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家楼坐落在开发区里,欧式风格,通体白瓷铺就,周遭不锈钢栅栏,中间一个喷池,池中一个青铜铸就的头像——盖老帽的头像。一顶瓜皮帽,一张勾鼻脸,活灵活现。
盖老帽东山再起已是半百之后。他重操旧业驾轻就熟,在这座城市的人们东张西望举棋不定之际就已经破釜沉舟地干了起来。待到海潮迭涌人们争先恐后之时,他已经腰缠百万,令人啧啧不已。盖老帽的孤注一掷成就了他,死猪不怕汤,大不了二进宫,烦劳□□再将他重树新人。
盖茂无论从那方面比都与他的父亲相去甚远。这个盖老帽处心积虑弥补回来的儿子,似乎明显地带有他牢狱之灾的晦涩之气,单薄瘦小,缺少阳刚之气没有争强好胜之心,既不善言辞更不善心计,跟他那两个呱呱鸟一样的女儿难以相提并论。有一个时期盖老帽甚至怀疑他是否能给盖家传宗接代。三枝花一棵草,除了盖秀已过不或之龄外,盖枝盖叶都是风华年少。盖老帽虽是独子不成龙,却不乏承欢的半子。长婿郑长河,次婿良斌,加上后来的三婿方正齐,个个都是左膀右臂。
郑长河在盖家那栋欧式建筑里占有无可匹敌的一席之地,这自然不只是他的先入为主。盖老帽是慧眼识珠,他从一开始就看出了郑长河的大器晚成。盖家枝繁叶茂,自然少不得一条河。
盖老帽发了。就连盖老帽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二度辉煌会如此的耀眼。所以当他的女婿提出塑他的头像时他立刻就觉得是当仁不让。
铸造青铜头像是郑长河的主意。郑长河的马屁拍在盖老帽的心坎上,盖家楼来之不易,算得上盖老帽的一世伟业、传世之作,树碑立传当之无愧。有过结拜之谊的翁婿二人合资购下这座本市最为豪华的别墅,作为他们的首个经济共同体,定名盖家楼。郑长河要铸盖老帽的头像本是要在盖家姐妹间避闲,可在盖枝看来无异于掩耳盗铃,入了资还要遮起一道帘子来,不是勾当是什么?
盖枝乜斜了两眼瞅着她爹的头像阴风阳气:“姐夫,你该不是住进这盖家楼心里不塌实,拿了我爹的头盖骨当成镇宅石了吧?”
姐夫便释嫌:“老二,你又不是这宅子里的妖魔鬼怪,拿你爹这头盖骨撒的什么气,我不过是顺手牵羊锦上添花,给我老丈人立块丰功碑报个知遇之恩什么的,这头盖骨它成不了我的垫脚石也成不了你的绊脚石。”
“你也有报知遇之恩的时候,母鸡打鸣公鸡下蛋,你这铁树一开花我爹可都不知道往哪儿哆嗦了!要我说,你也不消立什么丰功碑,只要把你那仨儿子都改了姓盖,那才能叫老头子乐出屁来呢!回头我爹蹬腿的时候笔头子一歪没准就把这盖家楼赏你这仨儿子了呢!反正这盖茂是不打算给他生孙子了!你把这方子给了我,我给我爹塑个头盖骨,叫我也讨他个欢心,咱俩不是两全其美了!”
“这头盖骨是没法再塑第二个了,就把那后一个方子留给你,你呢,赶紧生儿子,生了儿子还有一线希望!盖茂给不给他生孙子这盖家楼都有他一份,你可就不一样了,你爹要想拿你的把柄怨谁都没用!”
“成心拿我掐短是不?”
盖枝憋气。盖家楼的购置盖枝盖茂盖叶全都剔除在外,这是盖老帽的一贯作风,眼里只有郑长河。盖叶向来事不关己,未出阁的老闺女,又是她爹的掌上明珠,自然用不着她开口;盖茂挂靠郑长河名下,房间早就预留下了,只是人家林娜请不动,请不动照样留着,她爹说了,林娜啥时候登门他啥时候欢迎!只有她盖枝是个有爹生没爹养的贱货!只在盖叶的房间里加了两张床,两个衣橱,中间一桌一椅,形同她们待过的集体宿舍。盖老帽事先就发过话,她不过是回来打个迁儿儿。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叫盖枝觉得她爹越发的歹毒,他不过是要堵她的嘴,是在捂着耳朵晃铃铛!盖枝气不打一处来。
“一样是女婿,一样是闺女,凭什么你就青眼白眼?”
“我怎么青眼白眼?该给你的我全给你了,俩闺女我一视同仁!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盖老帽在乔迁新居的同时给了双胞胎一人十万的发嫁费,盖枝是后补,盖叶是预支。盖叶的钱还在她爹手里赚着,什么时候出嫁连本带利一起给。这对双胞胎形式上看起来无二,可盖枝知道差了去了!他给了她看得见的,就能给她看不见的!难怪盖叶能够揣了二百元的工资无动于衷,难怪她会有这般的仙风道骨!相比之下的盖枝便觉得只有她和良斌是等而下之。她咽不下这口气,十万块钱就想堵她的嘴?
“你一视同仁?你敢说你一视同仁?你怎么养的她怎么养的我?她是你眼里的天鹅我是你眼里的下三烂!你要不是想给她十万你才不会给我十万!你给我十万你是不得不给!你是想堵我的嘴你才给我十万!看见的是十万,看不见的呢?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怎么不把盖秀泼出去?你怎么不拿十万块钱打发她?老大你不敢惹,老三你搁手心护着,就我成了泼出去的水!”
“怎么着,给你十万你还抱屈了是不?我还给你说,你谁都比不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认命!还一样是女婿一样是闺女?一样吗?啊?你觉得一样吗?郑长河在这里打天下的时候你还没换牙哪!没有郑长河就没有这盖家楼!你嚼的什么舌根子?”
盖枝号啕:“我打十岁起就给你守摊子数票子,掰开你的手指头算算,这个家里谁有我给你出力流汗多?你敢说这盖家楼里没有我的心血?我是没她那命,他入的资你看见了,我呢,我的血汗都流哪儿了?苦的累的都是我的,怎么我就越贱越不不招人待见!我今儿就得把我这烂命整明白了,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我怎么就成了这副烂命相!”
“不用整!整不明白!不赚便宜就吃亏的主不败兴你能跑回来找我?有能耐你还能想起你爹来?找我的后帐,你还想掰我块墙角子?满世界打听打听,谁能算计了我?甭说你给我守摊子数票子,就是你托生了我,你是我爹我爷爷,我照样不待见你!”
盖枝七窍生烟:“这后帐我就得找!这二十年的哑巴亏我就得算!出嫁前我给你扛活出了嫁我还给你扛活,我给你批出来的货你都给我五五开!我给你看摊我还得倒贴!我掰你的还是你掰我的?”
盖老帽吼:“你愿意!你公爹好你跑回来找我?不要脸的东西还有脸说!有本事你再卷铺盖卷滚蛋!”
爷儿两个挑脚,良斌厚了脸皮夹在中间劝架,给盖枝一脚踢过去:“都是你!你要长脸我还用招这份贱!”
“我不长脸还是你不长脸?”良斌哑巴吃黄连,躲一边抱屈。
盖枝伤了心,一边饮泣一边述:“我不招你待见,我在你手里有短?有短的也不止我一个!怎么贴在别人脸上是黄金贴我脸上就成了疵麻糊?”
盖秀听出了音:“不是我说你老二,跟你姐比啊,你也差不多,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俗话说差了一厘失了千里。命里不济别强求!瞅你那良斌一天到晚的点头哈腰,脖子都缩进孙子辈去了也没见咱爹待见过,你啥时候见你姐夫弯过腰?他们那可是八拜之交的情分,早胜过了爷们!你比?你比得了?”
盖枝嘲讽:“你老公腰杆硬,腰杆不硬能叫你披麻戴孝地跟他拜花堂?”
“我还告诉你老二,你姐就比你强这一点点,你姐要是像你,有一个流一个有一个流一个,还有今天!甭说我大了肚子披麻戴孝拜堂成亲,这郑长河是上了门,他要是不上门那,你瞅咱爹都能管他叫爹!”
盖老帽不爱听:“放你娘个屁!拿了狗屎还往脸上抹!你有种还要你爹夹尾巴?你爹夹尾巴你光彩!”
“你也甭不爱听,爹,这叫小葱拌豆腐一物降一物!你这双胞胎倒是长脸面,一个成了烂柿子一个老在家里嫁不出!你再找出第二个郑长河来我瞧瞧?你那老三是个仙,这要搁过了季,照样是个赔钱货!”
“你才是个烂柿子!你要不大了肚子你能占了别人的巢子?还当自己多能耐呢!”
“你到是生一个给我看看?我占谁的巢子我没占你的巢子吧,你怎么不生?我有能耐没能耐我有男人有儿子,有房子有票子!你的能耐呢,一天到晚花里胡哨把自己当成个妖蛾子,你以为你那奶油小生他迷你呢?哪天叫他当烂柿子扔了自己都不知道!”
姐儿俩指着鼻子骂脸,盖老帽暴跳:“都给我住嘴!伤风败俗的东西一个比着一个的贱!我这老脸都臊没了皮!”
盖枝给盖秀强压一头,血红了两眼朝她爹嚎叫:“有她的地儿就得有我的地儿!你管他姓郑的叫爹叫爷爷我不管,你别拿我当成软柿子捏!良斌他就是打小工,也该有个栖身之地!”
“趁早死了这个心!我告诉你老二,谁都能住就你不能住!我这盖家楼可是发家致富的吉祥地,你那腌脏别想弄我楼上来,晦了我的地儿!良斌他有能耐就另请高明!”
“腌脏也是你给的!要不是你,我儿子拎着瓶子打酱油了!你自己断子绝孙不够还得拉上我垫背,我这辈子要是落不下个一男半女我跟你没完!”
“王八个犊子还是我叫你坐不了胎?你吃我的喝我的还往我头上栽赃?”
当过流氓恶霸的盖老帽嘴臭,臭得不能当爹。尤其对盖枝更是变本加厉。盖枝认定了盖秀两口子之所以得宠主要是因为他们生了三个儿子,虽说是外孙,但对于没有里孙的盖老帽来说也聊以□□了。而盖枝漫说是生儿子,就是生个女儿也求之不得。盖老帽所说的腌杂,也就是她这开怀不下蛋的龌蹙,叫盖枝空有一腔怨愤也只能莫可奈何。那可恶的大夫似乎是有意给他埋下了一棵苦果——她是带着对轻浮女人一肚子的刻薄之情给盖枝做的手术。盖枝想,倘若当时是个男大夫,兴许不会对她如此歹毒。而今事过境迁,这无头案子叫她恨也白恨了。
盖枝上了楼唏嘘饮泣。盖叶依旧靠在床头专心致志搞编织,气定神闲荣辱不惊,一副打掉牙都能往肚里咽的架势!
“你都听见了吧,听见老大说我们什么,说我是个烂柿子,你是个没人要!你就这么躺在家里养老了?”
看她没反应,盖枝撇嘴:“有种也要一套象样的,跟老大一样!你就乐意住他的集体宿舍?”
盖叶淡淡地开口:“你要能出去这地儿就归我了,这是我的闺房。”
“你的闺房?那我的闺房在哪儿?”
“留在贫民窟了。”
盖枝龇了牙冷笑:“合着你才是二娘养的,我到成了野种了!”
盖枝贪得无厌尚且明火执仗,盖叶跟盖枝虽是一样的口舌不善但盖叶从不多言,更不往盖老帽的枪口上撞。用盖枝的话说是惯于隔岸观火,坐收鱼翁之利!
跟盖枝相反,林娜却是请也不动。自从她妈死后她就没踏进过盖家的门槛,自己带了孩子在郑家小院深居简出。她不再奢望那份工作,一种觉醒和仇恨在日复一日的羞愤中曼延开来。林娜的婚姻毁誉重重,受尽了人们的杀戮。盖茂与盖老帽的差别使得林娜对她的丈夫始而恻隐与不忍,继而刻薄与寡情。以牙还牙的情绪搅扰着她,那份仇恨成了她记忆河床上的鹅卵石,被时间的流水冲刷得圆润光洁,叫她倍加地珍视而无法磨灭。
盖茂却已经急不可耐地想回家。“我爹说了,要是不回去就等于放弃继承权,要我跟他签协议呢!”
林娜冷笑:“那就签!你怕什么!签了你就跟他没任何关系了,我正巴不得呢!”
“放着自己家好好的楼房不住,你就想一辈子住这黑咕隆咚的老屋里?”
“干吗住一辈子?离了你爹的翅膀你就活不下去?有本事你自己起一栋盖家楼!起给他看看!”
盖茂一屁股坐下喘粗气。
“放着自己家好好的地儿不住,非得占住姐夫这院儿,你叫姐夫跟外人怎么说?”
“他爱怎么说怎么说!我一嫁给你就泡进别人的闲言碎语里,早就面目全非了,还怕别人说?”
“你说这话啥意思?跟我结婚你吃亏了吗?”
“你以为呢?我没吃亏是因为你们家有钱?”
“没钱你不是更吃亏?你压根就没看上我!你说这话的意思你当我听不出?你亏?我还亏呢!找一个看不上我的人当老婆,有钱都看不上,没钱你更看不上!”盖茂恨恨。
盖茂给她的感觉远非当初,盖茂盖老帽如出一辙,林娜第一次有了上当的体会。
“盖茂,你答应我的,这辈子不进你家门!哪怕他日后住金銮殿呢!他以为我离了你们家的钱就活不下去,所以才会要挟我!拿我当成他钓竿底下的鱼了,他往哪儿摆我就得往哪儿跟?”
“你爹不要你了不是还有你姐夫,堤内损失堤外补,倒个手就是了!你爹离不了你姐夫,你姐夫也不能看你成个穷光蛋,否则人家说他把你这老盖家的拉秧蛋儿子挤走了这名声他也要不起!哼,我到是要看看你爹这协议怎么签?”
“你成心找别扭是吗,叫我爹跟我姐掐?”
“吃饱没事不找乐子干吗?我告诉你盖茂,要么你就跟你爹签协议,要么就回你的盖家楼,我可没拴住你!让你爹再给你找一个,赶紧补亏,没准还能给他生孙子呢!”
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冲你们家钱才跟你结的婚,包裹你们家人!
林娜怨恨,不只是怨恨盖家人。
盖茂满腹伤心地去找他的姐夫。
“……她说将计就计,叫我跟我爹彻底散伙,说堤内损失堤外补,不过就是倒个手,反正你不能看我成为穷光蛋!你说他这不是成心搅和?她啥意思?你说我爹对她有多好,求她进门跟求仙似的,只要她高兴,我爹啥不肯给她?可她把我爹恨得牙缝里嘶嘶冒凉气!……她恨我们家有钱,她说我爹拿了钓竿钓她。有钱不好吗,没钱她能嫁我吗?你说她到底啥人?我怎么就琢磨不透她?”
“我知道她是啥人?你琢磨透她?就你?你跟你爹加起来也不是她对手!将计就计?这叫借刀杀人知道不?你说我前世里欠了你什么?欠你老盖家什么?费心吧啦给你娶上媳妇还得把我绕进去?你这要跟你爹签了协议我还不得在你爹的断头刀下做小鬼?有一百张嘴我还能说得清?!”姐夫冒火。
“你说咋办?”
“你问我我问谁?谁叫你死活非得要她?配个歪瓜裂枣的人家也识你家银钱,没这金刚钻你揽的什么瓷器活!”
盖茂拉长了脸。
郑长河有好长的时间没去郑家小院了,一方面是因为忙着服装厂的事情,一方面也是因为林娜跟盖家人的关系僵硬,他不想惹是生非。林娜似乎得到了他的信息,像远离盖家人一样地远离了他。郑长河又觉得不安,对不起那位离了世的大姐。
“最近挺忙的,也没顾上来看看你。”姐夫看着蹒跚学步的孩子,自圆其说。
“姐夫,你忙你的。我不用你看,这样正好,两下里都清净。”林娜面无表情。
郑长河没话找话:“我和你大姐做梦都想要一个女儿,罚了上万了,也没见上女儿的影子。命中没有,强求不得啊!”
“命中没有,我不会强求的。我不会为生儿子交罚款的!” 林娜绵里藏针,把郑长河给噎了个底儿掉。“姐夫,你要是来做说客的就别费心了,我不会住进他们盖家楼的!”
盖茂接口:“人家都伸长脖子往里钻,她到好,坐在外面事不关己!”
“人家的事跟我什么关系!”
姐夫接口:“敲我的吧?我也是外姓人!”
“我跟姐夫可不一样!姐夫可是盖家的功臣,开国元勋!”
姐夫站起来转圈子。
“你这不是叫姐夫中间坐蜡吗,自己家现成的房子不住——”
“盖茂,我可没拴住你!要走你自己走,你走了我还能恢复名誉!”
“大哥你听,她一直觉得跟了我是吃亏上当!”
“你不也觉得亏?亏了你爹给你的继承权!”
“你先出去,找地儿凉快凉快去。”郑长河撵了小舅子往门外走,回头看林娜:“林娜,你到底怎么想的,干吗放着自己的权利不要?”
林娜干脆:“较劲!我不能放弃我的原则,我不能任人摆布!”
“什么原则?这有意义吗?林娜,你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你跟盖茂是一体的!”
“我不觉得我跟他是一体的。他跟他爹才是一体的,他们盖家人才是一体的!他跟他爹才是一脉相承!我恨他!”
“你恨他?”郑长河愕然。“恨他干吗还要嫁给他?”
“我嫁给他是因为我可怜他,因为我以为他会把我当成他心中的唯一,他肯为了我众叛亲离跟他老子背道而驰,可是现在我才发现我自做多情,我没有资格可怜他,因为他有钱,钱才是他心中的唯一,我已经一无所有,我嫁给他才使自己一无所有,可他却觉得我们扯平了,而且是我赚了大头。”
“你这是在钻牛角尖,你太清高,我知道你恨他们家人是因为他们一身的铜臭,走进这家门就免不了一身铜臭,我也是。”
“我不敢跟大哥相提并论,大哥是挣钱的人,没人不高看一眼。而我是卖身求荣,为人不齿。自从我嫁给他我就掉进了别人的口水里。”
“林娜,你太复杂了,想这么多是自寻烦恼知道吗,盖茂是个没脑子的人,你为他动这么多的心思实在是浪费。你要是瞧不上他没必要为他们家的钱捆住手脚,你要是还放不下他,也用不着赌这口气,没人说你有志气,你说对不对?”
林娜无言。
“你要是想自立,想摆脱是非,打点起精神来干一番事业。我厂里边正缺帮手,你要是愿意就去给我总管那一摊儿。”
“盖家姐妹多的是,干吗要找我?”林娜心有所动。
“这得两相情愿。老大老二她想呢,我能要吗?老三人家是天马行空不跟你入流。所以,你要是乐意就再好不过。一来帮了我,二来,也算是给你妈有了一个交代。日后这厂子买断了就是我们自己的。”
“但是这得有一个前提条件:你不能老跟盖家这么拧着,我们才好劲往一处使,不然,不说别人,就老大老二的唾沫也能把我们淹死!”
看林娜不说话,他继续说:“其实,我当初也像你一样,不甘心,憋了劲地跟盖家人拧。现在想想没意思,既然做了人家的俘虏,既然不想破釜沉舟跳出人家的圈子,既然认定了既成事实,还挣个什么劲?那就和为贵吧,和了才能有退路,才能有发展。至少,真有纠葛,老头子出面就镇住了。所以……”
郑长河的语重心长打动了林娜,她在瞬间就谅解了他。她并非非要跟盖家人治气,盖家人本来就不在她的眼里,打从一开始打动她的就不是盖茂盖老帽,从见到郑长河的那一刻起,从他跟她妈述说他跟盖秀不幸婚姻的那一刻起,她就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吝惜,他们是盖家的两个外姓人,两个同命相连的外姓人。她义无返顾地嫁给盖茂与其说是盖家的因素还不如说是因为她的这个舅舅。重蹈他的覆辙,与他同命运几乎成了她那个时期的渴望。这是不能吐露的心声,她把对母亲的那份寄托转嫁到他的身上。也正因为如此,她对盖家人的情绪里面,搀杂了过多他的因素,她因为他而满腔的仇恨他们,又因为他而在瞬间原谅他们。她为他对她的真情的流露所打动,准确地说,是他对盖家人的情绪,更准确地说,是他对盖秀情绪的真实流露,她不希望他站在她的立场上,站在盖家人的立场上……而今天,他流露了他的无奈,他的不甘心的就范。她又何尝不是,只要有他伴随,他们的同命相连就不再苦涩……
林娜终于点下了头。
盖茂一家三口打道回府。盖家楼里张灯结彩鼓乐齐鸣,乔迁新居、添丁进口,双喜临门,盖老帽大张旗鼓举杯相庆,邀了左临右舍三朋四友,酒席蛇阵一般从楼里摆到院里。翁婿二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长袍马褂地恭候人们入场。
“恭喜恭喜!”
“恭喜发财!”
“老帽,你这脑袋上缺了顶帽子啊?”一年长者手摸了盖老帽的铜像调侃。
“我女婿说了,戴上顶帽子就不像我了,像赫鲁晓夫!所以就免了,也省得你摸的时候它咯手!”盖老帽打哈哈。
“行啊你,把你老盖家的基业又发扬光大了!”
“这才哪儿跟哪儿?”盖老帽捂了嘴巴跟对方嘀咕,对方一脸的夸张神情,冲了他竖拇指:“你们爷儿俩算是出人头地、无人敢比了!”
盖老帽抱了他的孙女一圈周旋下来,交给了林娜。
“知道我为啥不给你找工作吗?得亏我没给你找!谁有我这儿场子大?在外头你再干那也是个打工仔!只有在我这里你才能当老板!你就是做服装的料子知道吗?你只有在我这里才能成个气候!就跟你姐夫一样!当初他也是牛头憋蛋,现在咋样?啊?没我给他这场子他能耍开这把拭?”
林娜闭口不响,仇恨满腔地回想那些身在九流的日子。
“我看人就没走过眼!你是不知道你自己的能耐你也不知道我的能耐,那我都看见了!你知道我能发多大?远的不说就这块地皮上头没人敢站我前头!他娘的市长我都不放眼里!”
瞧着她爹那一脸的媚态,盖枝盖秀神情古怪。
“你有多大能耐我就给你多大场子!你就跟你姐夫好好干!把那厂子给我伺弄好了,回头我把它弄过来——”
盖秀砰地拍了筷子:“这还粘上了?粘屁股上摘不下来了?家里显摆不够还跟厂里去了!没完了?”
“嚷嚷啥你嚷嚷啥?老爷们的事要你参合?她不去那厂子都成你们家的啦?”
林娜起身,抱了孩子昂了头上楼去。
盖枝跟着浇油:“姐,起先你说咱爹跟着姐夫占便宜我还不服,现在服了!你说要没姐夫盖茂能找这么漂亮的媳妇?姐夫就是咱爹杆子头上的粘粘胶,咱爹扛着杆子去粘知了一粘一个准!”
盖秀脸憋成紫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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