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出庶女

世子夫人躺在床上休息，旁边的嬷嬷替她按着头，“夫人觉得这位二夫人如何？可有以前那位那般……”
    “唉，日后恐也无他用，还得咱们劳神了。”世子夫人叹道。
    虽说是之前世子夫人也打听过卫芠的性子，然而由于十分前后不一，让她心里觉得许是个厉害的旁人看不出来方才有的不同看法。
    只是应酬了这会儿再看，却是真似乎有些扶不起来的模样，为人害羞又胆怯，又哪能与她联手对抗府里的那个婆婆。
    倒是梁氏是个看得明白的，可惜自己这个妯娌半点没把她的剔透学到手，想来当初说是养在姨娘身边的倒也没说错。
    世子夫人嘴里的菱姨娘，在淝县里也算是老老实实的一直没惹过事，只不过是时不时的爱去卫四老爷那凑个热闹。
    不过卫四老爷对木艺的喜爱明显多于她，只要她没妨碍倒还只不搭理就是，要是挡着了光线甚的，必然就是一顿十分不客气的训斥。
    菱姨娘挨骂了几回，终于明白为何自家太太从来不来卫四老爷这地方了，顿时也悟了再也不去。
    只是困在院子里，卫芠如今基本不爱往她那去，加上怀孕之时梁氏更是让人盯着不允她去看自己女儿，菱姨娘在院子里也算得上是蹲得快发霉了，倒是跟自己院子里的下人们说得来，多少才觉得人活着有些趣味了。
    因跟人相熟，自然也能探听到一些消息，自家新姑爷出事且身份不凡的事儿，菱姨娘当天就知道了。
    不过自从玫姨娘享福的事情发生后，菱姨娘心里也有了点想法，心里对卫四老爷那股子热劲儿在挨了几顿训也淡了下来，也不想生儿子的事情了，觉得靠女儿也是一样的。
    想想那是侯府，要卫芠能带自己去当个主子养着，怕是这辈子都满足了。
    当然，菱姨娘也知道太难，自己女儿嫁的不过是个庶子，庶子上面还有两个老的，妯娌里都还有个世子夫人压着，要把自己带回侯府去几乎不可能。
    但庶子都三十岁上了，其实分家也不过分不是，自己女婿是个能赚钱的，她也不奢求侯府里能给她女婿分多少了，反正庶子在勋贵家里是可怜人，就让他们单独住出来，她也好当个老太太也不差。
    卫芠老久才见到菱姨娘一回，以为她准备与自己说什么，可听完菱姨娘的话心里顿时就草泥马奔过。
    她带着两个孩子回京都是提着命去的，也不知菱姨娘在这凑什么热闹。
    不过卫芠也知道菱姨娘是羡慕卫蕉的生母，就道：“姨娘在京中那么多年，可见过谁家上面的爹娘还在，下面小的就分家过？”
    反正卫芠是没见过，也更没见过分家了接女方的姨娘去住的人家。
    菱姨娘到底是活久见，忙道：“又哪没有？就京中那萧府当年不是爷娘在都分了家的？别人不也过得好好的。”
    这一家卫芠倒是听说过，那姓萧的那家当年有个庶子跟对皇子有从龙之功出息了，回头执意要分家，说是生母为嫡母所害，嫡母待他也苛刻，那时他得皇帝重用，自然顺利分了家，嫡出一脉并无庶出这一支过得好。
    然而也不过两代，嫡出那一支的又越过了庶出的这一支，当初那桩嫡母虐杀妾室的事情又反转了，也无非是妾室不安于份，想要自己儿子继承整个家业，数次仗着宠爱暗害嫡母嫡出子，最后被查了出来连宠着自己的老爷都护不住自己了自然也只得去死。
    当年没这般反转，亦不过是那庶子得皇帝重用，那家嫡出一脉的怕得罪皇帝才闭口不言，等到皇帝都换了一个，嫡出一脉的又明显比庶出一脉的出息的时候，当年背下的黑锅自然也要甩出来。
    这事儿就这般闹出来，一传都传了许多年，让当初本就背着不孝名声的庶出一脉在京中名声更烂，饶是庶出那一脉的都不是纨绔子弟不成器，子女在婚事上也不那么容易，多嫌弃那一家子从上面开始就品行不端，怕下梁也歪了。
    菱姨娘说的好，也不过是那庶子当官多年留下的家资不少，让府上吃喝不愁罢了，要说真好也谈不上。
    “可就这萧家，不也没有接媳妇的姨娘去奉养。”卫芠劝道。
    菱姨娘立即就不满了，“可你六姐不就接了她姨娘去？如今你要去享福了，就不管你姨娘了？”
    卫芠以为自己会像以前那样为不讲理的菱姨娘而烦恼，而事实上是在听到菱姨娘这番控诉后，她想起的是自己的嫡母，“当初我被杨家和离的时候，姨娘可有跟我说什么？”
    菱姨娘对卫芠说卫芠没本事，眼瞅着杨家出息了却留不住没那个福气，只不过才说了一句就被梁氏听到了，让人又掌了嘴。
    菱姨娘不觉得自己有说错话，“姨娘有说错？要你没跟杨家和离……”
    （2）
    菱姨娘的声音有些尖细，卫芠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被吵得快要醒的阿毛，心里就有了火气，打断她的话道：“就是没和离，姨娘你也享不了七妹她姨娘那个福！”
    开玩笑，要没和离，杨家好歹也是出了位皇子的，即便是养在皇后的膝下，杨家也不会因为一个皇子乱了规矩，让自家奉养一个儿媳的姨娘，这置卫四老爷与卫家于何地？
    卫芠知道这一年多卫四老爷并不怎么去找菱姨娘，虽是与自己嫡母闹的时候多，然而吵闹归吵闹，却是明眼人也看得出得感情和睦。
    想着菱姨娘又这想法，竟是半点不留恋卫四老爷了，卫芠也觉得没什么不好，就又道：“姨娘既是想离开了，何不跟母亲说一声，拿了卖身纸，以姨娘现在的年纪，再嫁也不难。许还能为我生个弟弟出来。”
    菱姨娘自幼卖身为奴，也没做过重活儿，二十年半个主子当下来，其实也算是风韵犹存，虽是三十多快四十的年纪，然而皮肤还十分活性，偶尔还透出一抹红来，说再嫁不难也不是说假话。
    卫芠没觉得再嫁人有什么好的，然而又觉得这世道女人就是要嫁人的，当姨娘总归比不上当人正头娘子行得正坐得直。
    菱姨娘却不这般想，只瞪眼看卫芠，“姑娘说些什么胡话！你这是要撵姨娘出门子了？我一个姨娘，再嫁又能嫁给哪样的人家？”
    话一完，菱姨娘就打算哭，然而卫芠顾及着阿毛在睡觉，可不想听菱姨娘哭诉，就回道：“那姨娘自去跟母亲说，要母亲允了，我自然没话说。”
    梁氏要允了才是见鬼，听得卫芠把菱姨娘那想法说了，只气得差点拍桌子，“当初说让你嫁给姓肖的，可是她自个儿把你婚事弄散的，如今瞧着玫姨娘过得好又羡慕了，天下哪来那般的好事！”
    又将菱姨娘叫了过来，直接训斥道：“你若是觉得在咱们府上呆得没意思了，我就将卖身纸还你，再为你寻一户殷实人家嫁了，嫁妆五百两银子。跟着六姐儿去京城的事儿，你想也别想！就侯府里的规矩，给你半片瓦房都是仁爱，你要敢去害六姐儿，就别恨我手狠！”
    菱姨娘是怕梁氏的，忙狡辩道：“卑妾也不过是担心芠姐儿过得不好，想在身边看着罢了。瞧着那侯府也不是个好的，也怕姐儿吃亏呢。”
    梁氏冷笑道：“你要安分一些，不给六姐儿拖后腿她就吃不了亏。今日我便将话说到这了，再有下次，只管把你发卖了，你看老爷会不会为你求个情。”
    卫四老爷的无情，菱姨娘其实心里也清楚，梁氏真把自己卖了自己连哭的地儿都没了，连忙噤声。
    梁氏也烦菱姨娘这总打自己女儿主意了，就道：“我之前与你说的再嫁之事，你回自个儿院子想想，若是想通了与我说就是。”
    再嫁一个，就是再殷实，也得自己操劳，况也必然比不上在卫家呆着过得日子，菱姨娘立即就消停了，也是心里知道这事儿其实也不会成，只是想试一试罢了。
    随后几日，卫芠便是再舍不得，也得跟着世子夫人一道回京，就是阿木也带着点愁思，“哎，听说进了京就不能随便出门了，就后院那点子有什么好玩的？”
    可京中花拍子多，亦不小心被逮了去卖到脏地方去，阿木还是怕的，只得在心里惋惜为何不能一直住在淝县要回京城。
    不过想到京城里那个不好的嫡祖母非要自己一家子回去的，阿木也没了法子，只在心里暗想，日后要有机会定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世子夫人这几日倒是将阿木哄亲近不少，对于阿木这孩子也有喜爱，见她不开心也就逗弄她，“虽是不能随便出门子，不过伯娘娘家有个马场，要没事儿咱们就能去跑马。”
    阿木是学过骑马的，不过年纪太小，张来也并没买过小马驹，也不过是以前带她一到出门去外面做生意之时跟着骑在马上教导过一些，听世子夫人说能骑马，就立马道：“有我能骑的小马驹吗？”
    “有，最近伯娘娘家的母马刚生了小马驹，正好让你舅舅们送你。”世子夫人笑着道。
    梁氏见世子夫人与阿木处得好，也算是放了半颗心，只将要卫芠带回京的人收拢与卫芠，又让人将卫芠的嫁妆装好。
    卫芠的嫁妆大件也不过那一套家具，因木头用得好，又是当初张来亲手做的，梁氏并不担心卫芠进侯府会拿不出手，剩下的便只有后来张来给卫芠那个手艺师傅打的一些金银首饰，也更没拿不出手的地方。
    等走的时候，加上世子夫人出行所带的人马，加起来也有七八十号人，竟是比送嫁差不齐了。
    卫芠依依不舍的对梁氏告了别，擦了擦眼泪才被桂圆扶着上了马车。
    随后马车摇摇晃晃而去，留下一路滚尘，而卫芠也开启了她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