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你不懂爱

24 第24章


暴雨突如其来,乌云翻滚,天空暗沉了下来,隐有惊雷声轰鸣将至。
    云拂闭眼,感受着山风袭来,雨水急急打进亭子里,有五六道隐藏的杀气在风雨中若隐若现。她的内心反而一片平静。
    身边的书生在抱怨着这大雨,丫鬟给小姐整理衣裳,老妇在咳嗽,樵夫在整理柴火,一切在她的感知中被无限地扩大,她猛然睁眼,看着几道淡的近乎看不见的暗影从天地雨帘中侵袭而来。
    剑气、杀气,穿过骤雨,快如闪电。
    她冷笑了一声,感知到暗人的位置,十指金针已经闪电般从指尖飞出,以意念相控刺入了暗人的眉心。她第一次用针,这些东西仿佛融入了她的骨血中一样,只是冥冥中觉得自己似乎很少用,好像有什么禁忌。
    云拂能感受到暗人的身体从空中摔落下来,汩汩的血从眉心涌出来,被大雨冲刷,血腥味一点一点地弥散开来。
    身边的书生掀起了袍子下的刀,老妇从竹篮中抽出了泛着棱光的剑。
    云拂后退一步,伸手接过落下来的两滴雨水,素手翻转之际以指力弹出,雨水没入眉心,无痕。
    “你不是人——”老妇嘶哑着嗓子往后退去,睁着双眼倒地气绝身亡。而书生早已死透。
    那小姐和丫鬟大叫一声,抱作一团,发抖地看着云拂,被吓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樵夫拿起了手中的道,瑟瑟发抖。
    云拂转身走进雨中,速度极快地下山,刚刚杀人,血腥气弥散在空气中,被山风吹过,仿佛漫山遍野的都是血的腥味。她感觉有些无法呼吸,身体难受的厉害。
    她讨厌血的味道,云拂脸色暗沉地冒雨下山,手脚在雨水中冰凉一片,那些杀气和戾气似乎钻进了她的身体里,撕扯着割裂着她的身体,浑身弥漫出痛楚来。
    她脸色微变,她第一次杀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杀人后会有这样的征兆,她必须寻到温暖干燥的地方,平心静气消除体内的煞气,否则雨水带着煞气入体,这副身体必然吃不消,不仅身体有亏损,就连她的魂魄都会被煞气吞噬。
    她在大雨中辨认着方向,没有回梦枕山月阁,转道去了闻人玦的别苑,倘若她的身体出现状况,也唯有闻人玦能看出一二来。
    大雨越发的急,云拂忍着身体被撕裂的疼痛冒雨疾行。
    帝都别苑内,闻人玦看着这骤雨,皱了皱眉,吩咐龙七将茶水等物都搬进屋子里。
    孟雪卿在胡搅蛮缠后,见闻人玦不为所动,也不敢过分相逼,看了看雨势,急于得知刺杀行动是否成功便匆匆地离开。自从她嫁给太子琉韶后,渐渐看清楚了闻人玦对她的态度,她的一应要求他几乎都会满足,但是闻人玦是个有原则的人,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他,男人看见她不是惊艳就是迷恋,可闻人玦不会,他看着她就如同一件作古的画作。
    对,画作,她曾发现自己的画,那画上的女子分明是她,又不是她。她冰雪聪明渐渐能猜出一二来。
    闻人玦为她修建的别苑,那些风雅之物都是他自己寻来,皆有来历,她也假装喜欢,可很多时候却是内心厌恶,那些东西想必是他记忆里所爱的那个女人喜欢的吧,这些都不是她喜欢的。
    可是他那样聪明的人却视若无睹,他从来没有问她真正喜欢什么,只是她要他就给。她分不清这个男人的诡谲态度,看似好像很宠她,可她扬言要嫁给太子琉韶后,他却没有阻拦,可好在这天下的女子都没有入过他的眼,直到那个妾室的出现,她才在闻人玦的眼中看出了一丝的深思啦。
    云拂的出现让她有了强烈的危机感,那个女人必须死,没有任何原因,女人的直觉历来是准的。
    “主子,这帝都的雨也太多了,人都要发霉了都,还不如回漳州去,山清水秀,千山暮雪的多好。”龙七将茶具等物都搬进了屋,坐在栏杆上,实在是无聊透顶,探着闻人玦的口风笑嘻嘻地说道。
    呆帝都做什么,还不是给别人做嫁衣,啊呸,孟家的脸皮可真厚,这些年从广安侯府也不知道拿走了多少宝贝。偏偏主子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游戏人间,着实令人气愤。
    闻人玦没说话,今日难得地没有静坐,只坐在长廊下看雨。
    “雨乃是自然之态,生于天,死于地,乃是世间最干净的东西,你去拿罐子接一些雨水,来年可熬制药材。”闻人玦说道。
    龙七撇了撇嘴,点头一溜烟去厨房找罐子去了,熬制什么药材,主子都一把年纪了,娶了夫人都三年了,这也该要蹦出个小主子出来了吧。龙七拿着罐子乐呵呵地想着要是出来一个小主子是像主子多一点呢还是像云夫人多一点呢,出了厨房便见一道身影直奔进来,不禁大惊,喝道:“什么人?”
    那人身影没停,龙七这一见来了兴致,踩着雨水飞奔过去,将手中的青花瓷丢了出去,正好击中来人,那人被他击中,身子一顿,不堪一击地昏倒在地,在雨中露出身形来。
    龙七这一见顿时大惊,看着那昏迷在地的脸色苍白似鬼的女子,大叫道:“主子,出人命了,是云夫人。”
    闻人玦早已感觉到了云拂的气息,信步走来,见她昏迷在地,脸色白的骇人,连忙去抱起她,这一碰,就连他都被她周身的寒气刺得一震,她的身体太过冰冷,这是煞气入体,一不小心会走火入魔的。
    闻人玦脸色凝重了几分,抱起她走向屋内,吩咐道:“你去取干净的衣服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闻人玦将她抱入房间,关门,以掌挥开床上的帘帐,褪去她的衣服,食指按住她的眉心,以气入体压制她体内的煞气。
    好重的煞气。饶是以他的功力都险些压制不住,闻人玦深吸一口气,收回真气,看着她苍白的脸,湿漉漉的长发,顿时目光微暗,取过锦被盖在她的身上,起身写了一份药方,示意龙七去抓药。
    她在梦里置身于一片深浓的黑暗中,有冥火在身边跳跃,爬上她的肩头,照亮着前方的路,她顺着路一直往前走,走到一个阴森可怖的地宫。
    地宫的石门上雕刻着一口青铜钟,门是半开的,她走进去,看着巨大的石室空间内,一堆堆的晶石照明,一个眉目很是熟悉的少女跪在四方祭台前,看着面前的老妪。她看见祭台前摆放着一副副晶石棺材。每副棺材里都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女子尸体。
    花甲之年的老妪沙哑地说道:“古儿,老祖曾预言,我古氏一族最多可传承百年,百年后必是灭族大祸,此劫应该应在你的身上。天道寡阴,我族人生来便天赋异禀,遭到大道嫉妒。你是末世传人,阿婆绝对不会看着你死去,看着我古氏灭族。”
    跪在祭台下的少女眉眼很是沉静,摇头说道:“阿婆,祖训一直有言,我古氏族人能堪破凶吉,逆天改命,此乃天道不容,灭族是早晚的事情,阿婆,就让古儿终身固守祭坛,让我古氏族人都长眠安息吧。”
    那少女低低叹气,竟对生死有更多的明悟。
    “孩子,阿婆舍不得啊,你还这么年轻。”老妪说着双眼赤红,突然之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取出祭坛上的一块玉珏,按在了少女的眉心。
    她大吃一惊,怔怔地看着那个少女昏迷,看着老妪从她的身体中拘出几道光彩融入玉珏中。那老妪做完这一切便瞬间身体枯干,老如朽木一般散发出腐烂的气息,云拂能感觉到她身体里的所有生机都被玉珏吸走,她活不过三息。
    那老妪慈爱地看着少女,低低地说道:“好孩子,阿婆封了你一半的魂魄,往后你便做个快乐没有悲伤的阿古吧,数百年后,你的魂魄会从玉珏中苏醒,那样你便能逃离古氏的诅咒,好好活下去了。”
    老妪说完这些便坐着气绝身亡,身体化为灰烬。
    她看着那个少女在许久之后苏醒,眉眼间的灵动已然不在,没有半点的情感。
    玉珏,她想看清那玉珏的模样,却怎么也走不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女将玉珏重新放回祭台上,关上门,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云拂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大口地喘息着,浑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目光有些涣散,感觉身体冷得似寒冰。原来前世,古儿只是半个魂魄的痴傻人,而她则是那另外一半的魂魄,所以数百年来她只能住在玉中温养着魂魄,哪里都不能去。
    她是古儿,古儿也是她。云拂闭眼,想起梦里那个眉眼沉静笑容干净的少女,不知为何心头涌上一丝的悲哀。
    她的记忆开始苏醒,可却是过了数百年之久,她的族人都已经灭绝了吗?
    “你醒了?换上衣服出来吧,我有事问你。”闻人玦的声音隔着帘帐传过来。
    云拂看着叠在床尾的衣裳,换上后掀开帘帐走出来。
    闻人玦坐在室内的小榻前,香炉里点着静心安神的檀香,他穿着家常的儒衫,墨黑的长发散落,看着云拂,墨色重眸散发出异色的光芒。
    他看着云拂,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声音深如古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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