼热的视线一直跟着我。
    一路走来,已无赏花兴致。虽多经历了一世,对男女□□有所了解,但仍难免坏了雅兴。举步回到厅内。仍挑了个角落位置落座,举目望去,金三万已不在,怕是收拾“后院”去了。笑意在面纱后散开。往上座看去,严守正和旁人寒暄,严玉如恰巧转向我这边,对着我笑意连连。稍点头,便将视线调开。
    “夜小姐?”转头,见一中年男子已在我身旁落座。
    我想了想,脑中的资料过滤了一遍也没有任何眼前这肥硕男子的印象。
    “你是?”我疑惑的问。
    “呵呵……”他稍微有些尴尬的笑笑,说道:“在下赵志奇,岳父大人是李公。”
    李公?若说南都以商业闻名,那繁华路段的商铺子也跟着水涨船高。而李公虽无开设商行,但手里却握着好些个铺子的地契房契,是南都大地主之一。李公名李冰,因年事已高身份特殊,世人都尊称其李公。李公去年刚过世,家产转给了唯一的女儿。据说李公的女婿是个不事生产的主儿。看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幸会。”我点头打了招呼。
    “那个,夜小姐,有个不情之请。”说完,他低头喝了口茶。
    “但说无妨。”心里闪过丝疑惑。
    “影门前几天刚刚从我这买走了玄武大街的原本是布庄的那个铺子,我想高价收回。”
    微一沉思。林伯跟我提过这个铺子,玄武大街上有名的是各色林立的布庄、绣庄,是女子出入最多的地方。相比竞争就较为激烈。那布庄本是租了铺子经营,就因经营不善而转手。当初决定花钱买下,也是思量着可以在这街上有个立足之地。
    “赵老板何出此言?这可是已成的买卖,哪有说收就收的。”
    心念一转,姓赵?莫非……
    “赵志奇,原来你已经把铺子卖了?”女性特有的柔媚嗓音突然响起,多了分冷意。
    侧头看去,站在他侧后边的,是窈娘。刚才的确是他们了。
    赵志奇往旁边一看,吓得面如土色。
    “窈娘,你听我说,我也是才刚卖出去的,我……我会买回来的。”他急匆匆地解释。
    “相公,你竟然又偷我的地契!”一尖叫声响起。“还惹上品香居那个狐狸精!”
    不用看就知道赵夫人来了。
    真吵。我掸掸袖子,站起,举步,将身后的喧哗落在影子里淡去。
    厅外廊边就已有些安静了。夜风袭袭。芙蓉香朦胧而来。吹淡了一些铜臭味。
    “这味道倒遮了些这里的臭味。”窈娘走到我身边。
    “不知道影凤城品香居的水娘子,竟然会参加芙蓉会?”还是那赵夫人提醒了我。难怪她对我的胭脂敏感。在影凤就听闻品香居,不仅将女儿家的胭脂水粉做出了名堂,而且老板自身也是个传奇。以寡妇的身份周游于生意场。要知道,那是在影凤,即使在南都,女人做生意也是有些微词的。
    “我也不知道无影山庄的夜小姐,竟不似传闻中的那般!”
    “呵呵……哪般?嘴总归长在人家身上。”我自嘲一笑。
    “是长在别人身上。面前叫我水老板、水娘子,背后还不是叫我贱人,还有,骚货!哈哈!”她笑着随意的坐在栏杆上,潇洒利落,竟有一股男子气概。“三年前,我的丈夫刚过世,家产都被他败尽了。我选择投湖自尽。有人救了我。他告诉我,女人为什么不可以和男人一样活着,甚至可以更精彩。后来,他成了我的知己。正是有他这句话,才有了今天的窈娘,今天的品香居。”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觉得有些累,我倚着廊柱。
    “因为,我知道,我们是同一类的人,不管别人如何,我们只做自己值得做的事。”她挺起身,望入我的眼睛。“而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这么说,那铺子,你是决计要拿到手了?”我也随性坐在栏杆上。
    “夜小姐,开个价吧?”她眼光如媚。
    “窈娘,不如,我们合作怎样?”我看着她,静静说道。“我出铺子,你出品香居的牌子。五五分。”
    “夜小姐,你光出铺子,我出人出力。五五?你太小看我了吧?”她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摇了摇。
    “那加上这个如何?”我笑笑,拿出我的云丝绸帕。
    “金云纹?”她接过一看,满脸震惊。“你知道金云纹的染法?”
    金云纹曾在开朝始流行过一段时间,不同于平面,它是由凸版套印而成,有一定的立体感,但因过程繁复,往往只印于绣帕上,因常配以金色染料,印染结果如流云般,故名金云纹。后,金云纹染法失传,连成品金云纹帕子也只为皇室珍藏。现在民间只得金云纹的图片以慰后人。
    “我有。”我淡淡一笑。影谷奇珍异宝何其多,何况这个金云纹的染法。
    “好,成交。”她毫不犹豫地决定。
    “我想,我们都不会后悔的。”起身,该回去了。
    “我们是朋友了吧。不仅仅是因为合作。”她没动,只是坐着,眺望着廊外的芙蓉。
    “窈娘,你知道芙蓉又名‘拒霜’吗?因为尽管霜侵露凌,它却依旧丰姿艳丽,占尽风情。”
    她说对了,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因为还忙着日宛城醉芳楼的事,品香居在南都的开张事宜,都是窈娘在张罗。我信任她,将金云纹的染法给了她。她倒真把我当成了朋友,三天两头往山庄跑。于是山庄里就常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
    “这样也可以?”她睁大了眼睛。
    我笑了。相处久了,窈娘在我面前显露的总是一幅真性情。
    “为什么不可以?谁规定品香居不能既卖胭脂,又卖其他东西?”我反问。
    “好主意。那那些小姐买好胭脂水粉后,可以试用那些成衣,或者腰带、发簪什么的。”
    “当然了。”不愧是窈娘,一点即通。
    “同理金云纹不仅可以染在帕子上,还可以在袖口、群摆上。”她显得有些兴奋。
    我摇摇头,这副样子,哪象水娘子。
    “赵志奇有找过你吗?”忽的想起这个人。
    “那色鬼,给他点甜头,就缠着我不放。放心,他家还有个母老虎呢!”她有丝不屑,又急切地看着我。“小晚,你相信我吗?我从来都没有和谁做个那件事。”
    “当然相信。”我坚信不移。她有着和我一样的骄傲。
    “好。果然是我水窈娘的朋友。”她艳丽一笑。“对了,开张那天,你可千万要来啊!哪有你这样的老板,放着铺子不理事。”
    “知道知道。”我翻开放在一旁的帐本。“特别是那铺子是你朋友你的救命恩人设计的。”
    “他真的帮我很多,也是我生平见过最特别的男人。”
    开张那天,匆忙结束了其他的事,赶到了品香居。
    一下马车,我楞住了。
    而窈娘正走出来。笑语晏晏。忽然,她望向我身后。
    “你来了!”
    闻言,我才反应过来。转身,惊讶万分。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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