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

    我暗自叹口气，这还真是个麻烦。
    不是蛊越弱就越容易解的，特别是这种不带其他记忆的鬼蛊，和宿主本人的契合度很高，我如果强行破蛊，就有可能伤到她的性命。所以我不敢乱来，万一这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付不起责任，众目睽睽之下我对她进行治疗了，结果出问题了，跟谁说理去？
    这就如同你有强大的火力，面对敌人大军一点都不在乎，可面对的是一个很弱的对手，却挟持了一个人，你的火力就完全无效，除非你想连人质一起弄死。
    外婆跟我说过，这种鬼蛊在身上太长时间了，连最高明的蛊婆也不好办，哪怕是解了蛊，她的神智也已经被破坏。鬼蛊让她脑补虚构了一个自己的身份和世界，如果你莽撞地强行击破这个世界，她的精神就会崩溃，变成一个疯子。
    这个时候需要诱导，让她慢慢回心转意，再解蛊。
    “先放手。”
    我过去掰开叶琳娜掐住神父的纤纤细手，那力气还真大，神父差点没缓过来。
    整个过程叶琳娜一直看着我，显然她身上的蛊也感觉到了什么，神父那个象征意义的屎壳螂对她影响根本就不大。神父终于解脱出来，剧烈咳嗽，他脖子上都已经有明显的指印了。
    我对程程说：“现在我赶时间，如果你能有办法尽快获得黑狗血的话，我可以试试。”
    程程有些不情愿：“你的意思是……杀掉那么可爱的狗狗，多残忍啊。”
    我无奈地说：“如果你能号召天下黑狗一起来献血，那也是可以的，但必须半小时之内拿到。”
    这种契合度的中蛊，我对糯米已经没信心了，得用血把蛊钓出来。
    黑狗血对蛊的诱惑是最大的，别问我为什么，外婆这样说。
    程程立即拿起电话吩咐人办事，结果半小时以后果真就拿到了狗血，用一个暖瓶装来……看来这女人本事很大嘛，泡上她可以少奋斗三十年了。
    送狗血的那位壮士还认真地说：“黑狗血，黑狗没有一根杂毛的！”
    很懂行的兄弟啊，我要来一个碗，然后吩咐所有人不许围观，只留下程程一个在旁边。不要误会，我的做法并非是想显摆，而是留个人作证，万一出点什么事，也有个证人证明我没有出手害她，为这种义务劳动担上责任就不好了。
    神父也出去了，门口遮挡起来，不让人看。
    程程是和叶琳娜最熟的朋友，有权力提出单独与病人见面，那个神父不过是来传道的。
    现场清静了，我开始展示我的必杀技——忽悠。
    对于影响人精神世界的蛊来说，忽悠才是最大利器，作为一个成功的忽悠，你必须有最强大的意志，最坚定的信心，否则别人会反过来把你给忽悠了。人最重不过一颗心，你觉得这个世界是白的那就是白的，认为是黑的就是黑的，你坚持认为太阳从西边升起，那边就是西。
    我先问程程：“跟她说华语没问题吗？”
    程程说：“没问题，她从小就学，我们小时候就认识。”
    虽然不像母语那样直抵灵魂深处，但也问题不大了，其实用外语忽悠得手的机会更大，起码她那边是存在卡壳的。
    我从暖瓶里倒出狗血装在碗里，对叶琳娜说：“这是血，喜欢吗？”
    “喜欢。”叶琳娜露出森森白牙冲我笑，“用鲜血洗涤世界，这是我的理想。”
    “你是谁？”我问她。
    叶琳娜又发出了男声：“我是恶魔，我的名字叫……”
    我马上阻止了她：“别跟我说圣经上的名字，我不认识，你从哪里来？”
    “从地狱，那是堕落的世界。”
    “这么说，你堕落了？”
    “我本就是堕落的天使！”
    好，设定完成了，下面我要做的就是一直提问，让她自己击破自己的设定。
    我继续问她：“你要干什么？”
    叶琳娜目露凶光：“我要让全世界的人一起堕落！陷入无边的黑暗里！”
    “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我恨，恨这个世界，恨……”
    我再次打断她：“好了，还记得你原来是谁吗？”
    她一愣：“我原来是天使？”
    我摇头：“你没堕落之前，叫叶琳娜，怎么成天使了？”
    叶琳娜被绕得有点晕：“我是堕落的天使啊，后来变魔鬼了，才让叶琳娜的灵魂堕落的。”
    “这么说没堕落之前是叶琳娜，堕落之后才变魔鬼的？”
    “好像……是这样？”
    我点点头，她好像有点晕了，我得继续装着不能让她看出什么破绽。
    “那么你是谁？”我又回到了开始的问题。
    这回叶琳娜愣了，想半天才说：“我是恶魔，不是叶琳娜，她已经堕落了。”
    “难道你不是堕落的吗？”
    “我当然是堕落的啊，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我告诉她：“你现在是恶魔，而叶琳娜没有了，所以你没有证据说她已经堕落了，或者她并没有堕落，而是已经死了？”
    叶琳娜激动起来：“她没有死，她已经堕落了，我是不会失败的！”
    “那么你是谁？”
    叶琳娜哑口无言，傻了吧？我用手沾上黑狗血，涂抹在她额头上，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抓住我的手问：“你说我是谁？”
    “是恶魔啊，你自己告诉我的。”我理所当然地说，“叶琳娜被你杀了，她没有堕落，一直都是圣洁的，所以，整个世界也就只有你堕落了，哪怕你杀光所有人，也是这个结果。”
    “你胡说！”叶琳娜悲愤起来，“她被我拉下了地狱，对，她在地狱里！”
    “哦，在地狱里就是堕落，存在于世间就是不堕落吗？”
    “这……就是这样的，下地狱的都是堕落的灵魂。”
    我笑了：“那你从地狱上来，就是脱离了堕落吗？不错，你有悔改之心是好的。”
    叶琳娜慌了：“不，我还是堕落的，我是堕落的天使！”
    “你不在地狱，怎么能是堕落的呢？你从地狱解脱出来了，所以你现在不是恶魔，叶琳娜是，她是地狱的恶魔，而你已经回到了人间。”
    “怎么会这样，这么说我纯洁了，不堕落了？我居然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我努力装出一副大师神棍的样子点点头：“那么你是谁？”
    “我是叶琳娜！”
    “你怎么能是叶琳娜，叶琳娜已经堕落了，在地狱，你不在地狱，所以你救赎了自己，主会爱你的……”
    叶琳娜痛苦地抱住脑袋：“不！不要说了，我就是叶琳娜，堕落的叶琳娜，恶魔叶琳娜！”
    其实我也被绕晕了，话说道这个程度，谁还记得一开始的逻辑是什么？
    所以我将乱就乱，继续说：“这么说你原来是叶琳娜，现在是叶琳娜，将来还是叶琳娜？”
    她松开脑袋说：“是。”
    我摊开手说：“那么问题来了，你一直是叶琳娜，现在也不在地狱，凭什么说自己堕落了呢？刚才和一个神棍嘴炮，现在又和我嘴炮，到底你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堕落啊？”
    “我……我是叶琳娜，我为什么会堕落呢？”她自言自语。
    好，现在她已经重新建立了三观，至少她承认了自己是叶琳娜，然后躺床上啥都没做红口白牙就说自己堕落，已经不存在什么精神世界崩溃的危险。
    程程在一旁都看糊涂了，这也行？
    我拉过一条床单，抹掉叶琳娜额头上的血，然后继续涂抹。
    蛊已经往外渗透出来，对叶琳娜的控制力越来越弱，现在这血里的蛊已经带有叶琳娜的信息，那是一个邪恶的叶琳娜。一碗狗血涂完，我用塑料袋将床单装起来，这个东西可不能被人碰，程序已经被设定，到了谁身上谁就是恶魔。
    现在我能硬来了，火蛊蜂悄悄飞出来，在叶琳娜后颈上蜇了一下，她立即睡倒在病床上。
    蛊蜂没有被程程发现，我打完收工，站了起来，对程程说：“搞定了，她这几天还需要不断涂抹狗血，直到狗血不变黑为止，所有用过的狗血都得烧掉，否则这种情况还会出现。”
    程程怔怔地问：“这就行了？你不过跟她说了几句话而已，不是要亲一下的吗？”
    呸，她都好几天没刷牙洗澡了，体味又大，我才不亲。
    嗯，从叶琳娜身上钓出来的蛊可以留着，以后暗算别人多爽，谁惹我就弄死他！
    吩咐了一下注意事项，我就告辞了，把带血的床单拿到小树林里埋起来，短时间里这上面的蛊还是有效的，没准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做好了这些，我再次回到地下墓穴里。
    胖子还在蛊婆手上呢，我不能扔下他不管，现在里面的情况一定很凶险，蛊婆虽然有能力，但指望她是不现实的。我敢肯定，她还需要一个媒子去对付最强的一个蛊王，我不在，那就是胖子倒霉了，我得救他。
    钻进地道，又过了风水门，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下到古战场空间里我忽然想起来了，被我放倒在门口的那个守墓人，已经不见了！
    忽然噗通一下，一个重物就趴到了我的背上，感觉是个小孩？
    我用电筒回头一照，守墓人那风干火腿一样的大脑袋就架在我肩膀上，黑洞洞的眼眶仿佛在凝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