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兵王妃

    何曾如此强悍的皇后，跟那些肉贵的寻常贵妇截然不同。从生产开始，尽管疼的睚眦欲裂，却极为配合，屏气凝神的使劲儿。
    要不是孩子被脐带绊住，只怕早就出来了，何至于耗到现在！
    不禀报皇上实情，真的没有关系吗？皇后是皇上的心尖子，万一有个什么，谁能担得起？
    稳婆们被玉凝初霸道的气势震住，禀报了是死，不禀报也是死，豁出去了，只能使出浑身解数。
    日头渐渐偏西，天光微暗，微风夹着秋日的凉爽，丝丝凉意拂过脸颊。
    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让所有人为之一振，姜业华霍的站起身，大步赶到殿门口，推门就往里走。
    殿内血腥气浓重、四下乱糟糟的，众人分头清理染血的被褥等一应器具。
    一刻不见到人，他就焦灼难安，丝毫不顾嬷嬷、婆子的阻拦，分开人群，大步流星径自往里走。
    产婆兴冲冲迎上来、跪地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母子平安，皇后娘娘已经睡下。”
    谁都知道，皇帝在外面眼巴巴的等了几个时辰，只是因为放心不下皇后。
    隔着玉石镂空屏风，姜业华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遂紧声问道，“是男是女？”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给您添了个皇子，六斤七两重，现在被奶妈抱去洗身子了，待会儿喂饱了就会送过来。”
    “赏，所有人都有重赏！”说完，他就急不可耐的奔去了床前。
    玉凝初被包裹在锦衾里，头上抱着头巾，汗湿的发丝贴在脸上，面容稍显苍白，呼吸均匀，对外面纷乱的场景置若罔闻。
    亲眼见到她好端端的躺在床上，姜业华的心立时安定下来。
    等在门外的姜业卓听说大哥得了个儿子，玉凝初也安然无恙，收紧的一颗心顿时松散。
    寝殿里进进出出的宫人不断，尽可能的放轻了脚步，生怕打扰皇后休息。
    就在安定王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人影掠到近前，拽着他就往外走，只听那人哭哭啼啼的说道，“你不是说好要陪我回娘家吗？怎么把我送回家，你就跑进了宫，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正愁没有进入寝宫的机会，不去理会魏诗的质问，拉着人就往里走，“你来的正好，陪我进去看看孩子！”
    “要去你自己去，产房不吉利，我可不去！”说完，她甩开姜业卓，转身就走。
    他一门心思记挂着玉凝初，任凭妻子气哼哼的出了昭阳宫，也不去追赶，而是拦住接生的婆子，详详细细的问了个清楚，才抽身离去。
    姜业华陪在床前，自然不清楚殿外的动静，却没逃过福倌儿和暗处那双贼溜溜的眼睛。
    直到入了夜，玉凝初才慢慢睁开眼睛，将将撇清视线，便四下寻找孩子，全然没有在意在床畔苦守的男人。
    她揽过身旁的襁褓，目光柔软的望着熟睡的婴儿，浓密的胎发贴在额前，眼睛修长，眼尾上扬、带起美好的弧度。微微隆起的鼻子，肉呼呼的腮帮子，把红彤彤的小嘴挤在当中，嘟起的薄唇，堪堪惹人怜爱。
    “他不像我……跟你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姜业华看她精神不错，脸上也漾起难得的舒心笑意，把她的胳膊塞进被子里，“把孩子放下，你好好休息，让他自己睡去。”
    目光依旧黏在小小的脸色，她低声嘟囔，“人家说，儿子像娘才有福气呢！”
    “有几个人生出来就是嫡皇长子，这难道不是天大的福气吗？”
    玉凝初没有作答，扭脸对着他吐了吐舌头。
    自己和孩子都好好的，还是先不要跟他脐带绕颈的事情了，免得他再着急上火。
    正想着，产婆就捧着托盘走了进来，行至床前，躬身说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大皇子生产时凶险异常，按照陇西的讲究，应当在床头悬挂木雕图腾、祈求皇子安康。您看东西是现在挂上，还是……”
    听闻此话，她心头一紧，急忙挥手往外赶人，“明天再说，你先出去吧。”
    “你等等！”姜业华已然听出了个中蹊跷，把人叫住，沉声问道，“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凶险？什么时候有了那种状况，朕怎么不知道？”
    “奴婢……”稳婆偷眼扫向皇后，慌不迭的跪倒在地，一个劲儿的磕头，不敢言语。
    “你问我好了，是我的主意。”玉凝初拽了拽他的袖袍，紧着给产婆使眼色，“就别难为她了……其实也没什么。”
    她也不是傻子，爬起来、小跑着退了出去，“奴婢告退。”
    姜业华掂了掂手里的挂件，挑眉问道，“没什么？她会拿这个东西出来？”
    “之前他动的太厉害，我就没在意。生的时候，他露出半个脑袋才发现脐带绕颈勒得的紧……她们要去找你讨主意，我不想让你为难就自作主张了。”
    “然后呢？”
    听她现在说的风轻云淡，可自己完全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形有多么的危险！
    连经验丰富的产婆都不敢冒险，她居然有胆子拦下所有人，不让他们向自己禀报？那种时候，她怎么可以自己做决定？
    要是她有个什么，难道要自己杀掉那些稳婆泄愤吗？
    “我就逼着他们提前剪断了脐带……”说到这里，玉凝初握住他的手，笑嘻嘻的哄劝道，“我是觉得，孩子晚出来一刻，就危险一刻。再说，把这种问题丢给你，你该怎么选？”
    “这次算你赌赢了，可这并不代表我认同你的做法……”
    不等姜业华说完，她伸手堵上他的嘴，“好了好了，我脑袋里乱哄哄的，想睡觉了。”
    他且不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翻脸呢！况且自己只是为他着想，他要是在不领情，就是标准的混蛋、二傻子！
    “等你修养好了，我再跟你理论！”
    他无可奈何的低笑出声，起身吹灭床头的琉璃灯，只留下了角落里的一盏宫灯。
    见他准备宽衣上床，玉凝初连忙阻拦，“你睡西殿去……”
    “就不去！”说着，他直接跨不上床，拉过被子，躺倒在襁褓内侧，不错眼目的盯着瞧，眼里尽是满足和疼爱。
    “待会儿奶妈半夜会过来喂奶。你呆在这儿肯定睡不好，还是过去睡吧！”
    “你再吵，他就该醒了，睡觉！”
    她睡得深沉，自己亲耳见识过儿子的哭声，哭声响亮，震得四下都带着回音。这小祖宗哭起来，绝对够人喝一壶的。
    奶妈抱着喂奶，喂饱了他也不肯睡，瞪着眼睛到处踅摸，直到被放在了玉凝初身旁，他才肯合上眼睛。
    夫妻二人从两侧望着熟睡的婴儿，她轻声说道，“你给他起个名字吧？小名大名都没有呢！”
    “叫子昱……”
    玉凝初笑颜明媚，眼里满满的都是欢喜，“姜子昱……好听！”
    接下的几天，她睡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不出半个月，就瘦了不少。汤水饭食吃的也不多，跟怀孕时相比，胃口一落千丈。还没出月子，已然瘦了回去。
    姜业华极想让她就这么胖下去，肉虽然不少，但是健康，也比之前瘦了吧唧的好看。
    让她涨点儿肉怎么就这么难？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算上一日三餐，每天至少吃八顿，也不见长肉，真是急死人了！
    出了月子，也到了隆冬，雪花铺天盖地、下的洋洋洒洒。
    看孩子的事儿自然用不着玉凝初亲自动手，她只负责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闲了一年多，她真有些呆不住了。
    姜业华也清楚她的个性，便把人安置在了紫宸殿，让她给自己打打下手，也方便两人商议朝堂和军务琐事。毕竟弟弟姜业卓是指望不上了，唐显可以为将，但不能为帅，三军统帅的事务终究是要交给她的。
    日子其乐融融的过去，一年半以后，也就是景泰二年四月初六，当天政务不多，又不用上朝。吃过午饭，姜业华变动上了歪脑筋。
    玉凝初瘦归瘦，可滋补得当，虽是纤细，但平添了少妇的成熟韵味。
    春日时节，她蓬松的绾了个坠云髻，别了一只八宝琼花簪，水滴形的碧玺点缀额前，水红色的凤袍裙摆翻飞，恍若点点海棠，姗姗飘来。
    “昱儿该睡午觉了，我回宫看看。”
    姜业华一听就不乐意了，伸手揽住她的腰，瞬间醋意大发，“你就只惦记着小的睡不睡？就把大的扔在这里？”
    玉凝初猛戳他的脑门，揪住他的面皮，嗔道，“你已经很霸道了！他那么小，你就让他自己睡。我就中午陪陪他，你还要抢？”
    “他是男孩，哪有天天粘着娘和乳母睡的道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再说，伺候的嬷嬷就睡在几步之外，他有什么好害怕的？你看他现在，是不是比半年之前皮实多了。摔倒了，爬起来就跑，多好啊！”
    “你是亲爹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