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手不及的你

当朱璃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打算再一次确认时，薛家燕直接在她问出来前就打断她说道：“我说——他是我亲生的。”
    这次朱璃绝对肯定自己没听错了，但是——怎么会呢？她记得张正东说过是眼前这女人害死了他亲生的母亲，所以两人的关系一直很不好，连带的他跟董事长的关系也很不好。这样的解释足够让她以为两人其实是仇人关系了。
    “可是……他……他亲生母亲……不是已经……过世了吗？”朱璃呐呐道。
    薛家燕叹了口气，在身旁的位置上坐下，开始讲起当年的事来……
    当张雄年接过父亲的公司时，公司已经靠近破产边缘，供应链上出了问题，无法按时交货不说还拖欠这大笔的材料款。焦头烂额之际到处拜访客户，希望可以延长期限。也不知怎么的，就被当时身为大采购商的刘家看上，热心帮忙的同时却也使劲撮合他跟刘家独女刘仪的婚事。
    张雄年已经有了薛家燕，一开始非常排斥，很抗拒这桩婚事，直到他父亲因为欠债被人打伤而母亲哭得生病时，他才无奈跟薛家燕分手，迫于现实接受了刘家安排的婚事。婚后两人感情说不上好，但也平淡安稳，而张雄年也还清了欠款，借着刘家的势力和财力生意越做越好。
    但不知为何，张雄年和刘仪结婚多年就是没孩子，两人检查来检查去也没检查出个什么。这让双方父母都颇有微词，两人的关系也渐渐紧张。
    恰巧在这时候有一天在出差路上张雄年遇到了分手多年的薛家燕。遭遇了感情创伤的薛家燕在几年后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春和幼稚，多了几分忧愁却也清雅了不少。旧情人相见难免感怀，一来二去两人很快又在一起。
    但这事最后还是被刘仪知道了，她也动用了不少手段逼两人分手，最严重的一次甚至让司机开车撞向她。但这么一来，张雄年心里就对她留下心狠手辣的印象，这印象直接导致了后面两人感情的死亡。
    历史有惊人的相似，薛家燕却在当时查出来已经怀孕，这让两家人都炸开了锅，特别是刘仪和张雄年结婚多年却没孩子的事实开始让张家人护起短来。
    在这端口，刘仪使出了杀手锏——她要孩子。她要孩子生下来后归入自己名下归自己养，而薛家燕终身都不能再与孩子相见。
    说刘仪不恨她是假的，原来都谈判好了要她离开的，谁知又搞了这么一出，而且刺向自己的软肋。不过没关系，他们有他们的招数，她也有她的打算。
    所以最后她同意两人私底下可以在一起，却要求把孩子的抚养权归到自己名下。
    两人当时也正是热恋时期，想想孩子总归是自己的，想刘仪也不过是想要个孩子，最后同意了她的要求。
    孩子接过来后，刘仪就不再管他俩的事，一心一意的带孩子，除了稍微严格了点其他都称得上楷模。张雄年和薛家燕也就放了心。
    谁知几年下来，薛家燕和张雄年也不再有过孩子，这让薛家燕开始思念起张正东来。渐渐地就不能遵守诺言永不相见，她开始变着法子出现在张雄年与刘仪的家中，有时候是假借保姆的名义有时候又当是来拜访的，她开始试着出现在张正东面前。
    但这显然惹怒了刘仪，她于是不客气的将两人的关系捅破，当儿子的面羞辱薛家燕。而薛家燕却不能当儿子的面发作，因为刘仪威胁一旦她说出真相，她会毫不客气送儿子出国以后想再见一面也就难了。
    于是三人的关系沉沉浮浮多年，彼此纠结难缠，直到刘仪开始生病。
    当时见刘仪开始生病了，薛家燕别提有多高兴，隔山差五去见儿子。谁知道这样的行为在儿子心目中却是一个不断破坏他的家庭的另外的女人的形象。张正东的心里只有刘仪才是他母亲。
    而薛家燕最后一次探望刘仪想要求得她同意跟儿子解释清楚真相时，不想她就那么死了。这一幕正好被放学回来的张正东看到，从此以后她就成了儿子心中谋杀亲生母亲的凶手。为此也影响了他们父子间的关系，最终直接导致他出国。
    她很后悔，后悔当年自己肤浅、幼稚的行为，后悔当年自己跟张雄年在一起做了错误的事，后悔放弃了儿子的养育权。总之一切的一切导致了今天的局面，而这些事情都让她感到无比后悔。
    儿子从内心里排斥她的存在，不管她付出多少真心，如何对他好，他都不接受。而如今她能做的反倒是遵守当年跟刘仪的约定来。她不想被儿子厌弃的同时又让他知道其实他的生母是这么个让他厌弃的人。
    上一辈的感情纠葛都受到了各自的惩罚，所以她要制止朱璃跟张正东。因为摆明了张正东的未来也会是找个门户相当的娶了结婚生子。
    朱璃安静的听她说完，感觉就像听了个故事，不真实又似乎很真实。他曾经说过他的家庭关系很复杂，不希望她进入后也被波及，可他并不知道原来还可以更复杂。他一直愤恨的人其实才是他的生母，而他一直尊敬的人不过是夺走他后拿他当做报复的工具，让他的生母体会什么叫真正的痛苦。
    一个人被夺走重要的人，大概感受也会一样吧。
    “我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所以希望你离开后最好永不再见他。”薛家燕语重心长。
    朱璃没有回答，沉默着离开了会议室。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世界已经够惨淡的，不曾想他的世界也是充满了诡计和狡诈。她……想去医院陪陪母亲，谈谈心，也为以后的离开开始做准备。
    她离开后，薛家燕也深深地叹了口气，既是如释重负也是无奈凉薄。这些秘密压在心里已经很多年，一直没有机会诉说，今天能说出来也是莫大的机缘。
    下班后她直接去了医院，这两日她虽然睡在自己公寓，心里却一直记挂着他的，怎么也不能安眠。女人都是爱操心的动物，明明是一样的风景却偏偏有不同的心情。
    “妈，我们过阵子等你出院了去哪里旅游旅游好吗？”朱璃给母亲边削苹果边问。
    “好呀，当然好。”朱美艳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心情却很好。女人这两天神色有些不对，不像是从前那么开心明快的样子。自己的病情又有些不稳定，也不知道还能熬多久。只是苦了这孩子，跟着自己也没过上好日子。
    “妈，你想去哪里旅游？”朱璃把苹果皮扔进垃圾桶，开始切块并插上牙签放在母亲嘴边。
    “哪里都好。”朱美艳一生漂泊，去过很多地方，去哪里对她来说都一样。这两年要不是为了治病恐怕也不会在这个城市待这么久。她这个人容易厌烦没什么耐性。
    “妈，你喜欢南方还是北方，或者西方也可以。”朱璃心里也没底，但压制不住内心的荒凉，有个方向总比去哪都不知道要好得多。
    “小璃，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怎么今天突然对旅游这么感兴趣？”朱美艳看着女儿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朱璃使劲吸了吸鼻子，母亲这么快就察觉自己的不安了吗？看来还是老妈最关心我。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她还不能说，老妈一直很希望自己能跟张正东在一起，如果知道他们很快要分手，不知道她会不会伤心。于是改口问，“妈，你为什么一直不结婚呢？”
    “你这丫头，倒是对我感兴趣了。你妈我呀，年轻时候太挑剔了，后来走南闯北又见过太多悲欢离合，还是觉得一个人更自在。”朱美艳不禁感慨。
    “我不信，有几次夜里还见你偷偷在哭呢。”朱璃立即打破她的美好感慨。
    “你这丫头，原来偷看你妈哭呀，那怎么不过去安慰安慰我？”朱美艳作势拧了一下朱璃的脸。
    “啊，母上大人饶命啊。”朱璃假装很疼。
    俩母女笑成一堆。
    “你妈我呀，年轻时候遇到个人，当年也是剖心剖腹的爱得死去活来。他也很爱我，可惜老天不作美，他为了帮我挡住压下来的车葬送了自己性命。”朱美艳说得很轻松，却也解释了她接下来几十年的从容。
    原来心底爱过一个人，就不会再将就，其他的缘分不过都是时间流逝中的过客。
    朱璃沉默下来，乐观开心的老妈原来也有一段生死相随的爱情。这样的生离死别才是真正的痛苦吧，如果知道彼此活着可能还能好受些。
    未来会怎样呢？老天为何对每个人都那么残忍呢。
    天色暗下来，今夜风大，夜空中趁着月色能看到浮动的白云。
    被关了几日，张正东已不像头一晚那样焦躁不安，近来睡眠质量也大有改善，既然知道朱璃只是担心自己而没被怎样，也算是安心了些。
    当郭秘书再次站在铁门外时，张正东正翻看着手里的杂志。门廊上亮着灯，灯光下是个孤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