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最后的病人

    所谓编辑培训班，其实北京就有不少，譬如传媒大学的影视编剧进修班。不过沈约去这个稍微有点不同，是赵任娴介绍的，培训为次，拉关系攀交情为主。
    沈约真正需要的也就是这些，她入行时间太短，写作方面的弱势可以自己默默追赶，人情社会，关系网优先于一切。
    广州她小时候住过几个月时间，但当时的人当时的景都早已面目全非，所以也没什么感触，事事休矣。
    培训班全程是三个月，毕业会有考试和证书发放，不过业内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一个有证的编剧远没有一个经验丰富的枪手受欢迎。
    第一个月刚结束，沈约被迫回来了。
    她快被顾涵光的夺命连环call烦死。
    …………
    ……
    三月中旬，北京的天气稍微回暖，那是相对本地而言，比起广州自然是春寒料峭，冷到不行。
    沈约下飞机以后在地下打转，她只披了件短呢外套，下面还穿着裙子，带一大箱子分送各人的礼物，如果没车接，真不敢出去受冻。
    她不敢让顾涵光知道自己今天回京，怕他做出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来，但北京城里她就那么几个朋友，思来想去跟顾涵光都有关系。最后还是傅次云刚好打电话，闲聊几句，说起他也差不多这时间由纽约抵达北京，可以结伴同行。
    两班飞机不在一个航站楼，沈约回到大厅里，给傅次云发送短信，希望他下机以后能看到。
    她找个地方坐着玩手机玩了大半个小时，主要是查看顾涵光近期的各项人气指数。
    “活老了”首轮播出取得2.77%的平均收视率，收视份额10.24%，网络点击近30亿，考虑到迄今为止不到两个月时间，又打破一项纪录。
    萌山卫视也是妙，黄金档播完以后无缝衔接深夜剧场重播，据说收视也能过1，白一鸣他家副台长想必走路生风，乐得合不拢嘴。
    这部成功的连续剧让所有人都得利：傅次云赚到钱，副台长赚到政治资本，唐时升稳居电视一线进军大银幕，林佑青事业焕发青春……就连沈约以后出去说她当过“活老了”的枪手，想来也会被同行刮目相看。
    但收获最大的绝对是顾涵光。
    小师叔很会做人，定期将顾涵光的相关统计发给沈约，所以她是眼看着他直线飙升，一个区区男三现在各项数据能够与男一唐时升持平。
    当然，这样短期快速聚拢的热度也很可能飞快散去，被业界和八卦人士嘲笑的“网红”、“三月粉”就是这么来的，所以想将角色人气转化为演员的现实人气，固粉和吸粉同样重要。
    沈约点开顾涵光的微博，看到接近一千二百万的粉丝，平均每条微博转发都能超过三万，评论超五万，点赞十万。
    顾涵光最新一条微博是食物的照片，他从二月中开始这么干，除了沈约用他的微博宣传，其余他自己发的微博都是这类。
    白灼虾、芙蓉蛋、玉米排骨、萝卜炖牛腩、四喜豆腐、脆皮烧肉……
    每天一个粤菜，偶尔换广式点心。沈约很无力，自从上回发生日祝福被她警告，顾涵光终于知道不能在微博上写与她有关的东西，他又不爱玩朋友圈，不知怎么想的，发明了纡回宛转的这一招。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比起那些诡异自拍和不知所云的梦呓，粉丝对食物图片的接受度高多了，评论里一堆堆吃货热烈讨论，还有向顾涵光点菜的，他居然也会满足，那张荔枝虾球的图片和点菜的幸运粉丝一起被刷上了热门。
    资源倾斜的好处也体现出来，沈约能支配的金额见涨，她联系“光光的小棉袄”，请这姑娘介绍几位资深粉丝，从中间挑选了新吧主，赶走原来的贴吧吧主。那家伙自称什么什么联盟的成员，该联盟专门在百度提前建吧互相勾结以达到统治网络世界之崇高目的……沈约懒得跟中二病废话，投诉不行砸钱问他滚不滚，砸到二十万顺利完成交接。
    后援会也同步整顿起来，这方面沈约没有干涉太多，追星毕竟是一项娱乐活动，搞得太严肃就不好玩了，只是提醒妹子们账目清楚，别收会费，宁愿印点周边卖给需要的粉丝，真金白银换回实物，就比集资要来得好听得多。
    沈约刷完微博刷贴吧，又刷各大论坛，无论顾涵光还是光合作用，都是欣欣向荣的正面积极形象，黑掐当然有，规模不大，看着也不像是职业水军。
    她非常满意，高启公司要扶植顾涵光接任一哥的消息业界无人不知，到现在还没人黑他，要么尚处于观望中，要么就是无从下手。
    她想，顾涵光是真没料可黑，唐时升刚上位那阵子遭踢爆了和秦芹的绯闻，屈宸英当年也被骂身高作假、演技烂、笑容尴尬，就连吴翼——
    “吴翼！”
    “我天，吴翼！”
    “居然是吴翼，他怎么没走vip通道？！”
    “啊啊啊啊！”
    “吴翼我好喜欢你！”
    ……
    沈约刚想到吴翼，耳边陡然爆发出响应一般的呼喊声，她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到人群如分流的洪水被劈成毫不相干的两边，左边路人和她同样不明所以，好奇而谨慎地张望；右边众人则兴奋欲狂地朝着某个方向疾奔。
    机场工作人员急忙上来维持秩序，人头涌涌，举袖接踵，沈约坚持看了两分钟，人群再度分流，一队人由中间昂首挺胸地阔步而出。
    “沈小姐，”傅次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连登机箱都没拎，空着一双手很是悠闲地凑近她，“这是在看什么？”
    “约！”顾涵光的声音也钻进耳朵里，他戴着墨镜和棒球帽，遮遮掩掩反而比平时更引人注目，走近了朝傅次云点点头，伸手就搂住沈约后腰。
    两个身高长相出众的男人一左一右立于她背后，要搁平时沈约免不了既喜且忧，喜当然是虚荣心膨胀，忧的是被人多看几眼认出顾涵光。
    但她现在顾不了这些。
    她甚至从头至尾都没有回头把注意力分给那俩，仍然瞪大眼睛费力地凝视着越走越近的那一队人。
    走在最前面是一位三十左右的年轻男子，身高比顾涵光略矮，大约在一七八至一八一厘米间，齐耳短发，深酒红的西服，外罩一件岩灰色的及膝长风衣。
    他很漂亮，如果说顾涵光的漂亮尚余几分少年的中性，那这个人的漂亮则完全是因为五官偏女性化阴柔，气质却是成年男性——事业有成久居上位的成年男性——所特有的刚硬、强劲，气势咄咄逼人。
    他目不斜视地由沈约三人前方经过，带起一阵微风，将他故意凌乱的发脚和风衣下摆微微飞扬，脚步声橐橐，周遭人潮汹涌，无数嘈杂喧哗，他却像行走在聚光灯和空无一人的舞台之上，所有人心头都烙印下一列孤单的脚印。
    沈约不知什么时候憋足了一口气，遥望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被身后从人遮掩，才能徐徐吐出来。
    闻名以久，却是她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吴翼。
    屈宸英的一生之敌。