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的民间悲歌：最后的格格

  沈世豪笑着亲了花月容一下，说要奖励她，待会儿便带她去马克西姆吃西餐。
  那马克西姆西餐厅乃是19世纪末就在法国巴黎皇家大道传出盛名的，京城这一家开在崇文门外，餐厅里装饰着古典高雅的木雕、别致的粟树叶形吊灯和富有传奇色彩的壁画，供应的是纯正的法国大餐，鹅肝批、李子兔肉批、橙汁大虾沙拉、熏三文鱼、香菇烤蜗牛和鱼子酱都是它的金牌头盘，还有招牌的例汤，像奶油龟汤、法国洋葱汤、奶油芦笙汤等，加上各种外形精美口味怡人的西点，使得它成为了京城新派显贵们炫耀和比拼的时髦地儿。来这里吃顿西餐，不说一掷千金，光是给那金发碧眼的侍应生的小费就足够普通人家半年的开销。
  花月容兴奋得眼睛直亮，将恶劣的天气都压了下去："真的？"她开心地亲了一下沈世豪，两个人亲密地紧紧拥在一起，共撑一把伞上了马车。
  马车刚走，用人郑嫂便急切地跑了出来。原来刚才花月容走得急，烟忘了拿，郑嫂怕她发现又要骂人，便急忙送了出来。
  见郑嫂一脸焦急的样子，云香便主动说要帮送过去，这时马车还没有走太远，云香接过烟，小心地放进衣服里，扭头冲入了厚厚的雨雾中。
                  
第82节：第九章 泪痕残(8)
  郑嫂急忙喊道："云香姑娘，你倒是打把伞啊。"话还没说完，云香已经不见了。
  马车在雨中穿行，速度很快。云香用尽最大的气力，追着马车大喊，此时的她早已浑身湿透。然而她的声音与大大的雨声比起来显得太微小了，对于沉浸在你侬我侬之间的花月容和沈世豪来说太微小了，关在车里的他们根本听不见。
  花月容依偎着沈世豪，正在调笑间，她无意中往后一望，看到了正在拼命追赶马车的云香，沈世豪看见她表情不对，正要往后看，她一把捧住沈世豪的脸，用魅惑的语调呢喃道："没什么，就是想吻你！"说着，深深地吻上了沈世豪的唇。
  这时，云香淋得看不清路，被一块石头绊倒，一下子摔在地上。手上和脚上都破皮了，很快便渗出血来，大雨一冲刷，那些微红又很快地消失不见。
  烟从云香的衣服里掉出来，眼看就要被淋湿了，她赶紧一把抓过，紧紧地护在湿透的怀里。她抬头想再叫，却正好看见沈世豪和花月容正在热情拥吻，虽然看不清楚两人的表情，但却奇异地感觉到花月容抛过来的冷傲而又鄙夷的眼神。
  烟滑落在了地上。马车越行越远，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
  一个大大的闪电裂在天边，雨下得更大了。云香的脸上早已分不清，什么是泪水什么是雨水，她神情木然地摸了摸摔破的伤口，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彻骨的冷。
  入夜，雨依然没有停。云香轻轻地打开家门，浑身湿透，头发一缕一缕地挂在脸上，十分狼狈。
  玉琴已经睡了，云香僵硬地走到床边，帮玉琴盖好被子。突然，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玉琴惊醒，发现女儿这副模样，疯症又犯了，一骨碌地爬起来，拿着一个平时和面的盆子大敲，嘴里唤着以前王府丫鬟们的名字，嚷着要她们过来伺候。云香怕大半夜的惊动邻居，连忙上前抢过面盆。玉琴没了面盆，一边上前和云香争一边喊破了嗓子。
  突然，外面传来了猛烈的拍门声。街坊邻居都纷纷披衣前来叫骂，没出门也在屋里粗鲁地嚷嚷开了。玉琴受到惊吓，突然把面盆扔在地上，脸上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色，她惊恐地躲到屋角，不停地自言自语道："我不动……我不动……你们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俨然就是当初在方家柴房里受私刑的模样。
  云香心中悲怆，赶紧奔过去抱住玉琴，泪流满面道："娘，别怕，还有女儿呢，女儿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再受到任何伤害。云香要变得坚强，就算老天给我们再苦难的日子，我也不会屈服的！"她心头一阵委屈，抱着傻傻的玉琴痛哭起来，"娘，这是女儿最后一次哭，最后一次！"
  "什么叫病了！早不病，晚不病，轮到她的戏就病了？你让我今天这场戏怎么拍？"片场里，导演勃然大怒，一把摔了本子，对着场务吼着，"我给你三分钟，去找一个替代的演员来！"
  花月容盛装打扮，在一旁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就是一个配角生了病吗，竟然让自己这样一个堂堂大明星候场，真是太过分了。她口气不善地问道："导演，什么时候可以拍啊？"
  导演转脸谦卑地讨好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花月容不依不饶，快速挥着手里的丝帕，翻着白眼说道："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导演哪里敢得罪金主的人，一边点头哈腰地赔笑，一边喝令场务赶紧找个替身。场务早已乱了阵脚，慌慌张张地出去，劈面撞到了给花月容送饭来的云香，他一阵狂喜，拉了云香便走，嘴里直嚷："就是你了！快跟我走！"
  云香莫名其妙地被拉到导演身边，导演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当机立断地让她试一个丫鬟的戏，内容正是丫鬟偷梁换柱，乔装成小姐模样，帮助小姐逃脱。
  这对于云香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换好了戏服，默默地回想了一遍踏雪伺候自己的情景，像模像样地演了起来。
  导演一看乐得脸上都开了花，直赞云香演得自然演得好。花月容见导演夸赞云香，脸色十分难看，她眼珠一转，说道："导演！独角戏谁不会演，你要试也得试对手戏。"
  导演连忙讨好她："对对，您说得是。"
  花月容走到云香面前，盯着云香的眼睛道："我看，就试我发现她冒充小姐那一段吧。"她不由分说便演起来，大声说着台词："好你个死丫鬟，胆子够大的啊，敢冒充小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花月容一把抓住云香的领子，假戏真做，带着女人微妙的愤恨猛抽起云香耳光来。她面色狰狞，话里有话地说道："说！还敢不敢了？"云香被扇得两眼直冒金星，根本动弹不得，也顾不上剧情，只为了让花月容下手不要那么狠毒，她尖叫起来："不敢了，不敢了……"
                  
第83节：第九章 泪痕残(9)
  这时，沈世豪过来探班，看到这一幕，愣住了。花月容越打越带劲，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
  导演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花小姐，可以了。你们配合得真的很好。"
  沈世豪生气地开口道："你们这是在拍戏吗？"
  花月容这才看见沈世豪，她微微一愣，眨眨眼睛道："有一个演员突然病了，让云香顶一下，我们刚才在试戏呢。"
  云香的脸上被打出了好几道红印子，嘴角还淌着血。沈世豪上前看了看她，冷冷地说："这点苦都受不了，怎么当演员？回你的后台。"见云香还愣着没动，他怒道，"还不走？"
  云香倔犟地没有流泪，脱下戏服跑了出去。
  沈世豪看云香离开，脸上莫名地出现了一丝宽慰，花月容看着他的表情，一张脸慢慢地冷了下来。
  她甩手回了自己专属的化妆间，沈世豪跟进来，就要安慰地吻她，被她一避让开了。她锐利地问道："说实话，刚才你是不是为了照顾那个女人，怕她被我打才非要她走的？"
  沈世豪打着哈哈道："你想哪儿去了，我那是怕影响拍摄。"忙伸手去搂她，"好了，好了，别瞎猜了，你看我给你买什么了？"沈世豪把一个盒子塞进花月容的手里。
  花月容看都不看，放下盒子道："世豪，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就一点儿也不在乎她？"
  沈世豪被缠得无聊，转身往外走去。花月容见他真的生气了，又连忙追在后面喊道："你到哪儿去？我们不是要去跳舞的吗？"
  沈世豪没好气地扔下一句话："今天晚上我有个应酬，不陪你了。"不等她追上来，他已经摔门而去。
  花月容一阵失落，过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漂亮的珍珠项链。她抓起珍珠项链，不断地落泪："男人真的以为光靠这个就能留住女人的心吗？我不稀罕，我不稀罕--"
  她将项链重重地砸向镜子，镜子碎了一墙，映出无数张她写满绝望的灰白脸色。她慢慢地软瘫在椅子上。
  沈世豪气闷地走到拐角处，迎面看见云香捧着一大叠花月容的戏服走来。戏服已经高过了云香的眼睛，她看不清前面的情况，加上走得急，一下子撞在了沈世豪的身上，衣服落了一地。她赶紧蹲下来捡，沈世豪也上前帮忙，见她脸上依然留着红印，关切地问道："脸还痛吗？"
  云香淡然地一笑，摇了摇头。
  沈世豪顿了顿，说道："你今天让我很惊讶。在我的记忆里，你特别喜欢哭，是一个喜欢用眼泪来说话的人，碰到刚才那样的事情，我还以为你会痛哭流涕，泣不成声呢。"
  云香一边整理着戏服，一边说道："以后不会了。"
  沈世豪奇道："为什么？"
  "因为哭没有用，无论有多苦，只有笑才能让你坚强地活下去。刚才谢谢你救了我，我会记在心上的。"云香对着沈世豪畅然一笑，捧起衣服往服装间去。
  沈世豪看着云香的背影，凝住了。
  郊外的树林里灰土扬起，一群人骑着马飞奔而过，大声呼喝着。为首的正是意气风发的庞大帅和开心。
  开心的骑术还不精湛，她的马忽然停了下来，无论开心怎么抽都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