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之微生江湖

媚晚|娘的幻阵‘温柔乡’结合四周迷|香，可以令人沉浸进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中，或者金钱，或者美人，或者权势，甚至是过往回忆中的遗憾与执念。这里无关武功深厚，只要还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人，必然会坠入幻阵中难以自拔，端看个人心志是否坚定，能够认清现实，走出美梦。
    微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第四次踏进幻阵，感觉却与先前几次都不一样。
    第一次是在众生榭里，众生美人清魂以一曲‘众生舞’对小楼中所有人施展幻术，他中途被万俟惊醒，才没来得及陷入幻境。第二次是在折香山，带谢颜去见慕容的路上，幻阵在灵狐小花的带领下没发挥作用。而第三次……是在情人谷，他在幻象中见到从前代微生和莫齐缠绵的画面。之后……
    之后，就是他和万俟第一次的鱼水交|环，极乐不知处。
    那时他还对‘风华绝代’的宿命懵然无知，还以为自己是个刚毕业就穿进武侠小说的普通人，只要破解了季诗情的陷害，就可以结束小说留下来或者穿越回去。那时他只当万俟和他一样情难自禁，两心相同。
    如今距那时才不到一月，已然天翻地覆。武林倾颓，两尊对立，逐鹿天下——简直比幻象还要荒谬。
    眼前幻象逐渐开始扭曲、清晰、幻化，微生却没有调动心神去破解它们。早在代微生一次次将记忆以梦境的形式展现在他眼前时，他就渐渐习惯将自己置身事外，最后一场梦境里更是选择了醒来，媚晚|娘的幻阵对他并没有多大作用。他只是想看看，自己心底‘最深的遗憾’是什么。
    幻象最后清晰分成了两半景象，定格在他面前。一半是个皎洁如月，身着云缎白衣的谦谦君子，他看向他的目光温柔缱绻。另一半却是个神情冷漠、黑衣染血的修罗，他身周是一片尸山血海，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深沉如渊的贪欲与侵略。
    ……原来这就是他最深的遗憾。
    半面君子，半面修罗，他只想知道——到底哪一面，才是万俟的真面目。
    微生慢慢闭上了眼，没有选择任何一半，抬手一挥，幻象轰然破碎。白衣君子和黑衣修罗同时一滞，齐齐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消失不见。
    顿时，眼前又出现了那片暧|昧散乱的绫罗，而他已经站在温柔乡的最中央，脚下赫然是一道深邃的地道。微生环视一周，媚晚|娘已经不见踪影，千蝶他们似乎还在幻阵中，没有出现。这时，一副衣角在粉色帘幕后一闪，靳玉慢吞吞走出来：“啊，你出来了。”
    微生淡淡注视了他一会儿，才道：“你没有陷入幻境。”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靳玉不可能这么巧，在他走出来的一瞬间也跟着走出幻境。他必然早就等在这里，所以要么他一陷入幻想就破除而出，要么他根本没有陷入幻境。
    到底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没有任何七情六欲，完全不受人性、人心的影响，甚至没有任何执念？
    靳玉却不答反问道：“你本来也可以不陷入幻境，为什么会现在才出来？”
    微生一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靳玉却开口替他答道：“人心所求，是欲|望，也是自己的道。我早就找到了自己的道，所以不会迷茫摇摆，更不会被幻境左右。而你——还对自己的道有疑虑。”他凝视微生，意味深长道：“你真的想好了，要打败甚至杀了绝尊，夺回天下吗？”
    当日在扬州廿四桥前，老神棍乾坤门主曾为天息楼主算过一卦：“要他命的在朝廷，毒在苗疆，证道就在这。”前两句已经应验，只剩下最后一句话还没有成真。
    微生的心跳随着靳玉的话，忽而漏了一跳，有股锐利的刺痛。
    他没有回答靳玉的这个问题，生硬地转身走向那片绫罗：“慕容他们或许无法走出幻境，我们去帮他们一把。”
    靳玉看微生身影已经消失在帘幕间，轻轻叹了口气。这时聆风才从另一边走出来，气鼓鼓地瞪着他：“主人最后最好是杀了万俟，你别想插手！”
    靳玉：“你是跟绝尊有多大仇？那是微生跟人家的事儿，你主人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比他还义愤填膺。小心日后微生记起全部，发现你说了这么多绝尊的坏话……”
    聆风闻言，顿时表情一僵。靳玉这才拖着一头白发，仙气飘飘若无其事地往入口处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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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蝶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圣山山顶的栈道上，回到那天，分别十年后再次与蛊王对敌的时候，阿莎和阿里正站在他身后。他清楚这是幻境，蛊王和阿莎已经死了。但再一次看到那个黑袍笼罩下熟悉至极的身影，他依然忍不住有些恍惚。
    蛊王像记忆中那样和他们对话，阿莎故作冷漠地回答他，而后蛊王掏出骨笛向自己冲来，千蝶下意识召出魔蝎，刚要指挥魔蝎攻向他，却在最后一刻停下了命令，任蛊王向自己冲来——他知道蛊王不会伤害他们分毫。哪怕被阿莎拔刀挥砍、被他召出的五毒圣兽围攻，蛊王也不会舍得伤害他们一下。
    千蝶停下魔蝎的动作，蛊王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兜帽下晦涩不明的眉目闪过一道光。下一刻，他果然没有伤害千蝶，一旋身就从他身旁掠过，要上去袭杀微生。就在这时，千蝶忽然出手，不管不顾地揽住蛊王，将他牢牢束缚在怀里！
    阿莎和阿里震惊地看过来，却怕伤到千蝶，犹豫着不敢上前。蛊王也被吓了一跳，他开始时以为千蝶是要袭击自己，下意识反手挥下骨笛朝身后打去，却在触及千蝶的那一刻强行停住动作，压抑着自己的本能收回了骨笛。
    他不能伤害他们。无论他们怎么对自己，他都不能去伤害他们。
    谁知千蝶却只是紧紧拥着蛊王，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他双手揽着蛊王炼成人蛊后冰凉僵硬的身体，只觉得十年前那个沉默却容易心软的少年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真实地呆在他怀里，填补了十年时光空隙。
    蛊王许久才慢慢软下身体，微微回头，不解地问道：“巫王？”
    千蝶轻轻一笑，眼下的紫蝶顿时鲜活起来，几欲飞起。他一只手还牢牢禁锢着蛊王，另一手摘下他的兜帽，登时蛊王那张苍白的脸颊和刺眼的白发跃入眼帘，脖颈上青色的妖异纹络清晰而可怖。
    阿莎和阿里纷纷惊呼：“……是人蛊！巫王快走！”
    蛊王瞳孔一缩，整个人再次僵硬起来。千蝶却伸手覆住蛊王双眼，在他身后轻声道：“蛊王，你有名字了，叫千丝——是阿纪给你取的。他记得你。”
    他又抬头对阿莎道：“阿纪没死，也没有忘记你，但是他暂时不能回来。”
    这些都是微生后来告诉千蝶的，但千蝶总觉得还要再亲口让阿莎和千丝知道才好。
    阿莎闻言睁大了漂亮的眼睛，蛊王听完后身体轻轻一颤，千蝶能感觉到手心下蛊王的睫毛快速扇过，有冰凉的液体濡湿了他的手心。
    千丝回过头，小声道：“谢谢。”
    千蝶笑了笑。他的手还蒙在千丝眼上，千蝶欺负千丝现在看不见，快速在他眼下同样位置的五毒纹上点了一下，而后放开了手。千丝眼皮颤了颤,睁开双眼,枯寂的眸子复杂地望向千蝶。过了会儿,他忽然自嘲一笑,放下骨笛。
    眼前的栈道逐渐扭曲,化成碎片飞散。阿莎和千丝都平静的看着他，脸上无喜无悲，直至最后完全隐去。
    这场幻象在千蝶认定它是幻境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威胁。他知道那些都是他自己心底的思念，再美也不是现实。即使他沉溺其中，阿莎和千丝也不会复生。
    千蝶深吸口气，握了握手中的巫笛，跨步迈出了‘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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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见到的东西比微生和千蝶他们要多得多。他少年成名，后遇奇才华城，结交同行，与华莲渐行渐远。最终华城华莲悲剧结尾，他却连插手的资格也没有，只好避入折香山就此隐退。期间他从巅峰到谷底，从无名小辈到武林第一人，种种经历恍如大梦一场，是其他人几辈子加起来也见识不到的跌宕起伏。
    他本是多情的人，若非因为多情，就不会将华莲拱手相让，不会因为毒绝之子而再次出山，不顾声誉保护他。因此迷阵的效用对他比对千蝶、微生他们更深，只是被他用精妙的阵法造诣一一破解。
    但在走到最后一道帘幕前，旁边忽然出现了三道影子。那是华莲、华城与少年谢颜。
    华莲平静地躺在毒绝华城怀中，仿佛已经死去。毒绝脸上是痛不欲生的表情，随后他扭曲着脸，伸手一把掐住身后谢颜脆弱的脖子！
    慕容知道这些都是幻象。华莲在谢颜出生的时候就已经难产死去，而华城虐待谢颜的场面他更是从来没见过，只凭着谢颜和聆风他们的些微叙说，自己猜想过一些，根本不应该在这里见到。
    他强忍住自己走过去的欲|望，继续专心破阵。这时候，‘谢颜’仿佛看到了慕容，朝他伸手，小声叫道：“慕容……”
    他的声音里带着痛苦。华城的手指越收越禁，但谢颜还是坚持看向慕容这边，眼中没有祈求，只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渴望。他不是在祈求慕容救他，只是在渴望一丝关心……就像那一晚在屋顶上，他对谢颜说相信他从没想过要控制微生时，谢颜眼中露出的眼色。
    那时谢颜终于被慕容和微生触动，早已不信世人的他在小心翼翼向慕容试探一丝可能的善意，仿佛一只狼崽第一次小心朝他伸出了爪子。
    慕容蓦然收紧了手指，‘轻语’在他手中发出轻鸣。他低着头，控制自己不去看谢颜，谁知这时，身周幻象再次一变，变成了天门山巅。清魂揭穿谢颜身世，谢颜千夫所指，四周没有一个人帮他，他孤独无依站在场中央，茫然地望着四周，最后掉下悬崖，宛如一只折翼的孤雁般坠落深渊！
    慕容呼吸一窒，心神一晃间竟被幻阵迷|香趁虚而入！
    刹那他周围的绫罗全部消失不见，眼前只剩坠落的谢颜！慕容刚要追上去抓住他，这时华城、华莲齐齐出现在他周围拦住他：“别去。”
    华莲目光哀戚地看着他：“那不是我，是谢颜。”
    华城面色不虞道：“那是我和华莲的孩子，不该由你来插手。”
    慕容霎时僵住了手。
    那是华城和华莲的孩子，他没有资格插手。那是谢颜，只是容貌和华莲相似，却不是华莲。那是拥有花死奇毒，可以狠心将一群人变成傀儡的谢颜。
    那是……谢颜。
    慕容闭上了眼，不顾华莲和华城的劝阻，追过去一把跃下悬崖，就要抓住谢颜把他带回崖上——他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不管他长的像谁，不管他是正是邪，他只知道，那是谢颜！从他从一开始就甘愿用自己的一切交换相护的谢颜！
    烈风呼啸，可怕的坠空感从脚底涌上，慕容却毫不在乎。令他绝望的是，他追出悬崖后却看不到谢颜的半点影子，仿佛他已经坠落崖底从，摔成了碎末，而他——已经来晚了。
    霎时间慕容大脑一片空白，整个天地都仿佛不真实起来，心脏缓缓收缩，带着锥心的剧痛。
    但就在他失魂落魄的一刻，忽然有一股一样的情绪从身体深处生起。
    这股情绪出现的十分莫名，明显不是来自与他，带着疑问与担心，轻轻绕在他心头。慕容一愣，半空中已经变成深渊的景色倏忽变幻，飞快退散，他一下子又回到了原来那片绫罗幻阵中，握着‘轻语’的右手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把左手紧紧按在心脏前，感受着那股担忧的情绪，嘴角渐渐露出温暖的笑意。
    情人花制成的迷情蛊神奇无比，可以将中蛊者强烈的情绪传达到施蛊者心中，如果是两人全都服下迷情蛊，他们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意。慕容感受到的，正是还在第一个宫殿中的谢颜传来的情绪！谢颜感受到慕容剧烈的情绪变化，对他很担忧。结果这股情绪传达到慕容脑中，将他惊醒，瞬间明悟到自己身处幻境。
    慕容将自己安抚的情绪传回谢颜心里，谢颜的情绪这才平静下来。慕容嘴角的笑容不禁越发扩大，只觉得无比庆幸。
    庆幸谢颜还活着，庆幸自己不曾离他而去，庆幸……
    这时，身前帘幕忽然被人掀起，微生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跟在他身后的是千蝶。
    慕容立刻收回心思，“慕容惭愧……”
    微生打断道：“先下去，千蝶说他感觉到前面有些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