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我

第11章


也许容容在楼下等他?
  那我又何必自作多情的拒绝,于是我没有说什么,沉默地往宿舍走去,快到的时候,我忍不住朝宿舍楼下望去,看是不是如我所料般,容容等在楼下。
  楼底下一片空荡荡的。
  我有点出乎意料,但这并没有多高兴。
  我简直是希望容容等在那里的,那样我就能干净利落地上楼,把他们都抛之脑后,而不是像此刻这样,一味地想着,我们又多了那么几分钟的独处。
  这多么可怜。
  而且,又要说一声“再见”了。
  这次真的要再见了,没有再多出一段路让他再陪我走完。
  我们不约而同的止步在宿舍门前。
  一瞬间我们彼此沉默着,我失去了刚刚说再见的那种干脆。也许那样的力气只够用一次吧。
  我步上了台阶,忍不住又转过身来。
  “庄序。”
  “嗯?”他还没有离开,站在台阶下,闻言抬头望着我。我从来没从这个角度看过他,所以也从来不知道,他微微抬头看人的样子,是这么的好看。
  被莫名地情绪驱使着,我不假思索地说:“你还是头发短点更好看。”
  最好穿白色的衬衫,浅蓝色的牛仔裤……
  就像那天我在舅舅家吃饭,听到门响,跑去开门看到的那个男生一样。
  “你好,请问这里是姜先生家吗,我是庄序。”那个男生彬彬有礼地问。
  然后我楞楞地看着你:“庄序?”
  你很平静从容的回答:“是的。”
  我恍然地怔住,好像那一刻都在眼前。
  “还有呢?”他居然没有不耐烦,耐心无比地问我。
  “没有了。”我低下头。
  两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彻底没有话题可说了吧,我应该上楼了,可是我舍不得,这样的时间以后再不会有。
  如果黑夜永远不散多好。
  如果星辰永远不落多好。
  如果你可以一直陪着我站在这里多好。
  可是没有如果了,没有了,今天就是结局。
  明明是离别的时刻,可是我却满脑子塞满了永远,厚颜地站着不说再见,沉默着,他居然也不说话,沉默地陪我站立。
  但是,能拖延这一刻,又能拖多久呢?我深深吸口气,看向他。
  “我上去了。”
  我跑上楼,从二楼的窗户看他,他已经快走出我的视线。在绿树彻底掩住他的背影前,我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声喊他。
  “庄序。”
  他站住脚步,回头。
  他已经太远了,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所以,他肯定也看不清楚我的样子吧。
  于是我毫无顾忌地痛快地流泪,用力地向他挥手。
  再见了,庄序!
  我还是喜欢你还是喜欢你,可是却好象忽然安心了一样。
  知道你会一直在某个地方就好了,庄序。
  然后,从此以后,不喜欢你,海阔天空。
  大学篇完
  ——那天晚上我们分手,一个人想着再见,一个人想着未来。
  
  
  
  
  第十三节
  
  我决定振奋起来。
  但是绝不包括被姜锐拖上飞机的这一刻。
  “姐,你都这么大了,就别跟我耍赖皮了好吗?”
  我被他“耍赖皮”三个字雷得不清,恼怒地说:“我哪有,被你骗了都不能抗议下吗?你明明说七月份才去的,今天才几号啊,到七月还有好几天。”
  姜锐嘿嘿一笑:“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不是怕搭飞机吗?所以我故意说晚几天,你还来不及担心害怕就上飞机了,这对身体多好啊!我英明神武吧!”
  “……”
  英明神武你个头!
  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定,姜锐安慰我:“好了我知道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飞机,马上起飞了就不用怕了。”
  “为什么?”
  “你又不晕机,其实不就是怕死么,起飞了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你想再多有什么用。”姜锐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我默默地抽了本杂志盖脸,哀叹,“我到底为什么答应舅妈跟你一起出去玩啊。”
  “有得玩还嫌。”他摇头晃脑地说着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句子,“跋山涉水看一处风景,就像千辛万苦追寻一段感情,姐,拿出你的勇气来看风景吧!”
  我对这个以戳伤口为治疗手段的混蛋已经懒得反应更多了,了无生趣地看了他一眼。
  “哦,那你看完风景呢?就走了?”
  姜锐莫名其妙地说:“不然还住风景里啊。”
  我立刻鄙视他:“所以得到感情你也走了吧,你这个花花公子!”
  很好,这次终于轮到他无语了,世界清静了。
  结果安静了没一会,他又悉悉索索地在不知道干什么,不一会拿走我脸上的杂志,明显是兴奋过度地凑过来对我说:“来,姐,我们来拍个合照,出发留念。”
  我立刻推开他,“不要,万一变成遗照。”
  说完就听旁边“咔”的一声,过道那边一位举着手机比着V字自拍的大伯扭头一脸惊恐地看着我。
  半晌,姜锐僵硬地打了个哈哈,“姐,你要拍阿‘姨照’片啊。”
  “哈哈……对啊……”
  大伯一声不吭地低下头,好像在……删照片?
  十几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伦敦希斯罗机场,下飞机的时候那个大伯终于忍不住对我说:“小姑娘,我被你吓得一路都没敢睡结实啊。”
  我和姜锐连连道歉,看他行李沉问要不要帮忙提,大伯摆摆手,脚步虚浮地走出了飞机。
  我和姜锐对视一眼,哈哈一笑,争相跑了出去。
  我和姜锐这次出门,游学只是名义上的,其实就是到处玩玩,然后逛逛那些著名的大学。行程都是姜锐自己一手制定的,我整个就是个无脑跟随者,姜锐为此挺忧伤地说:“姐,你玩过网游吗?”
  我摇头。
  “玩过你就知道了,你这样的,简直是个跟宠啊!跟随宠物懂吗?”他嘀嘀咕咕地说,“人家跟宠还能帮主人捡个东西啥的。”
  我:“……”
  姜锐把行程表把我手里一拍,“那,你要是喜欢这里呢,我们就在这里多玩两天,不过后面的行程就要变了,你来安排吧。”
  我这个弟弟,外表一向大大咧咧,但其实最细致入微不过,他多半是想给我找点事情做做,让我没有时间去纠结。
  我该怎么告诉他,我已经不用他担心了呢?我向他招招手,喊他和我一起坐在对着整片整片薰衣草的田埂上。
  “姜锐,出来玩真的不错。”
  姜锐长长地“哦”了一声:“不知道一开始是谁不情不愿的。”
  “很开心。”
  “真的?”
  我朝他笑了笑。我们一起并排坐了一会,我从那一望无际的紫色中收回视线,把行程表扔还给姜锐,“听说还有很多很多向日葵啊,怎么都没看见,走吧,下一个目的地,出发!”
  出来玩真的很好,起码会明白,路途的风景再美,也要舍得及时告别。因为它不属于我。
  就这样打打闹闹的,我和姜锐一路游玩过去,八月份我们到了德国,意外地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我的手机不是全球通,他的电话打到了姜锐的手机上,说自己来德国考察项目,叫我和姜锐一起吃顿饭。
  在德国街头的普通小餐厅里,我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爸爸,依旧是那么的意气风发。他一直是个英俊的男人,而妈妈却是长相平平,我记得小时候爸爸老是抱着我跟妈妈打趣,“幸好咱们女儿不像你,不然将来就不好嫁喽。”
  妈妈就佯怒,然而带着我见朋友的时候却爱夸耀:“我们家曦光幸好不像我,像足了她爸爸,他们聂家啊,一家子男男女女都漂亮。”
  语气中总是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和自豪。
  我的爸爸妈妈,在那个女人出现前,感情都是很好很好的。
  我们点了食物,不咸不淡地边聊边吃,话题就像盘子里的面包那样干巴巴。吃完爸爸夸赞了姜锐几句,又看了看我,姜锐向来十分会察言观色,立刻识趣地站起来说:“外面挺热闹的,姐,我去买点小玩意,你们先吃。”
  剩下我和爸爸单独相对,一时都没说话,半晌爸爸开口问:“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很好啊。”我随意地说,“听干妈说还有追求者追上门的,行情比我都好。爸爸,搞不好妈妈会比你还早再婚呢。”
  “你胡说什么!”爸爸立刻板起了脸,“我说过我不会再婚的。几十年的老朋友身体不好,最多还有几年的活头,我照顾一下难道不应该?我跟别人清清白白的,你妈妈就爱捕风捉影胡思乱想,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
  是啊是啊,不过是老朋友,不过是照顾一下。
  我心里冷笑。爸爸嘴里那个“老朋友”曾经是他的初恋,后来嫌弃聂家穷,又是乡下户口,转身嫁了个当时很令人羡慕的有城市户口的人。结果风水轮流转,二十年后那女人的丈夫失业又意外身亡,人家立刻日子过不下去了,丈夫头七都没过,就拖着娇弱的病躯晕倒在如今飞黄腾达的聂程远先生面前,聂先生自然心头震撼,怜香惜玉了,配了别墅又请名医,连人家的女儿都认了干女儿。
  我老妈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她当年能在全家都反对的情况下毅然下嫁给到城里来打工的穷小子,如今也能毅然离婚。
  我亲爱的爸爸居然还觉得自己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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