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我终于是体会到了什么叫“月也异当时,凄清照鬓丝”【1】。每每午夜梦回,我总是会想起楚弈来,再转念一想,他已经不会再回来了,我心里又是一阵凄凉。眼看着天气渐渐冷了,我只觉得好生悲戚。皇帝每十日来看我一次,也算是我守孝一年之中唯一的乐子。只是我不知道为了什么,舜英舜华看着皇帝的目光越加敌视。皇帝也像是没有注意到似的,从来都是一笑置之。
我也不知道那是楚弈死后多久,总之那一日,永乐侯府派人来传我,说是老爷子急着想要见我。我未必不知道老爷子如今身子衰弱到了什么地步,一时心中也急,便跟着云义去了。
我走入老爷子房间的时候,只觉得屋里肃杀得吓人,只有云修云德再并上叶海花和云崎,老爷子脸色惨白,被人扶坐着,一见我来,几乎是要涌出泪来,伸手唤我上前:“颜丫头……”
我强行挤出笑来:“舅公安好。”顿一顿,又道:“舅公可别怨我这样就来了。”
老爷子上下打量这我一身素衣,闭眼道:“怎会呢?你在为弈儿守孝啊……”说罢,像是很是难过,闭上眼,对着叶海花挥挥手。后者会意,道:“颜儿,你听我说,来日,我们会到新的大陆去。爷爷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们一起去。”
饶是我以为自己现在什么都不会再承受不住,但也是被惊了惊。我也要去?!去新大陆?!那里是哪里?我静静看着老爷子,老爷子这话的意思,是不是……皇帝要对云家下手了?也是,辰星国都变成了辰州,铁勒也甘愿当天曌国的附属国,他如今内忧外患解决完毕,只差这些世家了……就这样静默了片刻,我道:“舅公,我不想去……”
老爷子睁眼看着我,眼中虽是有平日的精明,但明显看得出,早就没有那份心力了:“颜丫头,你要听话……咳咳,再听一次舅公的话!”说着,竟是重重的咳起来,慌得我赶紧扶着他。老爷子干瘦的手紧紧抓住我:“颜丫头,你再听舅公一次,跟着你表嫂和表哥走,一定要走。”
我愣愣的,嗫嚅道:“可是,可是……”我若是走了,是不是再也见不到皇帝了?!
老爷子就这么紧紧看着我,口中的声音也因为病重有些破碎:“颜儿,你再听舅公一次……皇帝,你根本应付不了的……”
我未必不知道,皇帝或许真的不是我能应付的,可是,我若是喜欢他,爱他,我该想着怎么算计他吗?还是想着他会算计我?他会吗?转头,我看向叶海花,她垂眉不语,不晓得在想什么。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哪里不对,我说不上来,只能僵在那里:“舅公……”
老爷子拉着我,态度强硬得很:“你想想,弈儿现在没了,你要是入宫,没有家世撑着,太后昔年对你又是那么特殊,你当是淑妃那群人会放过你吗?”又咳了几声,“何况你想想,皇帝要你入宫,未必不是做给天下人看的,看看他是怎么善待殉国之臣的家眷。”
老爷子说得极为平静,却叫我的心狠狠地堕了下去。做样子给百姓看的?如此善待殉国之臣的家眷?我还是在小月之中,小腹不免狠狠一抽,几乎要软到地上去。老爷子拉着我,缓缓道:“颜儿,你听话,一定要跟着去知不知道?舅公没有多少日子了,只能在死前尽力为你周旋好。”
我心中猛地一抽痛,立即慌了神,拉住老爷子的手:“舅公……你别吓颜儿,哥哥已经没有了,我不想,我不想……舅公……”楚弈已经没有了,难道老爷子也要离开我么?!
老爷子像是累了一般,拍了拍我的手:“记住了吗?一定要去,知不知道?”
我哭着颔首。
约莫就是第三日,我刚从梦中醒来,便见舜英舜华立在我面前,脸色是那样的难看。我本能的觉得出事了,忙不迭翻身坐起,道:“怎么了?”
两人相视一眼,神色为难已极。整间屋子里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我不免更是焦急,就这么静默了片刻,舜英慢慢扶我起身,声音尽可能的轻缓:“姑娘,侯爷他……去了。”
我脑子在一瞬间炸开,胸中也像是憋着一股难言的气息,激得我浑身不住的颤抖。老爷子也去了?前些日子虽是身子虚弱,但也不至于到了这种程度啊……我根本站不住,软在床上,眼泪不由自主的涌了出来。云峥没了,楚弈没了,我的孩子也没了,连云家老爷子,云家老爷子也没了……是不是在这世上,但凡是对我最重要的人,我最在乎的人,都要这样一个个离开我?!我究竟是做了什么,非得要这样惩罚我?!
舜英一面将我眼泪擦去,一面道:“侯爷是寿终正寝,姑娘别哭才是。”
我一面哭一面笑,道:“合着就是我还要高兴了?!我舅公没了……”这世上,是不是所有我在乎的,我爱的,疼我的人,都要这么消失?!那下一个是谁?皇帝么?为什么不直接叫我完全消失呢?
或许是我的话太过诛心,舜英一时也没法子答我,我哭得难以自已,强撑着起来,道:“备车,我要去永乐侯府!”
我抵达永乐侯府的时候,二房那群人早就到了,一见我来,本是哭得跟死了亲爹一样的几个人都是抬眼狠狠的看着我。还未进屋,便听到很是刺耳的话:
“这丫头还在守孝!你们叫侯爷见她做什么?白白过了晦气!”
“可不是!那铁石心肠的女人恐怕早就巴不得侯爷没了,自己好当家做主!谁不知道楚家这丫头,克父克母还克死了兄长!但凡跟她有关系的,不管是峥儿还是楚弈,你看看谁没有被她克死!偏偏还叫她来!回去可得用柚子叶洗眼睛……”
这话传入耳中来,惹得我一阵阵发笑,是啊,说不定,真的是我克死他们的……我这么一面哭一面笑,自然是唬住了这一群人,只听得叶海花轻轻咳了一声,上前携我到了没人处,道:“颜儿……”
我还挂着面具般的苦笑:“是啊,说不一定,都是我克死的……不管是我,还是楚婧颜,都是防人克人的命……”
叶海花听了我这话,脸色一沉,抬手,“啪”的一声,抽到我脸上来。我被这一巴掌彻底打懵了,捂着脸愣愣的看着她,她面上大为气愤:“你明明知道,爷爷去之前,除了云家,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现在说这话,对得起他?对得起你哥哥?对得起云峥吗?”
我呆呆的看着她,哪里止得住眼泪,哭道:“姐姐,你知不知道我好怕……峥表哥没有了,哥哥没有了,舅公也没有了世上疼我,关心我的人,是不是都要离开我?下一个是谁?你?还是皇帝?还是崎表哥?还是冥焰……”
叶海花拉着我,道:“不是你的错!谁都不想这样,你也是,我们都一样。你不用听二房的人的话,只当没听见就好了。”顿一顿,又叫人唤来冥焰道:“冥焰,你陪婧颜去歇息。劝劝她。”
冥焰倒是满口答应,陪我到客房中,劝道:“婧颜,你别哭啊,侯爷不希望你这样。你想想,他临了临了的还在为你打算,就知道他肯定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我蜷缩在床上,摇头,喃喃道:“冥焰你不晓得,是我的错……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将他们扯进来。这人间哪里是那么好待的?或许真的是我太傻了,早该听你老头子的……或许我没有来,事情也不会糟到这地步。”
冥焰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婧颜,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顿一顿,恨声道:“是不是二房的人又编排你什么了?你何必理他们?我去……”说着,一脸义愤填膺的想要冲出去。
我痴痴地笑着,拉住他道:“他们未必说错了,所有跟我有关的,哪个不是遭了秧?”我又慌了神,魔怔一般死死拉着他,“冥焰,你好好的好不好?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他看着我,心中很是心疼,忙慌慌的点头:“好,好,我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你也要好好的好不好?”
我自顾自的笑着,重新蜷缩起身子,靠着墙,才能有一分底气。
也是在当日,皇帝圣旨下达。圣旨极尽哀荣地表达了皇帝对老爷子身亡的哀痛之情,又大力赞扬了老爷子为朝廷作的贡献,追封老爷子一品公爵位,赐匾“益笃忠贞”。世子云诺即刻承袭侯爵,丁忧期满之后举行册封仪式,金册记名、御赐金宝。二公子云崎封翰林院侍读,丁忧期满之后即刻赴职。
果然动手了……叶海花接旨之后,我见双喜又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讶异,不过半晌又恢复平日笑得得体至极的模样,对着叶海花和云崎行一礼就走了。他能不惊讶么?我现在这样子,形容枯槁,又是哭得双目红肿。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安国府的,只觉得一路上昏昏沉沉。还没进屋,便听见说太后送了补品来,心内总算起了一丝波澜,到底,君北羽还没有事……回头,淡淡道:“舜英,将东西收好吧……”
她死死的瞪着“太后送来”的补品,眼神之狠毒,我丝毫不怀疑若是皇帝在她跟前,她会将皇帝一剑刺死。看得我一阵心悸。舜华看着那堆补品,勾起一抹冷笑来。我心寒得很,她们往日说起“宇公子”之时,从来没有这种神情,但从楚弈死后,一说起皇帝,她们……我心中蓦地涌上一阵不好的感觉,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她们不可能没由来的恨着皇帝,难道……难道是……像是有一只手狠狠地抓住我的心脏,整颗心都要在其手中碎成碎片,不可能,一定是我想多了……
舜英此时已然收起那种狠戾来,笑道:“那么姑娘,收到哪里好呢?姑娘现在好歹在守孝……”
她这话将我惊了一惊,正了正色,道:“你们定吧。我有些累了……”
舜英舜华忙放下手中的补品,道:“决明,你先看着,我们去伺候姑娘了。”
楚弈死后,我便搬到了佛堂中。前世我本是不信什么鬼神的,但有了一回在冥府之中也由不得我不信了,自然我也是格外相信因果循环之理的。楚弈是辅国大将军,杀戮颇重,我唯有日日诵经,以祈求化解他的杀戮。可惜冥王那老头子,久久不肯入我的梦,我连问也无从去问。
月色凄清,何况本就是深秋,走在回佛堂的道上难免更是觉得悲凉。舜英舜华跟在我身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哪里有刚才的狠毒?我心中那个涌出来的念头此时在心中无限的扩大,几乎就要将我吞噬了。若是真的,我又该如何呢?!
回到佛堂,我便睡下了。我总觉得两人瞒了我什么,而且我对于刚才那念头,肯定不是空穴来风的。也不知道在我睡了之后,这些人有什么想法。当下便努力使自己呼吸声深沉起来,希望瞒得过她们。
耳边传来一个揭开香炉盖的声音,旋即屋中燃起一阵极为好闻的香味。闻得我脑中阵阵发懵,一股睡意袭上头来。迷迷糊糊间又听得决明的声音:“姑娘睡了吗?”
待我次日醒来,心里不免火烧火辣的。她们竟是敢对我下药!有什么事需要瞒我瞒得这么苦?!难道……我昨日的那个念头是真的?!
我这么想着,忙不迭起身,冲到香炉边,打开香炉盖,我自己却愣了。里面什么都没有,连一点焚香之后会残留的香灰也没有。看来舜英她们是做了完全准备的,细细再想想楚弈手中有着我不知道的势力,难道是那群人还在安国府中保护着我?!
我这么想着,唤来舜英舜华为我梳妆。
为老爷子举行了大殓,漆棺、立铭旌、苫次,然后等着祭奠,老爷子在朝廷混了一辈子,前来拜祭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按官衔高低由高到低分成多批,竞生生排过了三七。而其中最显赫的祭拜者,自是大殓当日携新封的云贵嫔归省吊唁的皇帝了。
永乐侯云崇山,生前稳控朝堂,身后极尽哀荣。追封晋爵,丧葬规格等级一律按一品公操办;长曾孙云诺,稚子封侯;次孙云崎,封官从五品;未几,入宫多日一直未见皇帝册封,以为已经被皇帝遗忘了的云家想容,突然被皇帝封为云贵嫔,赐住金秋殿,夜夜留宿,其一支的数位堂兄弟也通通封了五品以下官职,云贵嫔更是深受眷宠,不仅求得归省为老爷子吊唁,连皇帝都纡尊降贵,亲自陪同前往。一时云家风头无二,二房子侄咸鱼翻身,一个个扬眉吐气,一朝得志,轻狂无状,满朝百官纷纷猜测,云贵嫔是竞争后位的热门人选。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是悲凉还是什么,总之酸酸的。叶海花告诉我说,说是老爷子的遗言中有关我,所以要我那日务必也要到。我如今心境早就不复从前,我去做什么呢?让二房那群人继续说,是我克死老爷子的?然后叫我继续受着良心的煎熬?
虽是这么想,但我还是不会违背老爷子的意思。
我到达永乐侯府之时,依旧是一袭素衣,我这些日子既是失去了哥哥,也失去一个疼爱我的老人,此间凄凉,并非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容此时已经是贵嫔,二房的人看我的眼神颇有一份桀骜与扬眉吐气。我只是淡淡的立在叶海花身后,看着老爷子的尸身被装入棺椁,心里又是一痛。弟妹不敢再看,奶奶,你看,舅公来找您了,你们姐弟好久没有一起说话了对不对?现在,可以一直在一起了,祖父祖母,可以和舅公舅婆一起了。
我这么想着,门外传来两声高唱:“皇上驾到——”“贵嫔娘娘驾到——”
闻言,屋里哗啦啦跪了一屋子。我本是只是表亲,但此时也不得不跪着。我连抬头看皇帝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他如今身边站着的,是我的表姐云想容。
想容一见灵柩就开始哭,一直哭哭啼啼到了将她扶进去,我看了她一眼,又见皇帝跟了进去,心里酸酸的。转念一想,又自嘲起来,我如今守孝,老爷子的意思是要我跟着叶海花她们到那个什么新大陆。虽然不想承认,但老爷子说得“给百姓看他怎么善待殉国之臣家眷”的言论并不是没有道理。
我见叶海花跟云崎在说些什么,心里也是不舒服,但这份不舒服自然不是来自我,而是楚婧颜。我如今因为守孝,身子比之前更为孱弱,加之现在咳疾又犯,没一会儿便想去歇一会子,被叶海花拦住,她又领着我趁皇帝召见云家两房子侄的良机,跪到地上,当着二房几位执事的面,禀奏道:“皇上,臣妾有一事,想恳请皇上为云家作个见证。”
我静静立在她身后,见皇帝抬眼看我一眼,原本淡然的脸色竟是出现一丝焦虑,不过一瞬又敛去,蹙眉道:“何事?”
叶海花正色道:“是关于爷爷的遗言。”
“大哥不是在梦中去的吗?怎么会有遗言?”云崇岭立即出声质疑,脸色稍沉,又看着我道:“大哥又怎会有遗言关于一个外人?”
我很是平静,只是心里极为厌恶这人,道:“婧颜不知,只是嫂子叫婧颜一同来。”
叶海花颔首道:“爷爷的确是有遗言给婧颜。”
“永乐侯作了什么交代?”皇帝淡淡地道,“起来说吧,朕也想听听。”
叶海花起身落座,吸了口气,吐字清晰地道:“爷爷说,云家能有今天这份家业,全赖这么多年泽云府各位执事任劳任怨、各地掌柜和管事齐心协力的打拼,他们为云家做了这么多事,理当得到更丰厚的回报,也应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所以爷爷决定将云家在全国所有的产业,分割转移给云家的功臣。”
皇帝的目光微微一敛,不动声色地看着叶海花,看不出喜怒。二房各位执事皆是一怔,随即脸上神情各异,有惊喜、有讶异、有激动、有狐疑、有不可置信。云崇岭的目光灼灼燃烧起来,语气有一丝试探:“那……大哥可有说怎么分割?”
我不禁在心中冷笑,合着就是想要钱!看着云崇岭眼中掩饰不住的兴奋,又带着一丝狐疑和戒备的神色,叶海花微微一笑:“爷爷说,诺儿年幼,妾身和小叔进府的时间短,对云家的家业没有太大的贡献,所以侯府最多只能占有三成产业:泽云府人丁兴旺,每位执事皆有大功,可占有五成,由堂叔公自行决定如何分配给府中子侄。”
“那还有两成呢?”云崇岭急不可耐地道。叶海花笑了笑:“剩下两成,爷爷想分给为云家工作了十年以上的各地掌柜、管事,将那些产业转移到他们名下私有。”
“两成这么多?”云崇岭的眉头皱起来,有些不赞同地道,“他们又不是云家的人,凭什么将两成产业分给他们?”
“其实不算多,云家在各地大大小小工作了十年以上的掌柜、管事,加起来有三千四百七十三人,两成产业分给他们,只能让他们各自成为一方小富。”叶海花平静地道,“爷爷说,这些掌柜和管事为云家工作多年,得到一点丰富的回报也属应当,比起泽云府所得,实在不算什么。”
又转头看着我:“爷爷的意思,就是将永乐侯府在京中的庄子产业尽数交予婧颜。毕竟表兄新丧,婧颜一个姑娘家,到底还要过日子。”
云崇岭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看向皇帝。毕竟他并不是不知道,我小产当日叶海花立即通知皇帝,再者楚弈棺木运回来的那日,皇帝对我说的待守孝结束就来接我入宫的话。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我和皇帝的关系。皇帝脸色很是淡然,像是根本不干他的事。
“不知道各位长辈对爷爷这个遗言可有什么不同意见?”叶海花平静地道,“若是没有不同的意见,稍后各位叔伯可留下来与妾身商量分割的细节。”
二房的表叔伯们都将目光盯在了云崇岭脸上,云崇岭蹙了一下眉,思索良久,终是点点头:“老夫没有意见,让峥大嫂子费心了。”
我心里凄凉得很,若是那一笔不菲的庄子产业能换回老爷子的性命……念及此,我眼中又有了些泪意,深深吸一口气,依旧立在叶海花身边不动声色。
叶海花转头看向皇帝,微微一笑道:“让皇上费神听臣妾的家务事,真是不好意思。”
皇帝的目光中含着一丝惊慑人心的光芒,定定地看着她,半晌,眼神微微一闪,唇角紧紧一抿:“永乐侯真是用心良苦,荣华夫人可要好好当家,莫让他失望。”
我自然是知道他什么意思的,他想要的,还是永乐侯府的钱,现在被叶海花这么一分,得到的又有多少?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叶海花装作没听懂他语气中的讽刺,淡淡地道:“谢皇上关心,爷爷一生都在为云家打算,臣妾自不会让他老人家一生的心血尽毁。”
其实我并不知道这是否真是老爷子的遗言,只是单单加上个我,由不得皇帝他们不信了,毕竟老爷子疼我,这些人都知道,就算皇帝想要钱,下手的也是泽云府,再也不会怎么样永乐侯府了。想到这里,我不免一叹,二房人的死活与我什么关系?我所在乎的,从来都没有他们。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叶海花,他费心费力将刀磨得雪亮,临到头突然发现找不到可以砍的东西,这会儿只怕一肚子火,半晌,才听到他淡淡出声,语气恢复成正常的慵懒:“时辰不早了,双喜,吩咐下去,准备回宫。荣华夫人,你随朕去看看贵嫔好些没有,各位卿家退下吧。”
我闻言之下,也不知是该随着叶海花在这里,还是该随着二房的人退下。迟疑之后,只剩了我、叶海花和皇帝三人。皇帝此时方才正眼看我,语气依旧慵懒:“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我并不是不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消瘦而枯槁,莫说活力了,只怕连一丝血色都没有。我强挤出一个笑来:“谢皇上关心,臣女事逢哥哥新丧,自当哀毁。”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又恢复成平日的模样,嘱咐道:“别坏了自己身子。”
我颔首不语。他又道:“下去歇着吧,身子不好就别逞强。”
我谢恩离去。退出房间之时,我才不免自嘲,到底还是吃味了,此时还仅仅只是一个想容,来日要是真的入了宫,非得酸死我罢?
我出了房间之时,舜英舜华脸色都是很暗。两女见我出来,脸上才挤出一个笑容来:“姑娘。”我丝毫不怀疑两人这种脸色是因为我见了皇帝。一时也不动声色,待皇帝携了想容回去,我也转回安国府了,他不让我跟着他一起去看想容,是怕我吃心么?我虽是没有见过他往日是怎么对待德贵妃的,但想来也是温情脉脉。想容未必不是第二个德贵妃,若是叫我看了他跟别的女人温情脉脉,只怕我得气绝当场。
等回到安国府,我坐在上首,命人唤来决明,关上门后,我才看着面前的舜英舜华及决明,努力使声音平静,道:“你们是不是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下药?”
三人脸色一点变化也没有,舜英笑道:“姑娘,婢子怎么敢对姑娘下药?”
“没有么?”我淡淡问,“那么为什么夜晚你一燃起香来,我就像是醉了一般只想睡觉?而次日我醒来之时,香炉里什么都没有?你是怕我夜晚醒来,还要给我下药?”
舜华脸色顿僵,片刻后笑道:“瞧姑娘说的,连我都对舜英抱不平了。姑娘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安稳,舜英自然是怕姑娘身子不好了才给姑娘燃得安神香。”
“是么?”我摩挲着茶碗口,看着三人,劈手摔了茶碗,怒道,“你们当我没有脾气是么?哥哥不在了,但就算只有我一人,这安国府还是在!你们现在都敢对我下药了,来日谁知道你们做得出什么事儿来!你们夜里到底是在说什么!非得要避开我说!”又看着已经敛去笑容的三人,我冷笑道:“好!就说此事你是为了我好,那另一件,每每看到皇帝,你们那种狠戾的眼神,到底是为了什么!想造反吗!”
决明眼神是那么的冰冷,看着我不免一哆嗦,这种眼神,跟楚弈目光冰冷之时竟是有几分像的,到底是在楚弈跟前的小厮。我硬着头皮,道:“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们三人个个身怀绝技,赶明儿皇帝要是死在了安国府,我可不想与你们陪葬!”
舜华此时神色全然不复平日天真,而是那日一刀就杀了那个黑衣人的脸色,平静而冷淡:“姑娘,婢子绝对没有害姑娘的心思。只是此事,姑娘真的不要知道的好。”
我见她如此说,心中不安已经达到了顶峰,咬一咬下唇,道:“你说就是了,我晓得轻重。”
舜英神色亦是肃敛:“姑娘不能知道此事,婢子是为了姑娘好。”
我看着泼了一地的茶水和满地的碎片,道:“我叫你们说!”三人神色还是坚定,便就是咬死了。我不免心焦,冷笑道:“你们现在是欺负哥哥不在了么?我还是你们姑娘!出了事始终是我顶着,我连知道的权力都没有了是不是?那你们就去吧,去刺杀皇帝,赶明儿我们一起死了,一起去见哥哥!”我说得虽是畅快,但说的时候,也是想哭,现在我终于是用楚弈来压他们了,用我的亡兄来压他们。
三人面色一僵,面面相觑之后,决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姑娘,这事对于姑娘恐怕难以接受。只是姑娘执意要知道,决明也没有办法。”
我颔首。不安几乎要逼疯我了。只见他脸上肌肉似乎都抽了抽,慢慢道:“将军他……是被皇帝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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