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火葬场工作这5年

第8章


我不知道为何三楼、四楼空着,可能是住的人不多,大点儿的官像汪财、谢思他们都住自家,八眉住商店阁楼,公墓业务平姐住自家。公墓是给死人住的,活人不跟死人抢。
一个黄昏,满世界都是橘黄色,有句谚语:“天黄黄,地黄黄,下雨打崩池塘。”这个是夏日的天气。慵懒的夏日,是火葬场空气最不好的时候,让人懒散,尸臭特重。
有一天下午,烧完十六具神,疲惫至极,我和大力回到宿舍,洗完澡躺下就睡。
睡着睡着,那个小时候常做的梦就来了。我梦见自己在一个房间里躺着,我的身上盖着一床软绵绵的被子,被子是那么暖和舒服,好像一只温柔的大手把我轻轻握住。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浮现在我身旁,他一声声叫唤我的名字,可是我不愿意醒来。
这个时候,似乎耳边传来由慢到快的“嗒嗒嗒”声音——好像是玻璃珠弹跳声,那声音好像从楼上传来。我住的是二楼,七爷住一楼,晓凌和书琴住在我们的右边,大块、卡卡住在我们的左边,汪财、谢思还有公墓组的平姐都住在自己家里,三楼、四楼都是空的,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呢?
我立马醒过来,可是头好重啊,全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大力在另一张床上躺着,他说了一句梦话:“睡进去一点,我都掉床底了。”
我笑笑,道:“死鬼,我睡得都靠墙了。”
说完刚又要眯眼,靠!我一人睡一张床啊!你叫谁躺进去一点呢?这时候我一下就清醒过来,外面的天已经偏黑了。
我拿起一只鞋子拍打大力,“醒来!”
大力打了一个激灵,掉床底下了。
他揉揉眼问我:“你什么时候回到你的床上了啊?”
我一身冷汗,道:“我一直在我的床上啊!”
大力说:“别逗了,你刚把我踹下床。”
“我真没有,就听你说梦话叫我睡进去点儿呢。”这时候我又听见那种“嗒嗒嗒”的声音……
我说:“听!”
大力说:“听什么?”
“你听到有玻璃珠弹跳的声音吗?”
大力生气地说:“搞什么?没有。”
我浑身冒冷汗,外面天黑了。
我觉得事态很严重,怎么会做这个奇怪的梦呢?这种“嗒嗒嗒”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我拉扯着大力,不让他睡。
大力好久才说:“那不是玻璃珠弹跳声,是上面有鬼,鬼的眼球掉在地上了。”
我冷汗直冒,说:“别乱说。先去吃饭吧。”
乖乖,别乱想了,去找晓凌喝奶去,噢,是找晓凌拿瓶牛奶喝喝,晚饭前喝奶是我最近养成的习惯。有个晓凌真好,她藏有好多奶,牛奶,她和我最要好,只给我一个人喝。可能是由于我和她爸一起烧尸的缘故,当然,不排除互相来电。
起床漱口,穿好衣服,我来到右边晓凌的住处,没开灯,门虚掩着,我推开门,一张披满长发的脸在镜前杵着!我一声闷叫“鬼啊”,转身就跑,头一撞门,一个“灯泡”在额头突起!
啪的一声灯开了,晓凌一手按着灯开关,一手拿毛巾把头发往后一甩,动作优美!
“吓死我了!洗头怎么不开灯?”我惊魂未定。
“你胆子这么小啊!谁说洗头一定要开灯?”晓凌穿着睡衣问我。
                  异梦(2)
我哑口无言,对啊,洗头为什么必须开灯?自己胆小而已,可能是自己刚做了噩梦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缘故吧。
“什么事啊?”晓凌问,“你脸怎这么白?”
我还能在姑奶奶面前说被你吓的吗?
“何事?”晓凌再问。
“找你喝奶。”我说。
啪的一声,晓凌给了我一个耳光,她红着脸问:“你的脸怎么又红又白?”
靠,我能说是姑奶奶你打的吗?我傻乎乎地说:“你也是。”
“我叫你乱说话。”晓凌扬手又要打。
我求饶说:“姑奶奶,我还没吃饭。”
晓凌停手,道:“不早说!过来。”说着,她拉开藏各种食物的百宝箱。
大家陆陆续续地回到宿舍。书琴、大块、卡卡一进来就看到我们在恩爱地啃面包喝牛奶。我观察他们的眼神,卡卡无比羡慕,大块十分愤怒,书琴幽怨。难道书琴暗恋我?呵呵,我只不过是一个烧尸的,至于吗?大家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我又把那个奇怪的梦和奇怪的声音忘到九霄云外。
其间,七爷的咳嗽声不时传来,晓凌下楼伺候七爷几次。
时间过得真快,又到去睡觉的时候了。
我刚脱下衣服,大力说:“晓凌人好,还长得像明星。”
我有气无力地说:“还用你说。”
我看着窗外的星星,想着以前读大学时的快乐时光,慢慢睡着了。到了午夜,我迷迷糊糊地看见窗外灯光朦胧、树枝摇曳,树影照映在床边的墙上,婆娑起舞,好不漂亮。
突然,一张人脸在窗外向内看,长发方脸。我意识不是很清醒,喃喃地说:“晓凌别逗!”那脸一下就不见了。
楼上又响起了那种嗒嗒嗒的声音,我条件反射地坐起来,蹦下床。我要去找晓凌问清楚是不是她在搞鬼!她半夜还要洗头?
我一拉门闩,冲至隔壁,啪啪拍门。
晓凌还没开门就叫道:“喃生,肯定是你!搞什么鬼!”她打开门,见果然是我,又在半秒内“哐”地关上门。我正要再拍门,可低头一看,我的妈呀!我的黑糊糊的一把“苏联手枪”挂着两颗“手榴弹”正在胯下晃着——天啊,我竟然没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晓凌在门内开骂:“变态,色狼!半夜搞什么鬼?”我悲哀,我对不起晓凌!我无地自容,趁他们还没起床,我风风火火地跑回床上,先穿裤,后穿衣!
大力醒了,问谁在说色狼。我心跳不止!
我再也睡不下去了,终于等到凌晨四点左右。七爷的老脸出现在走廊的窗上,他按照惯例来叫醒大家,我松了口气。
大家陆续醒来,然后聚在一起。我问七爷:“七爷你信鬼吗?”
七爷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这时候晓凌说:“我信你个色鬼,昨晚半夜不穿衣服来敲门!”
“噢?”卡卡、大力和大块三人瞪眼看着猥琐的我。真是怕啥来啥,晓凌你就不能淡定点啊?都看了我,还要揭我丑!
七爷拿着拖布,也瞪我,道:“什么?我说昨晚半夜谁敲门呢!原来是你!”
我看看大家,道:“是我。昨晚我看见一个黑咕隆咚的人头贴在窗外,我以为是晓凌在和我闹着玩。我去找她想问清楚,忘穿裤子了!”
大家“嘁”的一声,都很鄙视我。
七爷问晓凌:“那你又看到什么了?”
“没有没有,太黑了。没看见什么。”晓凌说。
我心里想,丫头,别添油加醋,你老爸就你一个女儿,我可不能得罪他啊。
七爷说:“哼!以后半夜谁敲门,都不要开,你们不知道吗?!”
                  异梦(3)
我把来龙去脉告诉大家,大家也觉得瘆得慌。
七爷不肯放过我,但是也没追究我不穿裤子敲门的事,而是说:“你说的是不是长头发?”
我说是。
七爷说:“是不是这样的?”他举着拖布,拖布的布条在他的脑后甩来甩去,我一看,这不就是那个长满长发的头吗?
七爷说:“小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有出息?那是我昨晚拖地,不小心把拖布举高了,就把你吓成那样,还……还裸体去敲门!”
看七爷那气愤的样子,如果他是我爹,早就打我了。大伙一阵哄笑,唯独我和晓凌尴尬。
等大家笑完,我说我还听见了玻璃珠落地的声音。他们都说昨晚没听见过。
七爷看看我,知道我说的是真的,神秘兮兮地扔下一句话:“喃生,做完今天的活儿,你来找我。”
然后大家散去,开工。
由于昨晚一夜没睡,一天下来都是浑浑噩噩的,差点给死者家属装错骨灰。罪过,罪过。
收工时,七爷把我和晓凌叫到他那儿,关上门,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叫你俩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喃生你说你晚上听到玻璃珠落地声?是的。这个事离现在快二十年了。”七爷开始讲古了。
我和晓凌仔细听。
“这楼以前是办公楼,汪场长以前住在这里,别看汪财现在膝下无后,其实他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叫阿荣。当时,他们一家就住在四楼。刚开始,一家人其乐融融,儿子长到四岁的时候,会玩玻璃珠了。一天,汪财去帮助烧神,他爱人在家里做饭。八点了,汪财还没回来,他妻子月晓璃到厨房热饭菜。月晓璃可是贤妻良母,这不,那孩子都不是她和汪财生的,而是她抱养的。晓璃说孩子可怜,养大了自己再和馆长生一个。小孩调皮,晓璃怕他出门去玩会摔伤,就关了一天的门。去厨房前,她打开了屋子的门,希望屋内的灯光能照亮走廊的路,让丈夫看得清脚下。月晓璃边热菜边伸头往外看,看丈夫回来没。她发现楼下路边有个人在向她招手,只见那人黑衣黑冠,脸部被黑纱遮挡,身材曼妙,好像是个女人,不断地重复着招手的动作。月晓璃隐约看见那黑纱里面是空荡荡的!
这时候,晓璃抱养的那孩子,悄悄溜了出去,跑到了楼顶耍玻璃珠璃。晓璃一阵恍惚,那黑纱人似乎在对她说,下来啊,下来啊!声音细细的。晓璃全身一震,如触电般。突然,一个黑影从窗口掉下去,啪的一声落地,楼顶传来好多玻璃珠落地的声音,嗒嗒嗒……”
我一听,惊道:“汪财抱养的儿子掉下去了?”
七爷说:“听我讲。晓璃这下可吓坏了,出来一看!儿子没了!她再看看外面,哪里还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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