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花暗柳

81 青梅声声慢(四)


“那你快说!到底是为什么?”我着急地催促他。
    他偏偏又叹了一大长口气,走到桌旁拿起一块点心来吃,“因为找你,我两天没顾上吃饭,饿死我了。”
    我下了床,走过去就要抢他的点心,他手疾眼快,一下子全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了起来,好像是吃猛了,噎着了,又倒了杯茶小口小口往下压。
    我托着茶杯底一下子把茶水扣到他嘴里,我知道他是越说越来劲那种,干脆不说他,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往他嘴里灌。
    他呛得咳嗦起来,躲开了我,跳到一旁抚着胸口说:“上吊也得让人喘口气呀,你催什么催。”
    我拿着茶壶说:“谁要催你了,这不是看你噎着了,让你多喝几杯茶吗?”
    他摆摆手说:“得,我说还不行吗?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我没咬断你的喉管却扯走了你的声带,还把它吞进肚子里了,所以从那以后你心里想说的话我都能听见。”
    “光凭一条声带?你休想唬我。”我觉得不可置信。
    “你懂什么!心之所想,发于声也,有些话你虽然不说出来,或者说不出来,但那些话其实已经卡在声带里了。”
    我还是不信,狐疑地看着他说:“你真的没骗我?”
    金蟾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颗金灿灿的食言种子,他拿着种子在手里掂了两下,然后对着食言种子认真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我若对蝎离说一句谎话你就吃了我吧。”说完就把那种子吞进了肚子里。
    我惊讶地长大嘴巴,不知说什么好。
    他又说:“我吃了你的声带以后便能听见你内心的思想,你也知道,我们金蟾一族就是这样,吃下的东西既能到胃里,也能到脑里,你的声音开始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嚎叫,你说你很饿,于是你又吃了我的几个兄弟,你说你的壳很疼,你开始换皮,等我们都出去时,你说你的眼睛很疼,于是它们变成了红色,你像一个没有感情只知道吃喝的废物,我一直在伺机杀你,妖王也是看上你这点,指望把你变成他手中的兵器,我心里又有了另外一个想法,妖王是我的杀父仇人,你是我的杀母仇人,我何不让你们自相残杀?于是我开始叫你读书写字,教你识人观色,你学的非常快,简直一点就通,也不辜负我对你的教导,你开始对妖王产生怀疑和防备,在三界大战的时候,你偷偷与白染结盟,待到他让你去杀白染的时候,你与白染早就想好对策,白染假装被你毁了真身,待你回妖界以后再称妖王得意忘形之时协助你将其斩杀。”
    他突然满身是汗,好像在极力隐忍着痛楚,但他还是咬着牙坚持说了下去:“哈哈,可是你没想到吧,妖王早就知道你不受控制,动了铲除你的念头,而诡蛾也是最大的意外,她竟然找上妖王与他联手来杀你,封魂刀是你的一大克星,而白染也是好定性,他亲眼看着你被杀却不去阻止,反而在你坠落凡间的时候陪你一起投胎转世,哈哈,你说他是何企图?多了我也不说,你自己思量去吧!”
    说完这些,他一屁股坐在桌旁的凳子上,一手拄着下巴,一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看起来疲惫至极,我刚想问他怎么了,他忽然站起来向外走去,边走边说:“还有许多事以后再跟你说,今天先让杜衡带你到处转转。”
    他走的太快,一阵风就没影了,似乎是在逃避我的追问。
    杜衡从后面拉住我的手说:“走吧,我们去岛上转转,这里风景如画,你一定会喜欢的。”
    岛上?我跟着他出了门,发现这果然是一座小岛,这座小岛成锥子形,而我们所在的位置就是在锥子尖上。
    向下望去,能看见茂盛的过于拥挤的树木,它们像南疆的阔叶林,边缘是暗黑的礁石和金黄的沙滩。
    我问杜衡:“这座小岛叫什么名字?”
    杜衡说:“这就是长洲岛,饕鬄的老窝。”
    “长洲岛?饕鬄在哪里?据我所知饕鬄对地盘的占有欲非常强,绝对不会允许旁人入住的。”
    杜衡一摊手,“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舅舅带我来的时候这里就没看见饕鬄的影,大概是被舅舅杀了吧。”
    我摇摇头,“这不可能,饕鬄身上的鳞甲坚如玄铁,且有吞噬山河,迷惑人心之能,它乃上古凶兽,自盘古开天辟地一来就存于世间,活到至今大约有几百万年,就连与它年岁相当的混元天尊都不敢轻易招惹它,金蟾更不敌它百分之一。”
    “百分之一?蝎离你也太小瞧我舅舅了吧!之前你没看见我舅舅和白染打架时有多威武吗?那可是十八金罗汉啊!如来佛祖的招式也不过如此罢。”
    “那确实是如来佛祖的招式,但如来佛祖用的却是真罗汉,他们手里的法器也是真的,每一个罗汉都是经过千次生死轮回的历练才修成佛,岂是你舅舅那些冒牌货能比得。”
    杜衡哑口无言,但还不服输,“依我看,舅舅在你心里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我说:“怎会?他以一人之力操纵十八金罗汉,说明他把心神分成了十八份,就连最会分神的月老也才只能分成八十一份,旁人恐怕能分成三四份就已经算不错了,金蟾确实很厉害。”
    杜衡神色稍缓和了一些,“这还差不多,要不然我舅舅的一片苦心就算喂狗了。”
    我咬牙切齿地在杜衡脑袋上来了个爆栗子,杜衡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跳出一丈远,边揉着脑袋边小声咒骂我:“恶女!”
    我不理他,此时我们已经走到半山腰,地上随处可见咯咯乱笑的食言种子,还有瘴气林里的那些紫花,盘根错节的藤条缠得没有落脚的地,我和杜衡走过的地方那些藤条。紫花还有食言种子却都自动退避三尺,这地方真是鬼了。
    杜衡好像已经很习惯了,他像这里的主人一样领着我一路向下,这边有个什么石,那边有个什么洞,都能一一道来。
    吸引我的是,他竟说一个巨大的笼是饕鬄的窝,那笼像在瘴气林中看到的一样,只不过比瘴气林中的要大上十倍有余,笼顶超出了通天的古木,我的视线被其牵引,情不自禁就要走过去看,却一下子被杜衡拉住。
    他说:“那里你不能去。”
    我说:“为何?饕鬄不是不在岛上吗?”
    他说:“是不在岛上,但舅舅再三警告我,不许靠近那里,之前我也偷偷靠近过那,”说到这里,杜衡脸色很不好,眼神也有些闪躲,他又接着说:“总之你千万别过去,那里邪性得很。”
    这不是明摆着引我犯罪吗?金蟾明知我最大的弱点就是好奇心太强,凡事力求真相,到底怎么个邪性法,不去见识见识怎对得起来这长洲岛一次,饕鬄正好不在,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但是现在不能去,杜衡飞非唠叨死我不可。
    再往下走,就到了六角菱石整齐排列的海岸,越往右,六角菱石越粗壮,渐渐变成不规则的礁岩,越往左,六角菱石越细小,最后变成黄色细沙的海滩。
    我有些纳闷,这岛是圆形的,那礁岩与西沙的交汇处是什么样的?于是,我就沿着海岸向右走去,走完案的四分之一时,那岩石已经变成了巨大一块,接缝处很是细微,就跟一大整块的石头一样,走到六角菱石的背面所对的位置时,赫然出现一座悬崖峭壁,那峭壁皆是黑色礁石构成,坚硬无比,大概已屹立了几十万年,悬崖下面就是绵延的黄色沙滩,这分明的界限像海螺的壳子。
    杜衡见我站在涯边一动不动,着急地催促我说:“有什么看头啊!我们回去吧,都快饿死了,藤华肯定已经做好饭在等我们了。”
    “藤华?她在这里?”我问。
    “是呀!藤华本来就是舅舅的部下,现在被舅舅召回来照顾你。”
    好久不见她了,以前她对我颇多照顾,听说她也在这里倒是挺想见她的。于是,我就随杜衡往回走。
    又走到饕鬄居住的巨大的笼的时候,我不经意地往里看了一眼,那笼周围弥漫着薄薄一层雾气,忽然一个人影一闪而过,从笼口出来,我连忙跟上那人,杜衡却又死死地从后面拉住我,他说:“别过去,蝎离,你不要命了吗?”
    我一把把他扯开,立刻向那人消失的方向跟去,那人却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记得他穿一身白衣,身形消瘦。
    我泄气地往回走,看见从后面杜衡追上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要是他不出手阻拦我就不会让那人跑了。
    这时,一个白衣男子背着一捆柴从薄雾中走了出来,隐隐约约,我看清了那人的面貌,是藤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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