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年华如羽

三个人的回程显得很尴尬，张海翔似乎没有觉察到这些，一直在和李帆聊着不近不远的闲话，好在李帆也是自来熟的人，和张海翔也聊得很欢。慕云没有说话，一则是插不上话，二则也没有什么要说的。
    终于到青阳宾馆了，慕云松了一口气。天色渐晚了，三个人决定在青阳宾馆先休息一晚，等明日再回竹阳。慕云自然和李帆一个房间，张海翔自己开了一个房间。刚进房间，慕云就看到张海翔发来的短信，让慕云去他房间。
    思考再三，慕云决定还是不去了。夜半三更，男未婚，女未嫁，误会就是这么产生的。还有陈云飞，就算他们两个人清白无瑕，慕云也要顾忌陈云飞的感受，毕竟现在陈云飞才是自己的男朋友。打定主意不去，慕云就和李帆在屋里看起了电视，电视播放的是寒暑假的必播剧《西游记》。
    百无聊赖，李帆说自己心里堵得慌，要出去走走。慕云知道李帆还是在纠结青衫道人的卦辞，玄之又玄的道家精髓，岂是一天两天可以参悟得。不过李帆出去走走，心里可能会好受点，所以慕云也就没有阻拦，任她出去了。
    然而在李帆离开房间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门铃就响了。李帆这么快就想通了？她脑子今天是被“青阳道人”开光了，还是她出门就碰见“青阳道人”了？她运气不会这么好吧，伴随着疑问，慕云开了门。
    门外是张海翔。
    “你怎么来了？”
    “我看见李帆出去了，就过来了。其实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
    “慕云，放弃吧，你和陈云飞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张海翔，你走吧，我不认识你，你的妒忌已经战胜了你的理智。”
    哪有这样的人啊？还说是知己呢，知己就是这么祝福的吗？张海翔，我情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慕云“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连看一眼张海翔都没有，这样的人不值得看，这样的人被妒忌蒙蔽了心智，飞出人间，进入魔界。
    坐在沙发上的慕云还被张海翔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果然是人心如面啊！毫无意识的，慕云就端起了酒杯。喝酒会上瘾，这是慕云最新得出来的结论。以前慕云总也想不明白酒那么难喝，喝多了第二天还不舒服，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买醉？现在她明白了。正是因为酒难喝，喝下去才能抵消心中的苦楚，就是因为难受，才会忘了痛苦。
    李帆回来后，看见慕云的样子，也迅速加入进来。酒桌上的话也多了起来。
    “慕云，我刚才恍惚看见张海翔站在咱门口，他来了吗？”
    “没有，你眼花了。”
    “你就是说有，我又不会生气。其实你俩早就联系上了，对吧？可儿母亲的床位也是张海翔弄的，还有有一次我在楼下等你，你跑过来拉我上楼，其实我早就看见是张海翔送你回来的，我问你你还不承认，你说是不是他？”
    李帆的话把慕云的酒吓醒了。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事情是靠“瞒”能躲过去的，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慕云看了看李帆，确实是喝多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要是脑子还清醒，估计怎么着也不会说出来。
    “李帆，我只是怕你会吃醋，毕竟张海翔是你的相亲对象。你别怪我。”
    “怪你啥呀，怪你费力撮合我和皇甫复，只是为了把张海翔留给自己？慕云，你活得谨小慎微，处处替别人考虑，能伤害到别人的话一句不肯说。其实你不用活得这么累，我们是朋友，有什么误会都会相互谅解的。”
    李帆的话让慕云湿了眼眶，她们是朋友，有误会都会相互谅解的。可是正因为她们是朋友，所以慕云才格外珍惜她们之间的缘分，有些裂痕是在不知不觉中产生的，有了裂痕，友谊难存。可是就算有心不伤害朋友，也会伤害朋友，因为有心这个前提，势必要有无心的对应，一个人思虑再周全，也总会有疏漏的地方。
    “李帆，我知道了。可是你和皇甫复就这样算了吗？”
    “不算又能怎样。”
    李帆的苦笑凄厉而又无奈。不能为人母亲，也许这也是李帆这一辈子的遗憾吧。哪个女人不希望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生孩子，享受儿孙绕膝的欢乐？哪个女人不愿意当母亲？又有哪个女人会放弃“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的幸福等待？
    “慕云，一直都忘了问你了，你是不是把我的房间租给男生了？怎么房间里都是男人的东西？”
    “啊？你的房间陈云飞住了，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谁？陈云飞？那个卖保险的英语老师？”
    “什么卖保险的呀？”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他上课的时候穿一件休闲黑西装，之后同学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卖保险的英语老师’，因为他穿西装的样子太像卖保险的了。我记得当年班上传过你俩的谣言，原来都是真的呀。”
    在慕云眼里的传情物，在众人眼中只是卖保险的道具。今天乍然听见这个外号，慕云一阵伤心。不知道当年司马相如在演奏完《凤求凰》之后，众人是不是也把这传情物只当成愉悦身心的道具？不是当事人，果然不知情深意重。
    这世间的事情真是滑稽，你在乎的事情，别人偏偏拿来取笑。而别人在乎的事情，你又偏偏觉得无所谓。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埋怨别人不了解自己，不懂得自己？可你又真正懂得别人吗？能急人之所急，痛人之所痛吗？
    “当然不是真的。当年我们谁也没有跨出那一步，所以他才从学校辞职了，去了旭川，我们也是你去了青阳之后才遇见的。”
    “你说他为了和你在一起，辞职了？那可是大学老师啊，多好的工作。”
    “是，他爱我至深。”
    李帆不再说话了。慕云想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可能说错了。什么叫“他爱我至深”？就从学校辞职了，那意思也就是说皇甫复没有爱李帆至深，所以才在乎李帆不能生孩子，若是皇甫复也爱李帆至深，是不是就不在乎了？
    两个人在沉默中各自睡去了。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张海翔已经走了。李帆还直埋怨张海翔说话不靠谱，说好的“护花使者”嘛？结果半路就跑了，幸亏慕云没有选择张海翔，要不然得后悔死。
    春节假期结束了，终于要开始工作了。陈云飞还没有回到竹阳，就被公司派出去出差了。同声传译，慕云不晓得这个工作和老师相比，哪个更轻松？不过老是出差的工作，一定很辛苦，相比较而言，教师就轻松多了。
    为了不让自己整日陷入对陈云飞的思念里，慕云恨不得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李帆也是，在竹阳又重新找了个工作，把自己埋在工作的繁忙中。她的生活好似一如从前，早晨起床给慕云做早餐，晚上下班做晚饭，收拾家务，不过是半年前的从前，仿佛去年的下半年不曾来过，时间直接就从去年的上半年蹦到了今年春天。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温度在慢慢升高，花鸟虫鱼也都从冬眠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大自然又恢复了生机。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来了，万物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事事如意的愿望会实现吧。
    先是柳枝上冒出了新绿，接着没几天街道路两旁不知名的花儿绽放了，再接着公园里放风筝的孩子就多了起来，天空每天都飘着很多风筝，春风拂面的温柔让那些风筝越飞越高，蓝的天，白的云，各色的风筝，纯真的笑脸，似一幅绝美的逍遥之图！
    可是那些风筝不管飞得多高，最终都要被孩子手里的丝线扯回来。有些风筝不听话，偏要自己飞，就只能把系在自己身上的丝线解开，可是天空太大，丝线是束缚也是归宿，没有了丝线，那些独自飞翔的风筝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或许一阵寒流袭来，便要英年早逝，原本只是想要绽放花一样的生命，却最终尸骨无存。
    想着风筝的命运，慕云心里有点悲哀，想要自由，就得付出代价吗？可是为了那份自由，即使舍弃生命，又如何！但每个人似乎又不是单独的个体，每个人都有父母，有朋友，如果一意孤行，非要自由，丢掉了父母，舍弃了朋友，成了孤家寡人，那一个人的自由还有什么意义？人需要分享，人是社会动物，不能独居。这样看来爱伊斯坦的相对论还真是有道理，什么事情都是相对的。
    有一个小女孩跑过来了，走到慕云身边说：“姐姐，姐姐，你真漂亮，我长大了也会像你一样漂亮吗？”慕云微笑着说：“你肯定要比姐姐漂亮。”小女孩就蹦蹦跳跳的跑走了。小孩子很容易满足的，一个玩具，一件衣服，甚至一个泡泡都能玩一整天，一句赞美就能开心一整天。
    在公园呆久了，慕云发现从小孩子身上可以学到很多东西，比如快乐。小孩子总是快乐的，洋溢着欢乐地笑容。快乐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享受当下的生活。小孩子正是因为做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那么快乐。
    接下来的几天里，桃花也开了。桃花□□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一枝两枝千万朵，花砖曾立摘花人。桃花芬芳娇媚，惹人怜爱。所以古人才写出那么多赞美桃花的诗来。句句是美意，篇篇是倾慕，朵朵是回报。“面如桃花”还是对一个女子最好的赞美呢！
    陈云飞还没有回来，不过他每天的起床问候和睡前提醒却一日不曾间隔，慕云的九张机也已经来来回回发了好几遍，还是没有触摸到陈云飞手掌的温暖。夜晚思念陈云飞睡不着的时候，慕云会去厨房学着做饭了。
    “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这是慕云曾经劝张海翔的话，如今也用在了自己身上。在厨房中看那些食材在自己的手里经过烹炸煎炒，色泽香味都出来的时候，是有一种成就感的，慕云爱上了做饭。
    现在是慕云每天给李帆做早饭，晚饭。李帆也戒了酒，和慕云一样喝起了茶。只是每当夕阳挂在天边的时候，李帆会去阳台上看日暮降临，又在夕阳散尽的时候，拉上窗帘，回到屋里。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欣赏夕阳还是在思念皇甫复。
    已经好久没有可儿的消息了，自上次可儿在这里喝醉走了以后，慕云就失去了和她的联系。现在就连可儿在哪，慕云都不知道，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茫茫人海中相遇的两个人，并肩走了六年时光，终于又擦肩而过了。她们之间的缘分也仅是如此了，缘分尽了，自然就散了。没有人能跨越缘分的深浅。
    或许每个人这辈子都会被别人骗到，我们可以原谅陌生人的欺骗，我们也可以原谅朋友的背叛，但是我们不能原谅我们最信任的人的欺骗。慕云始终没有机会告诉可儿，那件事情不是她说的。可儿这辈子大概永远不会原谅慕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