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年华如羽

乔媛这句话说得很响亮，每个人都听到了。
    李帆再也支持不住，冲出门外。天上不知何时已经没有星星了，牛郎织女想必已诉说完相思，分别了。月亮也被云彩遮住了，天空黯淡无光。没有了星星的暗送秋波，路灯也是无精打采，无垠的天空被巨大的黑布包围着，再过几个小时，这块黑布就要被阳光掀开，大地就会充满光明，可是李帆的光明在哪里呢？还要多久才会到来？
    李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马路上放声大哭起来。为寂静的夜空添上了一点声音，路灯也跟着晃动了几下柔和的光，大概是觉得星星不会这样对待他，对李帆的遭遇表示同情。以前李帆或许还有一个幻想，皇甫复会想明白，能回心转意，这下彻底破灭了。
    每个人都有软肋，皇甫复的软肋就是孩子。以皇甫复对孩子的喜爱，他是不会放任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的，为了孩子，皇甫复会娶乔媛的，乔媛说的是真的，皇甫复会和乔媛结婚的。
    “乔媛，你放过皇甫复吧，你根本就不爱他。”慕云哀求道。
    “慕云，以前我哀求你放过张海翔，你听了吗？现在要我放过皇甫复，你觉得可能吗？”
    原来乔媛消失的这两个月是去找皇甫复去了，现在要她放弃皇甫复，放弃报复，的确是不可能。慕云说出这句话，的确是痴心妄想，病急乱投医。
    “乔媛，你要恨的人是我，伤害李帆做什么？”张海翔盛气凌人的看着乔媛，以一种慕云没有见过的愤怒质问道。
    “张海翔，你不是说你心里只有林慕云一个人吗？报复林慕云就是报复你，李帆只不过是你俩的牺牲品而已。”
    “乔媛，何必呢？你得到了皇甫复，可是你不爱他，为了报复我，你要把自己陷入一场无爱的婚姻中，值得吗？”
    “只要能让你不高兴，就是值得的。”
    “要是这样，我无话可说。但是乔媛，请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怀了皇甫复的孩子？”
    张海翔显然不相信乔媛怀孕了。不过他的这一发问，也的确是慕云和李帆此刻迫切想知道的。乔媛是真的怀孕？还是为了报复张海翔和慕云假怀孕？
    “怎么，你怀疑我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你怀疑的话，我可以随时奉陪你去医院做检查，这样可以吗？”
    乔媛果然怀上了皇甫复的孩子，要不然她不能这么有底气，看来乔媛和皇甫复的婚礼是势在必行了，没有什么能阻挡了。慕云想这皇甫复也真是的，为了孩子，娶这么一个女人，以后可有得苦头吃了。不过乔媛既然怀孕了，他就应该承担后果。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买单。
    只是李帆从此以后要在心里彻底忘掉这个人了。这个人和李帆之间的感情会随着时光的流逝，深埋彼此的心底，最终被氧化，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不曾来到过这个世界。生别离，爱成恨，终究是陌路。一场风花雪月，一段陈年往事，纵然爱过，也是枉然。如花美眷也敌不过命是殊途。
    “乔媛，请你一定要好好待皇甫复，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李帆突然说话了，在听到乔媛确实怀了皇甫复的孩子后，一直沉默的李帆请求乔媛婚后真心待皇甫复。慕云不明白李帆到底在想着什么，乔媛会真心待皇甫复吗？做梦。乔媛只想报复慕云和张海翔，而皇甫复和孩子不过是她报复他们的工具而已。
    “哼……”
    乔媛一声冷笑，让人毛骨悚然，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突然一辆车停在众人面前，从车上下来一个人，直接朝乔媛走去。
    “媛，你怎么出来这么久，小心累着。”
    是皇甫复。李帆朝思夜想的男人，此刻向别的女人细语呢喃，温情脉脉。
    月亮还躲在云层里看好戏，星星也躲了起来，只有路灯还散发着微弱的光。李帆像是失了魂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皇甫复走向乔媛，一动不动。慕云用手推了推李帆，李帆还是纹丝不动。也难怪，自去年圣诞节一别后，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面，李帆魂牵梦萦的男人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梦耶幻耶？确实是需要魂魄离开躯壳去勘探一翻的。
    皇甫复终于发现了李帆，放下乔媛，向李帆走过来。
    “李帆，对不起，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可是现在乔媛怀孕了，你知道我是很喜欢孩子的，我必须让我的孩子有一个完整的家。所以对不起，忘了我吧，重新开始。”
    “当然要重新开始，皇甫复，祝你们幸福。”
    李帆的语气出奇的平淡，与之前的嚎啕大哭所呈现的悲伤大相径庭。其实自皇甫复一下车径直向乔媛走去，李帆的脸色就已经变了，她大概明白了这个男人从此以后不再关心自己了，他有了自己要关心的人了，这个时候的李帆看不出来是悲伤还是喜悦。
    不过李帆这个时候是不会喜悦的，自己所爱的人要结婚了，新娘不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喜悦不起来。至于悲伤，李帆的声调中，神色中，也看不出悲伤。这个时候的李帆像是偶然经过一个婚礼现场，看着热闹的喜庆场面，不禁停下匆匆的脚步，在心里祝福一下新人，就又开始了自己的路程。对陌生人的祝福只限于停留驻足的那两三秒里。
    “谢谢你。”
    皇甫复似乎还要说什么，但终于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复，我累了，我们走吧。”
    乔媛伸开手，皇甫复走到她面前，拉着她的手，扶着她的腰，离开了。在走出李帆和慕云的视线前，还不忘在皇甫复的脸上吻了一下，然后就是娇滴滴的笑，撒娇说自己走不动了，让皇甫复抱着自己。于是在李帆和慕云能看见的最后一个时点里，皇甫复拦腰抱起乔媛，乔媛的双臂勾着皇甫复的脖子，对着后面的两个人笑。
    女人天生都是撒娇的好手，她们不需要多么严厉的言辞，不需要多么费力的举动，只是一个笑，一个吻，一个眼神就够了，重情者自会痛不欲生，而男人却甘之如饴，以为那是爱的表现，殊不知那只是报复的手段。
    乔媛做到了，她太了解慕云，也太了解张海翔了。李帆无辜被报复，慕云羞愧欲绝，而张海翔也是羞愧难当。她成功地报复了慕云，也报复了张海翔。只是苦了李帆，就因为和慕云是朋友，就要忍受这么大的屈辱，要亲眼看着自己朝思夜想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调情。这打击太大了，就算李帆神经大条，也忍受不了。
    张海翔走到李帆面前，面露愧色，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对不起。”李帆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还是保持着刚才望着皇甫复消失时的姿势。慕云不愿意李帆再站在这个伤心的地方，再说乔媛这样做，也不全是张海翔的错，世事错乱的事情，不能怪单一的一个人。
    “李帆，我们走吧。”
    李帆还是没有任何反映，慕云拉了拉李帆的衣服，李帆还是没有反应。这时的李帆就像是在海边望夫归来的妇人一样一动不动，似石化了一般。慕云这才明白刚才李帆的坚强是伪装的，这个时候的李帆，才是真实的。她悲痛难抑，看似开朗的李帆，悲伤起来就是决堤的洪水，一旦倾泻，便横行无阻。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在这场孩子和爱人的争夺战中，皇甫复一早没收了李帆的参战权。李帆存留于心的念想没有了，皇甫复不会回头了，破镜哪还能重圆。只是这样对李帆，会不会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总是痴情的人受伤害？
    不，不能让李帆因为自己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起码得让皇甫复知道乔媛是怎样的人，慕云在心里盘算着用什么办法可以阻止皇甫复，可那是孩子啊！大人间再有什么过错，都不能让孩子承担。慕云一时之间陷入了绝境，不知道有什么办法。
    突然就有一个想法在慕云的脑子中一闪而过，孩子？对啊，李帆为什么要放弃？李帆应该要争取皇甫复的。她在竹阳等待，不就是希望和皇甫复破镜重圆吗？现在就为了一个孩子，连等待都不敢承认，要是她真的为了皇甫复好，就不应该让皇甫复娶乔媛。那个可怜的孩子不应该为这场大人间的是是非非买单。
    打定主意，慕云走到张海翔面前，说：“张海翔，你不是有一个朋友在竹阳医院工作吗？我们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乔媛做个检查，看看是不是真的怀孕？”虽然刚才乔媛斩钉截铁，不过慕云还是希望先从根本上做起。
    “你怀疑她假怀孕？”
    “不知道。我只是不甘心李帆就这样成了我们的牺牲品。”
    “慕云，对不起。因为我，连累你们了。”
    “张海翔，不要再说这些于事无补的话了。这样吧，明天中午你约乔媛，想办法去做个检查。我约皇甫复，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好吗？”
    “好，就这么定了。”
    李帆还是没有动的意思，脸白的像是糊上了一层厚厚的面粉一样。凌晨的冷风吹来，夹杂着露水的潮湿味道，在夜空的霓虹闪烁下，显得特别诡异。慕云不知道李帆要在这里站多久，但是她知道此刻李帆需要人陪着，所以慕云也陪李帆站着，张海翔也就站着。
    天边已开始露出一些光，云已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朵，那一朵，像小山，像奔腾的马，路灯已可以忽略了，因天空散发的光线已足够用了，虽然还没有看见红的云，但那也只不过是稍后一点的事情，太阳总要出来的嘛！
    新的一天总要开始，慧日恒明，太阳从不迟到，不早退，不旷工，不请假，偶尔的阴天或是雨天，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只不过那时的云层比较厚，挡住了太阳光。新的一天开始了，过去的一天能翻篇吗？
    街上已有了卖早点的声音，行人渐渐多了，公交车也已经行驶在路上了，光线越来越亮，辛苦了一个晚上的路灯终于下班了，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大地又恢复了光明，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可是李帆还是一动不动。慕云被清晨的冷风吹得直哆嗦，跑到卖早餐的小车前，买了两大杯热腾腾的豆浆，又跑回李帆身边，把豆浆放到李帆的手里。
    “李帆，我们要赶快走了，已经一个晚上了，再不回家就要生病了。”
    “好，我们走。”
    谢天谢地李帆终于说话了。
    回到出租屋内，李帆说要收拾东西回老家，不在竹阳呆了。世间的因缘际会果然奇妙，当初李帆选择来这个城市，是因为皇甫复，现在离开这个城市，也是因为皇甫复，因果相会，这个城市便再也没有留恋。缘分，原来就是圆分，等造物主把破碎的圆在合起来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