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窥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植
    【伊耆涿】******
    伊耆成功翻越了西部的万里高山，进入了族长的领地，终于同山的另一边，已有数万年未曾见过的族人取得了联系。可让他未曾想到的是，族长所辖之地，在他离开之时还是一片绿树成荫，此时却竟变得荒凉萧瑟。荒漠中鲜能看到高大的树木，有的只是枯草、黄沙、狂风。而其族人，虽外贸未曾改变，可竟也同尤一样，将荒漠中各种光怪陆离之异兽当做乘骑之物。
    伊耆向族长说明了来意，族长则欣然相许，命大军即刻开拔，自己亲自领军，随伊耆前往中原迎战。伊耆虽觉族长答应的太过草率，但毕竟族人急需助力，也没有想那么多，立刻领大军返程，终于在半年之后，带领援军越过高山，赶回了中原。
    此时，族内领地早已被尤的进攻向北压到了几乎北境的边缘。伊耆在路上得到消息，族人正在里希的带领下，拼劲全力在涿死守。于是便顾不上劳顿，继续向涿进发。
    援军还未到涿，伊耆便已觉空中大雾弥漫。雾浓时，队伍中仅能看见前后左右不过十人。伊耆耳力较好，忽听附近队列中有人冷笑起来，低声言语道：“哼，想不到这南蛮竟如此无耻，战便战了，还从吾族偷学去唤雾之法，着实下三滥！”
    边上另一人道：“小声点！你可不知，此前交手之时，他不仅盗走了唤雾之法，还策反了族中的风伯、雨师，估计此次见面，怕是少不了风吹雨淋了！”
    “不过他虽从我们这盗了许多，我们也不算吃亏。这尤也算有些本事，你看我们所骑之物，生性野蛮，若非族长派人取得了他的那种药粉，怕是难以驾驭。那风伯雨师，虽能在海上嚣张，可在路上却难以施展，此战还是我方占尽优势！”
    伊耆听得心中奇怪——莫非族长此前曾同尤交过手？他快赶上千，想要寻到方才谈话那两人，可浓雾中却无论如何也再寻不到。
    他调转马头，正想向族长问个明白，却忽然听见有利物破空之音，如细长树枝般的兵刃，密密麻麻从空中向队伍中落了下来。树枝头上有锋利的铜质短刃，尾部则是一根鹏鸟的羽毛。大军未有防备，登时便被这种兵刃射穿了身体，倒了一片。伊耆此前在尤那里见过这种兵刃，未曾想到竟有如此威力！
    “举盾！举盾！”族长见状，急忙下令道。可谁料盾刚举过头顶，四周又横向射来了无数箭矢。一时间伤亡惨重。
    “即刻驱雾！”族长下令道，队列中立刻有人从背囊中取出一物。那物细长黝黑，点亮后却灼热异常。举在空中仅片刻之后，浓雾便已悄悄散去。雾散后，视线一下便开阔了许多。可伊耆却见远处的山头之上，竟盘着那条被尤捉住的蛇母！只见那蛇口中，正源源不断喷出白色雾气，不一会，便又将众人层层包裹住了。
    “修蛇蛇母！”族长惊道：“未曾想，尤竟冒险捕到了蛇母！难怪雾气源源不绝。蛇母可聚山川之气，此雾仅凭此法已无法驱散。如今只有斩杀蛇母，方可继续前行！”
    经族长解释，伊耆这才明白为何尤要费尽心力捉住修蛇。族长继续道：“此雾虽浓，吾等却也可利用其遮蔽行踪。方才吾已记下那蛇母方位，大军用盾封好身体两侧与头顶，随吾继续向前进攻，靠近蛇母，将其斩杀！”
    “大雾之中，方向莫辨，如何继续前进？”伊耆奇道。
    “为师自有办法！”族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仪器。伊耆认出，那竟是许久以前曾使用过的司南。自灾变之后，所有司南均错乱而废弃不用。接下来的漫长时间内，族人也早已舍弃并淡忘了这种人造司南，通过日月星辰判断方位。未曾料想，族长竟将此司南一直留存至今，终于再次发挥了作用。
    队伍浩浩汤汤地顶着箭雨向山头推进。就在即将抵达山脚下时，空中却忽然降下倾盆大雨，狂风将山上大树吹得连根拔起，浓雾也随着风雨的到来而散去。可待伊耆再次能看清楚山头时，那条巨大的蛇母竟已经消失不见了！
    浓雾既散，涿附近已经被打散的伊耆部下，都纷纷向援军所在之处汇聚。伊耆见到了平安无事的里希，这才放了心。随后，他立刻向族长请命，愿领部下，利用司南继续向南追赶蛇母。
    想来此时尤见浓雾无法阻碍援军的继续前进，只得下令将巨蛇向南方大营后撤，而若是大军继续前行，怕会中其埋伏。族长同意了伊耆的提议，并向伊耆承诺，自己将即刻领大军向东转进，以为侧应，吸引东南方向的其余敌人。
    次日，伊耆才在一片泥泞之中，终于领兵登上山头。但却发觉那条巨大的修蛇，并非自行离去，而是被装在一座木台之上。想来那蛇躯体过于巨大，药效无法发挥其全部作用，使其无法完全受人驱策。
    如今巨蛇虽撤，但木台在山上留下的痕迹仍清晰可见。但这连日的暴雨，已将痕迹冲刷得支离破碎，看来尤释放这场豪雨，不仅是为了延缓他们追击的脚步，更是为了掩盖住巨蛇后撤留下的痕迹。
    如今大雨滂沱，这仅剩的一点线索，也即将被冲刷殆尽。伊耆心焦，下令急行军，可山路难行，追了半日便遇到了大范围的山洪，终还是失去了踪迹。
    正当大部队在山上一筹莫展之时，伊耆忽然听见山中传来一声高亢的鸣叫。这叫声十分特别，乃是来自一种中原地区的奇鸟。此鸟称为重明，鸣声高亢有力，每侧生有两个眼珠，目力极好，可于万仞高空，看到地上的草鼠野兔。由于目力极佳，此鸟对强烈的日光十分敏感，能预知天色变化，只要太阳稍稍出现，它便会对着太阳高声鸣叫。
    此时风势正强，空中乌云飘动迅速，太阳光不时从云缝中透出，伊耆一听此鸟鸣叫，忽然便计上心来——那巨蛇身形庞大，即便能用山洪冲去痕迹，但若是能用廻魂罍，让自己精魂附于此鸟身上，或许便能发现那巨蛇的身影。
    事不宜迟，他立刻下令麾下兵士上山捉鸟。不出三刻，果真有人捕到了一只健壮的雄鸟。伊耆从怀中掏出廻魂罍，将鸟脚割破，滴在回魂罍上，立刻开始了精魂转移。他下令前进的队伍若是听到鸣叫，便跟紧借重明鸟而飞在空中的自己。
    重明鸟果真名不虚传，伊耆只觉得飞在空中时，地上万物竟如自己的掌纹般无比清晰。很快，他便发现了那条巨大修蛇。此时尤正指挥部下，准备将那条巨蛇向南送过江，打算利用天堑避开追兵。
    伊耆在空中一声鸣叫，下面早已整装完毕的兵士，便立刻列队整齐，跟随着空中的重明鸟向渡口旁的巨蛇冲杀过去。
    巨蛇同其下的木台，正被粗大的绳索吊起，眼看便要来不及了。伊耆借着重明鸟的身体，飞快地向渡口一侧粗大的绞车吊臂冲去。吊臂上操作的工人忽见一只大鸟向自己冲了下来，手上一松，绳索在绞车上哧哧地摩擦起来，只见那木台顷刻间失去了平衡，便要向湍急的江中坠去。
    那修蛇蛇母眼见要落入水中，出于本能，猛地扭动起身体，用木台借力，嗖地窜上了岸。可情急之下，它却落到了江水北岸，而此时伊耆带领的兵士，已经追了过来，将其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