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你的生命礼物

第2章


这个地区长满了大树,阳光戏弄着秋叶,好像在尽其所能让我心情轻松愉快起来,可是这一次却完全无效。经过一小时的颠簸折磨,我的汽车又损失了一枚零件,这才艰难地转上通往城里的公路。随着里程数的推进,我的心情更加郁闷,我开车直驶那间酒吧,很确定彼得会在那里等待我每周例行的疗伤。经过十星期,这都早已成为例行的公式了。
  从8月1日开始,我每星期一都去求见究主先生,我是被本地报纸人事栏的一则广告吸引去的。倒不是我有看广告的习惯,老实跟你说好了:有一天早上我坐在一家餐馆中,幻想着如果有位女友坐在对面该有多好!当时我正好打开报纸,看见了分类广告。为了好玩,我决定在个人广告栏里查看一下,看看“孤单的人”如何填补生命中的空白。
  “你在那里登了广告吗?”彼得的大嗓门从我身后传了过来,出于反射动作,我马上将报纸翻到经济版。
  当彼得把他庞大的身躯塞进对面的椅子时,我跟他打了个招呼:“嘿,彼得!我只是在翻翻招聘广告——看看有没有更适合我的工作。”
  “那当然。”我的朋友理解地微笑着,我的脸瞬间红了起来,更证实了他的怀疑。“让我看看。”他伸手夺走了我的报纸。当他扫瞄报纸时,我极其专心地研究菜单,好让我脸上的红潮退却,其实这个菜单我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
  “异性恋白人男子,平凡普通,长得不难看,喜好运动、电影和开心地聊天。征求女友,二十五至三十岁,长得不难看,志同道合,等等。这一定是你登的广告,甘乃迪,我打赌十块钱!”
  “你怎么能确定?”我心虚地反问,红潮又回到脸上。
  “长得不难看,就是你泄底的部分,这个城里,只有你一个人会写下这种句子。所有其他的男人都会要求好看或美貌的女子,你却不会!你人太好了!你是不会去要求美貌的。长得不难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老天,你甚至没有要求对方附上照片。”
  “嗯,我又不要美女。”我抗议着。
  “啊哈!当然,而且我也不要百万美金,去你的,我喜欢欠债的感觉!”
  “不,我要求的不只是容貌。”我害羞地解释,彼得一边笑,一边继续看广告。女服务生来了,我们点了食物,彼得甚至没抬头跟她打招呼。在大声念出一些更有趣的广告之后,彼得突然安静地皱着眉头。从他眼球的运动方向,我看出他一直在反复读着同一条广告,好像试图了解一种他看不懂的语言,或是要解开一道谜语一样。
  “你看看这个。”他把报纸递给我,指给我看一条占了半版的广告:
  寻回——你战士的热情,那是你在遥远的过去中所失去的。任何想赢回自己热情的人,请速来见我。
  广告剩下的部分,是一份复杂的路线说明,地点在城外的高山上,或者是在山脚下。要根据说明成功地找到地点,需要极大的冒险精神,因为路标是一些老树和奇形怪状的岩石。广告的末尾署名是究主(与“救主”同音)。我看着这则奇怪的广告,等食物送到时,才放下报纸。“嘿!彼得,你有什么看法?”
  “不知道。”彼得回答着,把半根香肠塞进嘴里,“我很好奇,会有人笨到大老远跑去见他吗?如果这广告不是在开玩笑,就一定是某个疯狂隐士在找同伴——你知道,找个人跟他胡言乱语,或是打口水战。”
  “也许吧!”我其实并不以为然。广告的第一行就已经使得我脊椎战栗了,对我观察入微的朋友马上就注意到了。
  “老兄,想都別想了。”他劝告我,“这件事对你,简直太怪异了。即使这是真的,那个人也可能是发疯的变态狂,先诱你上门,把你强暴后再剁成肉酱。”
  “也许吧!”我重复,“可是如果是真的呢?如果是……我不知道……也许是唐旺(墨西哥的灵性指导老师,精通无意识心灵之旅与至高心灵的领域)或是别的呢?你知道,例如巫师或是有道之士或是……”
  “……或是像恐怖片里的山妖。”彼得接了下去。
  “那些山里没有山妖,彼得。总之不会有恶魔的——顶多有一些嬉皮和流浪汉罢了。”
  “没有我们想象的那种山妖,”他纠正我,“可是这一切对我来说是太怪异了——你想想哪一门子的巫医或术士会在报纸上刊登这种广告,还放在个人广告栏里面?”
  “我不知道,也许是专门找像我这样子的人。”我轻声回应,“像我这样敏感又有智慧的灵性追求者。”
  “别忘了还长得不难看呢。”他提醒我,“还有——几乎绝望而亟盼援助的。”
  “也许,”我以带有神圣使命的嘲弄表情宣布,“也许我受到了召唤。”可是当我宣布时,我注意到我失去了原先那种战栗的感觉,很快我们的话题就转移了,一直聊到上班才互相告别。
  那天结束后,我就不再思考这件事了。那晚我泡在麋角酒吧中,等待另一半进入我的生命,同时听着彼得对社会、政治和上门光顾他生意的每一位顾客以及整个世界,所作的玩世不恭而又幽默的批评。等我回到家,钻进我孤寂又温暖的床铺时,“究主”这个人早已被我抛到九霄云外。
  第二天早上,我又找到了那则广告;事实上,是广告找到了我,当我一打开报纸时,它就赫然映入我的眼帘。同样的电流通过我的全身,在彼得露面阻止我之前,我已经将车子开上了公路,用摇滚乐以及狂野的超现实幻想为自己打气。我将成为另一位卡斯塔尼达或是林?安德鲁斯(两位都是著名的灵性作家)或是成为现代的阿鸠拿或密勒日巴(著名的灵修成道者)。我将成为究主的门徒,学习成为一名灵性的战士;我将走在真理的道路上……我将会开悟成道!我将……
走吧,我没有什么可以教导你
我将把一天中最好的时光,耗在颠簸的路上。四、五个小时之后,我已经走了一个伐木工人一星期内需要走过的所有道路,然而我却没有发现丝毫人烟的迹象,到下午三点我才找回公路,并且找到一家救命的加油站。加满油之后,我开车回家,觉得自己十分愚蠢又灵性全失。在脑海里,我已经听见彼得在奚落我,笑我不切实际的空想与做白日梦的癖好是多么的可笑,这些可笑的癖好造成了我的失败。“你为什么不能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放弃这些一文不值的天真幻想,负起责任来,做个有生产力的人?”接着他就拉扯手指的关节,或是放一粒迷幻药在我的啤酒里。对彼得而言,真实的世界是给那些不能面对迷幻药的人的。然而他最爱给人忠告,他企图拯救我,因为他自己已经上瘾没救了。我们对话的结果,就是再一次证明了我的观点是错误的。
  此时,我突然发现在公路的对面,有一条古旧的运材道路,路两边各有一棵高耸枯死的杉树。我来的时候怎么没看到呢?任何人都应该不会错过这么明显的标志的!理由很简单,对我来说——我可能又陷入白日梦里了。即使是核子战争发生在我的眼前,我也可能完全视而不见,因为我总是心不在焉。
  再一次,我又在残破不堪的路上奔波折腾了两个小时,寻寻觅觅,反复追索才找到了这栋房子。其实只是一座茅舍,不对,说茅舍还太堂皇了,它东边的墙是由木柴和青苔组成的,好像是从山边长出来的,茅舍坐落在一种阴森恐怖的氛围里——以至于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鼓足勇气下车。我那过于活跃的头脑此时很不自觉地重播着彼得的警告,同时也播放着在恐怖片里曾经出现过的那些让我毛骨悚然的画面:都市人被一群疯狂的山怪抓住了,那些相貌狰狞的山怪用尽办法对他折磨和追杀。注视着茅舍,我开始想象在这座看似平静的森林中隐隐传来的猎者声响。我终于走出车子,把我所依赖的球棒放在前座,锁好三扇车门,把驾驶座的车门开着。在这温暖的傍晚,我全身冒汗地走近那道门槛。
  在我敲了第一声之后,究主很快就出现了,他是一名中年男子,棕色发、刮得很干净的脸孔,以及我生平见过最仁慈最深沉的蓝色眼睛。他身后一片漆黑。因为这房子根本没窗户。
  “什么事?”他的声音很温和,既不低沉也不高亢。他一面扣上黑红格子的衬衫,一面敞开着笑脸。然后说,“哦,是你,是吗?”就好像他认出我来,可是却不是很确定我会出现。
  “嘿!”我心虚地回应着,不安地跺着双脚,因为我突然有想要尿尿的冲动。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呃……我今天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广告——嗯,事实上是今天和昨天都看见了,呃……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它给我一种感觉就是我应该……呃,嗯……我应该来见你!并且与你谈谈。”
  “谈什么?”他的声音有如乐曲,融合在我们周遭的空气和声响之间:树叶的摩擦,树枝的摆动,时而有小鸟或松鼠的低语,很快我觉得自己不像刚才那么紧张,情绪比较轻松一点了。
  “嗯,我希望你能帮我找回对生命的热情。”我快速地呢喃,对自己声音中透露出的极度渴望感到十分讶异。这人的眼神穿透了我,我顿时僵住了,马上感觉到了自己的局促不安,却不知道该迎向他的注视还是避开他锋利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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