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清晨,二人收拾上路,起床时,自然是少不了一番缠绵的。
好不容易才走出草屋,琴真打了个唿哨,从屋外林中奔出两匹马来,一黑一红,皆是神骏之极。
傅邪真知道这是花问奴带来的马匹,以花问奴的眼力,这自是千中选一的好马。
他看上那匹红马,刚想上马,想不到红马一声暴叫,竟扬蹄向他踢来。
傅邪真道:“好马儿,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琴真笑道:“小红可不是轻易让人近身的,你若想骑坐它,可要拿出些真本事来。”
傅邪真微微一笑,突地来到小红马的身边,双掌一压马身,小红马顿觉压力奇大,不禁连连倒退。
傅邪真趁机飞身上马,小红自是连声暴叫,不肯轻易就范。
傅邪真骑术不精,差点被掀下马来,琴真忍不住哈哈大笑。
傅邪真暗道:“我连一匹马儿都制服不了,又怎能服得了天下群雄。”
他双腿用力,如大铁钳般将小红紧紧夹住,任小红扬蹄人立,也再难撼动他分毫。
过了片刻,小红气力将尽,不停地打着响鼻,已安静下来。
傅邪真哈哈笑道:“小红,你服了我了吗。”
小红转过头来,瞧了傅邪真一眼,目光渐转温柔,傅邪真大喜,心知已将此马驯服。
琴真格格笑着,上了那匹小黑马,二人沿大路向西北方向而去。
到了中午,行到一个市集,二人下了马入店进食,大快朵颐之余,仍不忘摸手摸脚,蜜里调油,真是羡煞旁人。
傅邪真暗道:“我的运气真是好极,每次落单,皆有美人相陪,第一次是玉芙蓉,上一次是林婉扬,这一次却又换成了琴真。”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耳边传来花问奴的声音:“邪真,通天教主也来到这个镇子,你们千万要小心,不要被他撞见。”
傅邪真大吃一惊,急忙低声对琴真说了,琴真也是脸色微变,低声道:“既是如此,我们便要间客房住下,想必通天教主只是路过,等他们走后,我们再离开不迟。”
傅邪真道:“正该如此。”
二人要了一间凭窗的客房,以方便窥视街上的动静。
关上房门后,二人凭窗而视,不过片刻,便见通天教主与苏惊鹤从镇外走来。
傅邪真耳边又传来花问奴的声音道:“邪真,通天教主对你的气息颇为熟悉,虽说他并不知你在这里,不会运功察看,不过你还是小心些才好。”
傅邪真深感花问奴细心,面对通天教主这样的大敌,实不能大意。
他施展出隐身术来,立刻将全身的气息遮盖全无。
琴真又羡又妒地道:“师父对你好偏心,这门神功总也不肯传给我的。”
傅邪真不敢说话,以免泄露气息,只是微微一笑。
却见通天教主二人越走越近,竟走到了窗下,二人的心脏皆提到了嗓子眼。
忽听苏惊鹤道:“师父,此去少林路途遥远,不如买两匹马代步如何,虽说师父神功盖世,轻功天下第一,不过奔驰起来,未免有些惊世骇俗,这家酒楼下正好有两匹马,看起来身材高大,像是好马。”
他所说的,无疑是傅邪真与琴真骑来的两匹马了。
傅邪真暗叫糟糕,那两匹马是花问奴亲自选就,自是难得的好马,学武人见到这种好马,又怎能不眼热。若是通天教主硬要此马,看来是保不住了。
通天教主点了点头道:“的确是好马。”
苏惊鹤道:“既是师父喜欢,我便让马的主人转卖给我们便是,只需多给银子,他们自是肯的。”
通天教主淡淡地道:“这种小事,你何必问我。”
苏惊鹤欣然进入酒楼,傅邪真道:“琴真,不好,苏惊鹤要买马,必会向酒楼老板寻问,一旦问出你我的相貌年纪,那么你我的行踪就要暴露了。”
琴真怒道:“你这个无耻的师兄,从来就没有做过好事。”
傅邪真道:“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不由分说,抓住了琴真的手,推开后窗,便欲跳出。
忽听屋外楼梯响动,来人的脚步声好急,傅邪真心知行藏已露,再不犹豫,飘飘然飞出。
身子刚刚飘出窗户,房门已被推开,通天教主与苏惊鹤双双抢到,出现在屋中。
通天教主哈哈笑道:“傅邪真,想不到你我竟是狭路相逢。”
傅邪真怎敢回头,拉住琴真一阵狂奔,却听得身后风声飒然,却是通天教主已追出,不过眨眼间,已是呼吸可闻。
傅邪真自知今日难以幸免,蓦地转过身来,一掌推在琴真背后,另一掌平平推出,这正是天地神拳中至刚至猛的一招,端的是劲力如山。
忽听一声娇叱道:“不可。”一朵红云扑到。
一只玉掌蓦地伸来,在傅邪真肩头一推,将力道引偏,同时红衣女子玉指纤纤,划向通天教主的面门。
这一招看起来平平无奇,通天教主却皱起了眉头,停住了身子,冷笑道:“铁血薄翼手,花问奴!”
傅邪真心中又惊又喜,却又在意料之中,花问奴本就是为追踪通天教主而来,她的及时出现,并不稀奇。
这个江湖中最传奇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年纪,肌如白玉,艳媚入骨,其美貌竟有一种令人无法呼吸的压力,偏偏却又神情冷冷,使人不得不敬而远之。
她的右手上,戴着与傅邪真怀中一样的薄薄手套,铁血薄翼手本有一对,花问奴在玉芙蓉出宫之时,担心她的安全,故而给了她一只。
花问奴向傅邪真摆了摆手,傅邪真深明其意,恭身一礼,遂飘然而退。
以他圣教教主的身份,本不该临阵而退,只是通天教主武功天下第一,贸然相拼,未免不智,傅邪真虽然正直,却不愚腐,深知他留在此地,只会给花问奴带来累赘而已。
以花问奴的武功,固然不能与通天教主抗衡,不过有铁血薄翼手之助,自然无性命之危,是以傅邪真深知自己走得越远,花问奴心无牵挂,就反而越安全。
琴真站在前面等待,从她的神情看来,似乎也不紧张,看来她对花问奴是颇具信心的。
琴真道:“以师父的武功,大概能支持十几招以上,不过我们仍是处于危险之中,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傅邪真道:“瞧通天教主的意思,也是往少林而行的,他既与我们同路,便总有遇到的时候,这可怎么办。”
琴真道:“看来我们只有绕道而行,可恨两匹马儿却落入他们手中,这样一来,他们必定会赶在我们前面到达少林寺,从容施展诡计了。”
傅邪真道:“不错,我们的确必须尽快赶到少林寺才行,否则的话,群雄不知底细,难免要吃大亏了。”
琴真道:“就算我们再弄两匹马来,只怕也及不得那两匹神骏,再说,我们恐怕也无法从大路行走,哎,若是能肋生双翼才好。”
傅邪真脑中灵光一闪,笑道:“想在天下飞行吗,也不是没有办法。”
琴真道:“就算你会风身云体之术,我可不会,再说,风身云体术极耗内力,哪里能长久使用。”
傅邪真微微一笑,道:“我自有办法,你随我来就是。”
他拉起琴真的手,折而向西南方而行。
琴真道:“喂,你走的路可不对,这可是往川中去的路。”
傅邪真道:“到时你自会明白,我可以保证,我们必定会比通天教主早一步赶到少林。”
琴真见他神神秘秘,心中大感好奇,便随他去了。
两人急行慢赶,二日之内,已至川境,琴真见面前矗立着一座高崖,心中更是纳闷。
傅邪真喃喃地道:“却不知龙兄在不在家中。”
琴真道:“你在说什么。”
傅邪真笑道:“这座高崖上住着我一位朋友,它定有办法送我们去少林的。”
琴真见这座危崖极为险峻,更无上山的道路,不由大奇,道:“你的朋友怎会住在上面,他平时可怎样上山下山,莫非他的轻功比柳飘飘还要高吗?”
傅邪真道:“就算是十个柳飘飘,只怕也比不上它的。”
琴真更是大疑,却听傅邪真发出一声长啸,顿时声震四野,琴真站在他的身边,更是被他啸声震得花容失色。
琴真暗道:“看来傅大哥的功力竟是一日千里,我与他不过分别数月,他的功力已远比当时为高。”
长啸声未毕,山顶便传来“咕咕”的鸣叫之声,琴真抬头望去,只见空中一道黑影急飞而至,飞到近前,才看清是只形状古怪的飞龙。
琴真叫道:“傅大哥,你引出怪物来了。”
傅邪真哈哈笑道:“哪里是什么怪物,这便是我的朋友了。”
飞龙扑到面前,在傅邪真头顶盘旋飞行,口中咕咕直响,显得极为兴奋。
琴真本来又惊又怕,不过见飞龙并无敌意,心中稍平。
傅邪真道:“龙兄,给你引见一位朋友,就是这位琴真姑娘了。”
飞龙朝琴真点了点头,神情甚是傲慢,看来若不是瞧在傅邪真的面子,只怕它根本就不会理睬琴真。
琴真暗道:“好神气的飞龙,竟似瞧不起我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条飞龙嘛。”
傅邪真道:“龙兄,我想赶向少林寺去,只能劳驾你了,你意下如何。”
飞龙落到地上,向傅邪真侧过身来,傅邪真大喜,急忙牵着琴真坐到飞龙的背上。
琴真又惊又怕,缩手不前,道:“傅大哥,我们真要坐在飞龙的背上吗。”
傅邪真道:“若不是这样,又怎能比通天教主早一步到达少林寺。”
琴真道:“可是万一在空中跌下来,我们岂不死无葬身之地。”
傅邪真道:“只要你紧紧地抱着我,绝不会跌下去的。”
飞龙早已不耐烦起来,朝着琴真咕咕地叫个不停。
琴真道:“臭飞龙,你有什么不耐烦的,人家是个女孩子,毕竟有些胆小嘛。”
飞龙仰首向天,似是长叹一声,大有一副无可奈何之状,若它会吐人言,只怕“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名言就会脱口而出了。
琴真站站兢兢坐上龙背,不等她坐稳,飞龙已振翼而起。
琴真吓得要死,急忙抱住傅邪真,叫道:“臭飞龙,不能等人家坐稳些再飞吗。”
飞龙向傅邪真瞧了一眼,大有同情之色,傅邪真笑道:“龙兄,世间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可羡你身为飞龙,自不会有世间男子之苦。”
琴真嗔道:“我有什么不好,难道你跟着我觉得委屈吗。”
傅邪真干咳几声,已是说不出话来,飞龙咕咕连声,似在嘲笑傅邪真自讨没趣。
不一刻,飞龙已飞到空中,高山峻岭,顿成低矮的土丘了。
琴真紧紧地抱着傅邪真,绝不敢有丝毫放松,不过过了一刻,见飞龙飞的甚是平稳,渐渐放下心来,对飞龙道:“小飞龙,你是怎样认识傅大哥的,你又怎会住在那么高的山上。”
可惜飞龙不能说话,只能咕咕作答了,它此时心中必在庆幸,身为飞龙,实是比世间男子幸运,否则的话,定是不堪其烦了。
两人一龙,眨眼间已飞出数十里地去,此时再向地上望去,山川河流,好似掌上地图,令人顿生豪气。
不过两个时辰,已飞到正西的大路上空,琴真此时已毫无畏惧之心,不停地低头赏景。
只见地面行人如蚁,看起来好不有趣。
琴真道:“傅大哥,以时间来看,通天教主该经过这里,不如你让飞龙低飞一些,好让我们看看他们来了没有。”
傅邪真将此意对飞龙说了,飞龙忽地低头俯冲,琴真心脏徒沉,吓得花容失色,嗔道:“臭飞龙,你想跌死我吗。”
飞低数百丈后,傅邪真已可瞧清地面上行人的模样,行人虽然与傅邪真距离相等,然而傅邪真身在高空,视野开阔,更兼内力深厚,自然眼力极佳,而行人抬起头来,却只是见到空中有一个黑点而己。
琴真欣然道:“这里是往少林寺去的大路,通天教主既去少林,必从此处经过,现在看来,我们已远远地将他们甩下了。”
话未说完,便见路上驰来两匹马,风驰电掣而来,行人纷纷闪避,琴真叫道:“可不是我们的那两匹马儿吗,想不到通天教主这么快就赶来了。”
傅邪真生怕被通天教主发现,急令飞龙升空,飞龙依令振翼而起,升高数十丈后,再往下望去,通天教主二人成为两个黑点了。
只是两匹马儿极为神骏,傅邪真二人虽骑着飞龙,也需极力去赶,才不至于被甩开。
傅邪真道:“这两匹马儿的确神骏,这样看来,我们想抢先一步赶往少林,竟是不能了。”
琴真嘻嘻笑道:“不如等他们投宿之时,我们将马儿再抢回来?”
傅邪真沉吟道:“这可有些冒险。”
琴真道:“我们骑着飞龙,又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被他们发现,大不了骑上飞龙逃之夭夭,谅通天教主对我们也无可奈何。”
傅邪真见琴真跃跃欲试,不忍破坏她的兴致,何况通天教主有此两匹快马,也是可虑之事。
他道:“好吧,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我们再下手夺马。”
飞龙在空中遥遥地跟着二人,通天教主虽是神通广大,又怎知傅邪真竟在空中,到了晚间,二人投宿入店,马匹交给店小二打理,拴在马槽中喂草。
琴真在空中瞧得清清楚楚,迫不及待地便想下去。
傅邪真忙道:“等天再黑一些,你我再进马槽,此时通天教主尚未休息,万一弄出动静来,结果将会不妙。”
琴真只好答应了,道:“现在我们有了飞龙,就不必骑马了,那么怎样处置这两匹马呢。”
傅邪真道:“大不了将马儿放之荒野,总之不可令通天教主骑坐,就算通天教主再卖马匹来,也及不得这两匹的神骏。”
琴真点头应允,飞龙在空中盘旋良久,已是夜深人静时分,傅邪真怕飞龙惊动马槽中的马匹,便令琴真仍骑在飞龙背上,自己轻轻跃了下来。
马槽中只有小黑小红两匹马,它们极具灵性,虽说在黑夜中辨不清来人,却凭着兽类特有的感应,知道是自己的主人来了。
傅邪真见两匹马儿这么安静,心中大喜,走了过来,解开了缰绳。
他牵着二马出槽,虽走得颇为缓慢,然而夜深人静,马蹄的的,仍是清脆可闻。
傅邪真深知只须一丝动静,必会被通天教主察知,是以他立刻在马臀上猛地一拍,喝道:“快走。”
马匹受此一惊,立刻撒开四蹄向客栈外奔去,便在这时,傅邪真听到身后劲风袭来,从来势看来,自是通天教主。
傅邪真早已成竹在胸,并不转身,使出天地神拳中至刚至猛的一招,迎向通天教主。
就算以通天教主,也不愿硬接傅邪真这至刚至猛的一招,他双掌划动,以极为巧妙的招式,将傅邪真的雷霆之力轻轻卸下,同时掌心中生出极强的吸力,欲将傅邪真吸到身边。
傅邪真暗叹高明,他本想借力窜出,想不到通天教主竟窥破他的用心。
他深知若再纠缠一时半刻,就再也难以脱身,是以深吸一口气,足尖猛点地面,向空中跃去。
琴真早已骑着飞龙在空中等侯,见傅邪真跃了上来,急忙伸手去迎。
通天教主一声冷笑,双掌轻轻搓动,掌心的吸力陡然增强,傅邪真顿觉身子似有千斤之重,明明瞧见琴真的手指离自己的手掌只有数寸,却无论如何也伸不过去。
“扑通”一声,傅邪真已跌倒在地,通天教主哈哈大笑道:“傅邪真,这是你自投罗网,莫要怪我无情了。”
向前跨了一步,手掌呈龙爪之状,抓向傅邪真的衣领。
这招龙爪手天下无双,又怎是傅邪真所能禁受得起,而龙爪手的劲力笼罩之下,更令傅邪真动弹不得。
便在这时,飞龙猛地扑向通天教主,利爪抓向通天教主的面门。
飞龙受公子我多年训练,一招一式,已绝非动物的本能,而是极高明的武功,通天教主想不到飞龙的爪势如此凌利,更闻到飞龙的利爪上隐隐传来的腥气。
他不敢大意,只得侧身退了一步,避开飞龙的一爪。
琴真早已伸出手来,将傅邪真提至龙背,飞龙何等通灵,双翼振起,已飞上半空。
通天教主生平与人动手,何曾受过这种折辱,不由心中大怒,然而他就算本能可通天,又怎及得飞龙生有双翼,可在空中飞行,他自忖自己就算飞到空中,也难以及得上飞龙的速度,只得长叹一声,就此罢了。
傅邪真与琴真四目相对,大生死里逃生之感,想起刚才的行为,的确有些冒失了。
傅邪真道:“龙兄,我们走吧。”
飞龙忽地怪叫一声,不升反降,反而向地面扑去。
傅邪真大吃一惊,道:“龙兄,这是何故。”
然而以前极为听话的飞龙此时却像中了魔一般,向站在屋檐下的一人飞去。
傅邪真看出那人正是苏惊鹤,苏惊鹤见飞龙扑面而来,大感惊讶,急忙用双手护住面门。
飞龙在空中一个翻身,傅邪真与琴真猝不及防,双双跌了下去,飞龙飞到苏惊鹤身边,口中怪叫连连,听起来大为兴奋,更用脑袋不停地蹭着苏惊鹤的衣襟,就好像撒娇一般。
傅邪真惊骇莫名,实不知飞龙对苏惊鹤怎会这种态度。
通天教主极富智慧,见到此景,道:“惊鹤,这只飞龙似乎认得你,你且与它说话,看它如何。”
苏惊鹤又惊又奇,依着通天教主的吩咐,道:“飞龙,你认得我吗?”
飞龙连连点头,口中发出欢快的鸣叫声。
苏惊鹤又惊又喜,道:“师父,飞龙果然认得我,这是怎么回事?”
却见飞龙倚到苏惊鹤的身边,好像在催促他骑到背上一般,苏惊鹤不敢自专,转目望向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道:“这只灵兽定是想带你去个地方,你且跟着它去瞧瞧,为师就在这里等你们。”
苏惊鹤连忙骑上飞龙背,飞龙并没有急于离去,而是围着傅邪真飞了三圈,口中叫个不停,以傅邪真与它的相熟程度,可听到它是在道歉了。
傅邪真本来对飞龙的不讲义气颇为气愤,不过他忽地想起,公子我曾令自己去寻找他的儿子,而苏惊鹤的相貌,正与公子我相同,当时自己也曾大感惊讶,如今看来,苏惊鹤与公子我,很可能真的有某种关系。
飞龙对公子我极为忠心,对他的嘱咐,自然牢牢地记在心中,如今一见苏惊鹤,自然视他为少主人。
想通此点,傅邪真对飞龙倒也没有深责,只是飞龙将自己与琴真抛在这里,岂不是等于害了自己与琴真的性命。
看来飞龙虽然通灵,仍不可能像人一样想得周到。
眼见得飞龙带着苏惊鹤飞上高空,傅邪真知道飞龙定是带着苏惊鹤往飞龙居去了。
苏惊鹤的身世本就成迷,就连天道老人也不明所以,现在看来,他倒极可能是公子我的后人了。
想到这里,傅邪真暗叹造物之奇,实堪弄人。
通天教主的一声冷笑,令傅邪真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他将如何面对这天下第一人。
琴真紧紧地依着傅邪真,玉容惨白,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盗马之举,竟会陷入这般局面。
傅邪真深知今晚的局面极为险恶,除了放手一拚,再无其他机会。
他哈哈笑道:“琴真,我初见你时,便得闻妙音,如今大难临头,你可愿再为我抚一曲吗?”
琴真见他目中似有深意,心中一动,柔声道:“你既想听,我自然愿意,只是不知通天教主可愿留你多活一刻。”
通天教主哈哈笑道:“你们是想以曲中舞与我一搏吗,也罢,自任天王死后,曲中舞再难一见,如今能得闻旧曲,倒也算人生快事。”
琴真暗叹此人心思机灵,竟一下子便猜到傅邪真的用意。
曲中舞虽然威力奇大,可是能不能对付得了通天教主,实是未知之数,不过此情此景,也只有硬着头皮与他周旋了。
“叮叮咚咚”,琴声已起,静夜闻琴,令人心胸如被一洗。
傅邪真听到耳中,却是另一种滋味,琴声对他而言,便是进军的号角,杀人的鼓声。
抬手处,似分花拂柳,然而其中的杀机,却是凛凛在目,通天教主脱口赞道:“好精妙的武功。”
侧身让开,随手还了一招。
须知琴声一起,傅邪真便再非自身所有,他此时不过是一具杀人的机器般了,每招每式,皆是听从琴声的指点。
正因为如此,他在对敌之时才无恐惧心,好胜心,而是心中无尘,近乎于空,也许这才是曲中舞最可怕的所在。
瞧他似舞非式的一招一式,足以令人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拔,这也是曲中舞另一高明之处,对敌者若沉迷于对方绝妙的舞姿,便难免会被其所趁。
只可惜,傅邪真的对手却是古往今来,第一大魔头,又怎能受此蛊惑,他似乎只是随意挥洒,便将傅邪真的每记杀招化解于无形。
琴真不敢抬头,深怕看见场上傅邪真的糟糕形势而心中大乱,若她的心一乱,琴声必乱,则完全被琴声所控制的傅邪真更束手无策了。
数十招过后,二人竟是旗鼓相当。
曲中舞是任天王最著名的武功,其威力之大,足可排名绝世武功中前三之列,通天教主虽是一代枭雄,面对这套毫无破绽的武功,竟也是无可奈何。
他暗暗道:“任天王果然是不世出的奇才,幸亏他死的过早,否则的话,岂非老夫的劲敌,就算如此,傅邪真继承了任天王的一切,仍是头等大敌,难得今日这等机缘,我又何必与他们纠缠下去。”
以他的智慧,自然轻易瞧出,曲中舞最大的破绽并非施舞者,而是抚琴者,虽说在傅邪真的妙招之下,他难以抽身对琴真动手,不过以通天教主之能,他自有高招。
傅邪真忽觉琴声渐转凄厉,好像琴真的心情已开始急促起来,这无疑是曲中舞的大忌,然而侧头望去,琴真一直低头抚琴,并没有瞧向场中,又怎会没来由地心浮气躁起来?
傅邪真立刻明白,这自是通天教主用他的意志在控制琴真了。
他脱口骂道:“通天教主,你好生无耻,妄你是武林前辈,竟用诡计害人。”
通天教主冷笑道:“思想力本是武功的一种,又怎算是诡计,技不如人,便招招受制,怨只怨你学艺不精。”
“崩”地一声,琴弦终告断裂,一时曲终音杳,四周一片死寂。
而就在琴声断绝之时,通天教主轻轻一掌,击在傅邪真的胸口。
傅邪真倒飞而出,口中的鲜血洒了一地。
琴真一声惊呼,扑到傅邪真的身边,见他脸孔苍白如纸,显是受伤极重。
她急声道:“你怎么样了。”
傅邪真只觉得身子软绵绵地没有一丝力气,气海中空空荡荡,竟是内力全无的样子。
他知道通天教主的这一掌已震散了他全身功力,能够不死,已是个奇迹。
他怕琴真担心,勉强笑了笑,道:“没事。”
通天教主微感讶然,道:“想不到你竟能受我一掌而不死,圣教教主,果然有其不凡之处。”
傅邪真知道今晚再无幸理,废然长叹,握住了琴真的手。
琴真脸上犹挂泪滴,勉强一笑道:“都怪我不好,没能控制住自己,害得你受伤。”
傅邪真摇了摇头,道:“通天教主的意念极为强大,又怎是你所能抵挡,你我今日命绝于此,也是天意。”
琴真忽然嫣然一笑,道:“想不到你死时,身边的女人却是我,你是不是觉得有些遗憾。”便是在这种时候,她仍是忘不了吃醋。
傅邪真莞尔一笑,道:“你再说这样的话,我可要打你的小屁股了。”
虽是生死当头,二人心中却无丝毫恐惧之心,反而因不在乎生死,而两情相悦起来。
琴真不禁觉得,今日虽是无可幸免,然而能与情郎同归于尽,却是大大出乎意料,人生意境之妙,实难预料。
通天教主并非无趣之人,见傅邪真与琴真此举,竟无上前阻止之意,只是经过刚才的战斗,他决心已下,虽说傅邪真这样的人选难得一见,是满足其杀人妙味的绝佳对像,然而此子今日却是非死不可,否则以此子的造就,来日相逢,就难以有把握必胜他了。
他抬起手掌,遥遥面对傅邪真的背心,两人虽隔了数丈距离,然而他只需劲力一吐,傅邪真必死无疑。而傅邪真功力散失,自无法避过这一击。
就在这时,忽听客栈外传来“呜呜”的萧声,音色颇感凄凉,然而却无半分颓丧之意,是以人人皆有如痴如醉之感。
琴真道:“好美的萧声,好磊落的胸襟,闻其音而知其人,此人定是人中龙凤。”
傅邪真虽对音律一窍不通,然而也觉得萧声极美,虽有凄凉之意,却是伤而不废,琴真称其人胸襟磊落,怕就是由此而来。
通天教主微皱眉头,似乎大感头痛。
傅邪真瞧见他的神情,心中大喜,能令通天教主为之头痛的人,天下绝无第二人,那么吹萧人必定是拳皇无疑。
拳皇在此出现,看起来偶然,其实却是顺理成章,拳皇本为通天教主而去了西域,如今通天教主既来中原,拳皇又怎能不来。
通天教主冷笑一声,道:“无极,你想阻止我杀人,还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掌心劲力一吐,向傅邪真击了过去。
忽见傅邪真平空向后飞去,就像有人拎着他的后颈一般,通天教主知道是拳皇出手,脚步一错,数丈距离竟如尺寸之地一般,已至傅邪真身前,手掌挥动,仍是击向傅邪真的胸口。
这一掌如闪电,似雷轰,实是快得不能再快,拳皇虽有天大神通,也难以在这一招上抢下傅邪真来,看来通天教主已是必欲杀傅邪真而后快了。
“波”地一声,拳力击在傅邪真的胸口,竟是砰然有声,琴真心中惨然,傅邪真这一次是必死无疑了。
然而想不到的是,通天教主一掌击下,却是脸色一红,身子竟向后退了半步,瞧他的神情,竟似被傅邪真的内力反震一般。
此景实令人大感惊讶,就算傅邪真身子完好,真力充盈之时,也绝不能将通天教主震开,遑论他此时受伤沉重,再无反击之力。
通天教主忽地长叹一声,道:“好一招隔空传劲,无极,在这世上,唯一让老夫瞧得起的,就是你无极了。”
此时琴真心中才明白,将通天教主震开的,是拳皇的拳力,只是拳皇远在院外,却是隔空传来力道,不仅将通天教主震开,更令傅邪真毫无伤损,这份功力,委实是惊人之极了。
不知何时,拳皇已出现了院落之中,琴真看着慈祥的笑容,花白的胡子,心中大感亲切,叫道:“无极前辈,你总算来了。”
无极向她摆了摆手,笑道:“刚才的琴弹得很好啊,只怕花宫主也不过如此罢了。”
“无极,你夸我的徒儿,为何又要骂她的师父。”娇笑声传来,竟是花问奴也赶到了。
琴真大喜道:“师父,你也来了。”
花问奴笑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好徒儿,又怎舍得你死。是了,还不快去瞧瞧邪真,看看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傅邪真此时仍是全身绵软,功力仍是难以凝聚,却勉强站了起来,道:“邪真见过无极前辈、花宫主。”
花问奴道:“这也罢了,你能受通天教主一掌而不死,实令人意外,你快与真儿速离开这里。”
傅邪真心中一震,难道花问奴竟以为,放着无极与花问奴这样的绝顶高手在此,仍是胜不过通天教主吗?
琴真道:“师父,您与无极前辈在此,徒儿又何必离去?”
花问奴柳眉一竖,道:“还不离去,难道连师父的命令也敢违抗吗?”
琴真花容失色,想不到师父竟会如此严辞厉色。
傅邪真也感到问题严重,看来通天教主的武功,竟是大大地高出他的估计,以花问奴的身份,自不会对敌示弱,她既担心琴真与自己的安危,那便证明,就算她与无极联手,也未必能操必胜。
琴真意识到事态严重,上前扶起傅邪真,刚想举步,通天教主冷笑道:“慢走。”
一股尖锐的指风袭向傅邪真的心口。
花问奴身如柳絮,轻飘飘地飞来,一掌击在琴真的肩头,将二人横向击了出去,而无极则站在原地不动,向通天教主与花问奴之间击出一拳。
此拳一出,那股尖锐的指风便化于无形。
两人一人救人,一人出手拦阻,配合的天衣无缝。
不过以傅邪真的眼力,却清楚瞧出,拳皇只是出招截断指风,而没有袭击通天教主本人,足见他对通天教主极为忌惮。
傅邪真虽知这世间三大高手的比拚百年难见,然而为了不让拳皇与花问奴分心,自己还是离去的好。
他向琴真道:“快走。”
琴真背起傅邪真,大步向院外窜去。
然而她只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傅邪真奇道:“琴真,你怎么了?”
琴真半天不言,傅邪真瞧向她的面容,吃了一惊,却见她目光呆滞,对傅邪真的声音竟是无动于衷。
傅邪真心中一动,转目望去,只见通天教主的目中闪动着碧莹莹的光芒,正直视琴真。
傅邪真暗道:“糟糕,通天教主又在用意志力控制琴真了,此人的意志力天下无双,琴真又怎能举步?”
琴真的目光虽未与他的目光接触,仍是受到感应,通天教主的意志力无疑已强到极点。
无极与花问奴相视一眼,已知问题的关键所在,花问奴道:“趁他一心二用,你我尽力攻击。”
娇躯扭动,已到通天教主的面前,玉指纤纤,刺向通天教主的眼睛。
通天教主哼然冷笑,同时挥动五指,迎向花问奴的玉手。
花问奴的手上虽戴着铁血薄翼手,任通天教主的功力再高,也自是不惧,只是通天教主此招变化万千,竟有许多自己未能领悟之处,她又怎敢大意,只得化指为拳,挡在胸前。
这一招挡格看似简单,其实却包含了无数精妙变化,其中所蕴的武学至理,实非三言两语所能尽述。
傅邪真看见此招,顿觉心中大亮,许多过去难以明白的武学难题,因之而解。
两大高手各以平生武学争奇斗艳,于平淡之处,蕴藏无穷杀机,令傅邪真看得血脉贲张,大呼过瘾。
忽听空气急剧流动,令人好似身在急流中一般,抬头望去,却是拳皇也向通天教主动手。
拳皇的武功毫无出奇之处,只是招招简洁明快,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之嫌,不过比之花问奴的妙招迭出,自是少了几份看点。
在两大高手围攻之下,通天教主不得不动用真实武学,他的招式却是僵直木讷,更无出奇之处,然而偏偏这种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招式,却与两大高手斗了个平手。
傅邪真暗道:“若论功力深厚,中原武林自以拳皇为第一,而若以招式之妙、之奇,则非花问奴莫属,如今以二人之力,却只是与通天教主打了个平手,此人实是古往今来,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虽是两大高手共斗一人的局面,不过通天教主却是用七分力气对付无极,只以三分力气与花问奴缠斗。
这般瞧起来,花问奴的招式虽是千变力化,毒辣阴损,然而以威力而论,却远逊于天地神拳了。
通天教主心中暗道:“老夫少年时迭逢奇遇,才造就现在这身浑厚内力,无极老儿却是全凭自身修为,便有如此功力,此老的天资实是高过于我。”
他刚才与傅邪真动手之时,已感到傅邪真的武学天质更高,假以时日,此子实为心腹大患,而今日若不将其除去,日后又怎有机会。
念及此,双掌挥洒之间,已完全采取守势,心中的意念,却是遥遥指向琴真。
以他的功力,若是完全采取守势,那便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了。
忽地,傅邪真觉得背心一痛,回头去瞧时,却见琴真手持着一把短刀,正缓缓刺进自己的后心。
傅邪真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琴真,你怎么了?”
琴真无神的目光中闪动着泪花,本来柔美的肌肉线条变得生硬起来,同时玉容上满是汗水。
傅邪真突地明白过来,琴真正受通天教主所令杀死自己,她此时正在用自己最大的意志力与通天教主相抗。
若不是通天教主此时正与两大高手相斗,难以尽展功力,琴真早已一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傅邪真虽知情景危险到了极点,然而他全身无力,又怎能阻止琴真?
两行清泪从琴真的眼中流出,她正拼命地控制手臂,不令刀锋刺进傅邪真的后心,然而通天教主的意志力何等强大,悲剧必定难以避免。
无极虽注目于通天教主,却仍能察知这边的变化,他伸出手指,想封住琴真的穴道,可是通天教主及时地对花问奴施加了压力,令得无极不得不将全部功力转嫁于花问奴。
不过经此一阻,通天教主对琴真的控制力便有些减弱,琴真趁势收回短刀,“扑”地一声,刺进自己的胸口。
傅邪真大惊失色,叫道:“琴真,你干什么?”
刹那间,已明白了琴真的心意,她刺死了自己,便不会再受通天教主的控制,这一刀,其实是替傅邪真挨的。
通天教主大感失望,琴真既已自尽,自己也再难通过她达到目的。
只见他的目光渐转平常,冷笑道:“无极,花问奴,难得今日重逢,你我三人不死不欢。”
琴真软软地倒在傅邪真的怀中,声音虚弱:“邪真,我没有伤到你吧。”
傅邪真用尽力气,抱紧了琴真渐渐冰冷的娇躯,大哭道:“琴真,你这是何苦。”
琴真凄然一笑,道:“这样也好,你再去与别的女子风流快活,我也眼不见,心不烦了。”
此时通天教主全力施展神功,与花问奴、无极大战,罡气渐渐增强,小小的院落已无法承受,“轰”地一声,院墙、客栈,齐皆化为飞灰。
好在在此之前,客栈中的人早已逃得干干净净,倒也不怕有人送命。
傅邪真身在罡气的挤压之中,身子各处,皆像被压了千斤巨石,一时呼吸难继,昏了过去。
一条银色的绳索忽地穿破罡气飞来,绳索上的活结其准地套住了傅邪真的脚踝,傅邪真此时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对此奇变,倒也不太在意。
不过银索竟能突破那道无形的罡气,足见持索人的武功,亦在绝顶高手之列。
通天教主眼见傅邪真被银索拖得飞起,心中大惊,双掌错过,将花问奴逼退,同时目中碧光又闪,直视银索的未端。
却见银索为之一凝,不过只是片刻,银索仍是带着傅邪真,笔直地飞向院外。
持索人竟是不受通天教主强大的意志力的影响。
傅邪真复得呼吸,神智渐渐恢复,他发现身在空中,心中已明白是有人救他,他只知牢牢地抱住琴真,至于自己的命运如何,则付之天命了。
忽觉身子落入一人的怀中,那人收起银索,大步向黑暗中窜去,虽负着两人,其身形之快,仍令人叹为观止。
行了许久,那人停了下来,四周荒草凄凄,正是荒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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